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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花心愁欲斷(5)

  「是什麼?」


  青青微微眯起眼來,眼中寒芒如冰箭一般直射向范平,看得范平渾身發冷,連話都不會說了,只能結結巴巴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一個「是」字,到底是什麼,只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青青見狀,心知不妙,正準備轉身離開,方才去通傳的那侍衛已經匆匆迴轉,居然滿面喜色地一路小跑而來,一看到青青,便先行了一禮。


  「大王有請姑娘覲見!」


  青青見他喜形於色的模樣,心中疑竇重重,只得點點頭,跟著他朝里走去。


  越王宮比起吳王宮來,自是不可同日而語。吳王夫差自從得了美人西施與鄭旦之後,大動土木,營造館娃宮,將姑蘇台修建得堪比天宮仙殿,在諸國之中,堪稱第一。而越王宮在當初越國被攻陷之際,曾經被吳兵洗劫一空,後來又因越王及王后在吳國為奴,無人打理,更是破敗了許多。待勾踐歸國之後,勵精圖治,勤儉節約,夜宿於柴房之中,還在房門上懸挂苦膽,每日一嘗,提醒自己不忘滅國為奴之仇。也只有夫差沉迷於美色與奢靡之中,才會被人蒙蔽,以為他依然忠心耿耿,臣服於吳國。


  此刻勾踐所在之處,倒也不是柴房,本是王宮的一處偏殿,正因為地方偏僻,在那次浩劫中僥倖留存完整,如今便成了勾踐接見群臣之所。文種原本想重新修繕正殿,請他搬回去,勾踐卻堅持以自己如今身負國讎家恨,一日不報,一日無顏在正殿面對列祖列宗。文種見他如此堅持,也只得作罷。


  勾踐因此在百姓當中留下了好名聲,縱使加貢加賦,百姓們也只會抱怨橫徵暴斂的吳國,無數民夫被征去吳國修建宮殿,鑿渠挖礦,能回來者十不餘一。可百姓們恨的依然是吳王夫差,對與他們「同甘共苦」的越王則感激涕零,不惜以性命相報。


  歐鉞就是個典型的例子,自從入了離火者在吳國為間,他連自己在家中的老母都無暇顧及,一心報國,不惜利用自己的師妹。青青千方百計也沒能勸他回來,可越王聽范蠡之言,要他回來為越國鑄劍,他便二話不說立刻回來。其中差別,讓青青很是難受了一陣子。


  她原以為只要找到離心蠱的解藥,便可勸回歐鉞,可如今才明白,就算沒有離心蠱,歐鉞的一顆心也早就交給了越王,這種心理上的依賴和狂熱的崇拜,根本無葯可解。


  「姑娘,請——」


  青青還在想著歐鉞,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偏殿門口,那侍衛停在了門外,另有兩人拉開了大門,齊齊恭敬地向她行禮,請她入內。這些人的態度之恭敬,讓她心中越發不安起來。她雖有一手絕妙劍法,但畢竟出身鄉野,在外看到的眼神,大多是羨慕中帶著幾分鄙夷,羨慕她的劍法和天分,卻又鄙視她的家世出身。


  韓霄子是今天剛剛找來認親,幾乎是他前腳走,她沒多大會兒功夫就碰到了范平,自然不可能是知道韓家認親之事後才來找她。既然越王和這些人還都不知道她的家世背景,為何又會用如此奇怪的禮儀和眼神待她?

  青青素來的想不通的就不想,有問題就拔劍而上,有足夠的武力值給予碾壓,又何必在乎其他人如何羨慕嫉妒恨。想不明白他們的態度為何如此恭敬,她便乾脆利落地大步前行,無視那些向她行禮的人,直接走了進去。


  勾踐正坐在大殿當中的木榻上,與群臣議事。他原本冷著臉,有些不耐地聽著文種反覆列舉范蠡之功,以求將功贖罪,抵消既然你抗旨不遵之罪。


  只是文種說得越多,勾踐的臉色就越發難看,尤其是說到范蠡陪著勾踐夫婦在吳國為奴的日子,更是讓他心中鬱結難解。他為吳王嘗糞驗病,牽馬執蹬,種種屈辱之事,范蠡非但親眼所見,甚至還屢屢相勸,否則他早已忍無可忍,寧可一死以求解脫。


  這些功勞,就如同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心頭,只要動一動,便會讓他心痛難忍,顏面全失。


  正當他忍無可忍,打算乾脆打斷文種喋喋不休地報功求饒之時,忽然聽到青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清脆利落,只是冷冰冰的如同冰刀冰箭一般,直刺人心,無可逃避。


  「民女參見大王!請大王收回旨意,民女不願嫁與范大人,此事皆因民女而起,還望大王放了范大夫。」


  勾踐抬起頭來,直視著剛剛進門的青青,她穿著一身素衣,雖是最廉價的麻衣素服,但因她身材修長挺拔,纖腰不盈一握,越發顯得身高腿長,清麗可人,讓他不由眼前一亮,臉色頓時好了幾分,不等青青跪下行禮,便急忙起身相迎。


  「免禮免禮!姑娘乃是越國的功臣,孤王得姑娘相助,方能如虎添翼。該當孤王向姑娘行禮答謝才對!」


  青青壓根就沒打算跪下,只是做了個樣子,一聽他說免禮,剛剛打了下彎的膝蓋立刻又站得筆直,淡淡地說道:「大王過獎了。青青不過是受范大夫託付,指點了幾招,根本談不上什麼功勞。大王若是要嘉獎,到不如謝過范大夫。」


  「咳咳,姑娘說得不錯。」這話先前文種也說過,可勾踐那時聽著就感覺范蠡一心將青青掌控在自己手中,甚至不讓別人接觸,其心有異,如今聽青青一說,反倒覺得她說得有理,隱隱有些慚愧,當即便點頭說道:「來人,傳孤王令,范大夫練兵有功,將功折罪,免去三月刑期,即刻官復原職。帶他更衣后再回來謝過青青姑娘。」


  文種大喜過望,立刻搶著起身說道:「多謝大王開恩!微臣願去傳旨,還望大王恩准!」


  「去吧!」


  勾踐一看到他就頭疼,他能自請離開最好不過,當即揮揮手,讓一寺人帶他一起下去傳旨。


  青青沒想到這麼容易便說服了越王放人,心中的不安卻愈發濃重,當即拱手一禮,說道:「大王英明,不知大王可否收回賜婚旨意,青青與范大夫並無兒女之情,不宜結親。」


  勾踐看著她心情大好,輕笑道:「范大夫一表人才,滿腹才華,不單是越國,就連吳國也有不少名門淑女對他有意,不知姑娘為何不願嫁給他?莫非姑娘另有心悅之人?」


  青青不意他問得如此直白,她卻難以回答。說有,是私相授受,有損名聲。說沒有,那豈不是說她看不上范蠡,寧可犯下抗旨之罪,也不願嫁給他。她稍加思索,便含糊地答道:「還請大王見諒,青青年幼任性,容易衝動犯事,與范大夫性情不合,勉強相處,只能兩敗俱傷。」


  「原來如此,」勾踐輕輕撫弄了幾下自己的鬍鬚,起身在她面前來回踱了幾圈,忽然站定在她面前不足三尺處,雙目炯炯地望著她,慷慨激昂地說道:「既然姑娘不願嫁給范大夫,不如進宮來與王後作伴,孤王得你輔助,日後若有所成,定不負你!」


  青青被他眼中那灼熱的神色燙得一個激靈,趕緊後退了幾步,目瞪口呆地問道:「進宮?與王後作伴?什麼意思?是要我進宮做宮女嗎?那可不行,我根本不會服侍人……」


  「非也非也!」勾踐搖頭笑道:「以姑娘之才,孤王豈能讓你屈就宮女一職?只要姑娘進宮,孤王必當以妃位相酬,你在宮中,除了孤王之外,只用向王后一人行禮。若是事有不協,皆可告訴孤王,孤王定然為你做主……」


  「等一等!」


  青青終於聽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可正因為如此,她才以為自己聽錯了,范蠡都比她大十幾歲,然而因他養生有道,三十多歲的人如今還是面如冠玉身如青松挺拔,尤其是在因戰事和勞役造成女多男少的越國,極為搶手。可若要換成勾踐……她看了眼勾踐的模樣,看到他鬚髮花白,顯是在吳國為奴三年費心費力之果。這樣半老頭子的越王,竟然也敢肖想她!


  「大王的意思是……要納我為妃?」


  越王見她臉色忽然有些紅白交錯,不禁有些惱火起來,立刻板著臉說道:「正是。孤王正準備讓人去你家傳旨,解除你與孫奕之的婚姻,並授你越妃之號……」


  「越妃?」青青看著他臉上的皺紋和瞬間冷冽的眼神,立刻明白過來。從勾踐給她以國為號,賜予越女稱號,只怕便是為此事做鋪墊。范蠡之所以被下獄,只怕也不單單是因為抗旨,十之八九,與此事有關。


  越王見她沉吟不語,以為她被自己所言打動,心中一動,越看她越是喜愛,當即上前一步,伸手要拉住她的手說話。


  青青哪裡會被他如此輕易得手,饒是如此,見他如此動作神色,依然勃然大怒,剛後退了一步,一錯身伸手向後,正要拔劍之時,便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叫聲,拖長了音,格外難聽,可在這一刻,聽在她耳中,卻不啻於仙音一般。


  「王后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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