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彼岸花
在她麵前，她的笑容很堅強，透著一絲執拗，而無論她藏得多好，他都能一一識破。
好了，現在她終於摘下麵具了，將所有的脆弱一絲不掛毫無殘留地攤在他的麵前了，他卻高興不起來。明明他最希望的就是她能卸下偽裝與他肝膽相照，為何實現了他的願望見到的卻是她這副摸樣？
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啊……
他最清楚她是不能夠再複活不能夠再朝他笑了，他居然還覺得她不會這樣丟下她獨自逃離。三魂七魄被粉碎，已是連一絲可能性都沒有了。
他真的不想對她說“晚安”。
“魔君，請回吧。”淳溪闕走到門前，推開門，往後退了一步。
陌玉看著那隻被他握著的手慢慢地消失，起身把即將成為碎片的她放在地上。
卻聽見從她的唇齒之間傳來小聲的輕喚：“陌玉……不要忘記……”
陌玉勾唇一笑，不知不覺間鬼使神差地撫上她透明的額頭，輕輕敲了兩下：“不會忘。”
她終於可以瞑目了。
陌玉轉身走出門外，隻聽得她的身體破碎的一連串的“哢擦”聲，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
大殿的門合上了，她的一生也就這樣結束了，什麽也沒留下。
陌玉抬頭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大雨將他的發淋濕。她倥傯地趕來，又倥傯地去了，她的衣袍和長發也完全濕了，方才他卻還能感覺到她的溫熱。
不會忘，怎麽能忘？淡淡地呼出一口氣，雨中隻能聽到他略帶笑意的聲音。
她曾說過：“我遇到什麽事，你千萬不要管我！”
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出這麽沉重而又荒謬的諾言。
“無論你遇到什麽事，我都不會管你。”
這一句連他自己都覺得不會兌現的承諾，不知是否可以讓她重新露出一抹笑容。
罷了，就算她笑了，他也看不到啊……
可以看到身著月牙色白袍的銀發男子站在神界的大門前，雨滴映襯著他的綠眸，好似是幽靜的水潭。
“你應該能放心了吧。”陌玉走到他麵前，按住他的肩。
從暄樾的身體中，飄出了一位白發男子的魂魄，差不多快要消失。
陌玉扶住了暄樾的身體，黑眸中毫無波瀾：“再不輪回，你就再也沒有來生了。”
白發男子眉目如畫，輪廓在大雨中泛著白光，他的聲音很好聽：“那麽，你認為她會有來生嗎？”
“要看她自己願不願意了。”陌玉淡淡地道。
“你愛她嗎？”白發男子如此問道。
陌玉扶著暄樾走出神界的大門，對於他的疑問，一字未提。
耀眼的白光散盡後，白發男子徹底斷了留戀，化作一縷煙霧，消失在大雨中。
到最後，他還是沒有回答他。也對，如今再談什麽愛不愛的，早就遲了。
他能做的，隻有將她藏在心底，不在人前提起她，空閑的時候也不要想起她。
是她自己說的，他若是連她這點願望都不能滿足，要他這個夫君有何用？
忽然，無數個巨大的火球衝破雲層，降落到人間。霎時間，火光衝天，煙霧彌漫，人界亂作一團，房屋被燒毀，俯視整個人界，人頭攢動，都在極盡全力地逃脫。
陌玉暗道不好，便在他準備離開神界的時候，一隻火鳥從出現在天空中，裹挾著烈焰的翅膀拂過百姓的頭頂，頓時燒死了一大片，尖銳的叫聲震耳欲聾。
朱雀本該是祥瑞之兆，為何今日會將災厄將於人間？這樣一折騰，怕是會死了不少無辜的人。
陌玉意識到不對勁。怪了，守護獸們不都被關在刑誅天牢麽？
猛然想起來，五行守護獸之中除了玄武，其餘的四位都是她的契約獸。怪不得啊，主人死了，他們不出來發個瘋才是天理難容。
“讓我試試。”暄樾睜開雙眼，眸子裏有洶湧的波濤。
“你去送死嗎？狐狸最懼火。”陌玉聽他什麽說，明顯就不相信。
“九尾狐本身就有一部分是火性。”暄樾瞥了他一眼，“魔君，我本就知道她會一去不回，沒想到親眼見證了夫人的死亡還會處之泰然。”
陌玉並沒有回應他，而是冷笑道：“本君倒想領略一下九尾狐大人的實力，這拯救蒼生的重大任務便交給你了。”
喂，你這是赤裸裸的推卸責任……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暄樾屏氣凝神，發間的耳朵動了動。
隻見他在神界的邊緣縱身一躍，衣袍獵獵作響，身上籠罩著一層淡藍色的光圈。朱雀在看到那抹藍光後，突然轉過頭來，不再摧毀百姓的房屋，與他對峙。
本不應該稱他為妖，應該稱他為——九尾狐仙。
盤古開天辟地之時，他就幾乎已經存在了，隻不過遲遲未現身，因為他本身的法力被女媧的補天石禁錮著，帶到他的修為達到最高的境界，便可以掙脫束縛。
他本該是在第一千五百年的時候就衝破囹圄，沒想到，因為那個女子，第二個一千五百年是如此不堪回首。
朱雀，既然你出現了，那就別想著我還是那個弱小無能的九尾狐！
銀發男子手裏握著一把長劍，綠眸中散發出憤怒的意味，。朱雀看清他的容貌後，忽然化成人形：“九尾狐？！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你搶走了我心愛的人，還有臉在這裏寒暄？”暄樾用劍指著她，“跡寐她受了多少苦，你是否全都知曉？”
一千五百年，對於妖、神、仙來說隻不過是很短暫的時間。
而對於他來說，就算是天誅地滅，他也不會忘記！這一千五百年他活在煎熬之中，而朱雀好似是忘記了曾經做過的事，安然地在人間徘徊。
“跡寐？小狐狸，你是為了抱一劍之仇的嗎？”紅衣如火，那是彼岸花一樣的顏色。
何止是一劍？跡秋說過，魔後不是跡寐那麽善良的女子。
暄樾倒希望跡寐心狠手辣一點！要不是火瀾，他與跡寐早就……
嗬，火瀾居然說那是失手。失手嗎？為什麽偏偏將劍刺進了跡寐的心髒？為什麽偏偏將跡寐燃燒成灰燼而不是別人？
他幾近絕望，試圖尋找到跡寐殘存的餘溫，捧在手裏的灰都被風吹散。
行，就說她是失手。
於是，她失手殺死跡寐後，有想要將他抹殺，失手將他的爪子砍得鮮血淋漓，他幾乎是痛醒的。如果沒有魔後，他可能再也不能活下去，幸好在那片竹林中有她在，否則他將與跡寐一同前往黃泉。雖然他很想，但是他知道，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