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你希望么

  雖然我覺得我爸爸本就不怎麼愛我,但他恨繁音倒主要是為了我,我也完全理解他不希望我跟繁音複合的心。即便日後這層關係就此告別,我仍把他氣得不輕。如果韓夫人干涉成功,我恐怕又會覺得不舒服,因此繁音的態度其實讓我蠻高興。


  這個話題聊過了,我倆又有一小會兒沒有說話,就看著對方。直到繁音突然笑了,摸了摸我的臉,說:「靈靈,我突然覺得你又變回去了。」


  「變回哪兒?」我沒聽懂。


  「十年前的樣子。」他笑眯眯地說。


  我不禁摸了摸臉,問:「真的?」


  「我不是說臉。」他笑著說:「是神態。」


  我說:「你的意思是我又像個蠢蛋了?」


  「沒有。」他說:「是更可愛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沒來由地有些害羞。


  他也沒取笑我,只是摸了摸我的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真的得走了。」


  「哦。」


  他曲起手指,在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說:「我也回去了。」


  「嗯。」他說著就要站起身,身子卻一歪。


  我連忙扶住他,問:「怎麼了?」


  「腿突然很麻。」他睖了我一眼:「偷笑什麼?」


  「你沒發現你一直都跪著么?」


  「忘了。」他揉了揉自己的頭,說:「老了,記憶力有所減退了。」


  我忽然想起繁老頭那天的話,不禁想要開口問,卻想到繁音要強的個性,又明白問不出什麼。


  其實就算他的智力真的就算受到了損傷,記憶力、注意力也真的變弱,我也不會嫌棄。


  後來繁音走了,我也回家去了。


  雖然明天一早就要起床,而我其實已經渾身疲憊,卻怎麼都睡不著。我摸著那隻戒指,想起今天的事,又覺得絲絲甜蜜涌了上來。不僅如此,我還嘲笑了一會兒自己,本來發誓生生世世都跟他徹底斷了,可如今為了複合而開心的又是我。我想如果換一個有骨氣一些的女人肯定不會複合,可是我跟別人不一樣,他也跟別人不一樣。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七姐出國去做交接,進度很快,但七姐也沒抱怨,就那麼跟著我。等徹底忙完已經是晚上,還是她帶著商量的口吻提議是不是要去吃飯。


  因為吃完飯還有事做,我便在吃飯之前給繁音發信息,他很快回復,說他也正在路上,去處理一些工作,如果順利地話可以多完成一些,那麼過兩天就能夠來看我。


  我跟他有來有往地發了幾句,因他沒有主動提那個「驚喜」,我也就沒有問。


  也是聊得太開心了,不知不覺聊到了吃飯時,沒有顧忌到身旁七姐的感受,直到她開口問:「你要跟他結婚了?」


  我這才發覺自己的失禮,忙說:「還沒有決定。」我當然不打算把我和繁音之間的進度告訴她。


  「哦,」她的目光流連到我的無名指上,問:「你手上那不是戒指么?」


  我這才想起我還戴著戒指,可總不能摘下來,也不想撒謊說只是裝飾,便笑了笑,沒說話。


  她會意道:「恭喜。」


  「謝謝。」我說:「希望你不要告訴別人。」


  「你自己戴著它招搖過市,恐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眉頭微蹙,說:「這麼特別的鑽戒也肯定是有來頭的,稍微調查一下就會知道了。」


  我說:「謝謝提醒。」


  大概是因為我這四個字有點冷漠,接下來她沒有說話,我自然也不想找話題,於是沉默地吃著菜。就連吃飯,我心裡仍想著繁音,想起他那天偷我火鍋里的菜的樣子,覺得很有意思。


  直到又聽到七姐的聲音:「接下來還要工作一個月,你不打算先把它摘下來么?」


  「不打算。」


  「爸爸會知道的。」她說:「我不會說,但珊珊肯定會。」


  「沒關係。」我說:「我只是不想把它擺到明面上引太多人來問我而已,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還有什麼可在意?何況如果他不跟我復婚,可能爸爸反而會更生氣吧。」


  她無奈道:「我每天都在盼著爸爸改變主意。」


  「這對你來說是個機會。」我是真心這麼說的:「也許你有著特殊的商業才能呢?何況,掌握一間富可敵國的公司和這麼多不動產要比當醫生快樂多了吧?」


  她搖了搖頭,問:「你知道我為什麼學醫嗎?」


  「不知道。」


  「你想知道嗎?」她這個問題似乎有些多此一舉。


  「想。」其實我對這個話題完全沒興趣,倒是想找她聊聊工作,但她看上去太累了,我怕她抱怨沒敢開口。每當提起這些工作,我就亢奮得不行,我想這或許是因為繁家終究讓我體會到了權力的殘酷和美妙之處。


  「因為爸爸。」她說:「他剛開始有癥狀時就知道了病情,但他沒有告訴別人,自己扛了很多年,直到癥狀太明顯了,才被我發現。那時他還囑咐我不要告訴別人,還騙我說他的病很快就會好。可是我當時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查閱了很多資料,知道這是非常痛苦的絕症,所以我選擇了學醫,非常努力地學醫,希望能在爸爸有生之年幫他解除痛苦。因為我和別人不一樣,我出生的時候得了先天性肺炎,被人丟在教堂門口,對我來說,爸爸就像是神一樣,他救了我的命。」


  我問:「怎麼忽然說起了這些?」


  「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怪爸爸,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唯獨這樣對你,但我覺得他是在乎你的。」她說:「畢竟他是一個好人,每一個孩子都曾被他悉心照料。我想他偏愛珊珊,是因為珊珊的父母都是著名的慈善人士,可惜他們全都死於非命,珊珊又特別體貼懂事,偏偏又體弱多病。」


  我說:「謝謝你對我說這些。」


  「我知道你不是看中財產的人,」她說:「任何一個正常的父親都不會希望你和繁音複合的。」


  我問:「你希望么?」


  她愣住。


  我這麼說,實在是希望不想聊有關我爸爸的事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我不想動搖自己對於割捨這段親情的決心。


  何況無論是帶病被他救了的七姐,還是身世可憐的珊珊,在我看來,都不見得比我不幸。


  我微笑著重複了一遍:「怎麼不說話?你希望我跟他複合么?七姐。」


  她放鬆下來:「如果是作為你的姐姐,我當然不希望。他的病終生不愈,而且隨著年紀越大控制力越弱就越容易精神分裂,跟精神病人在一起怎麼可能幸福呢?」


  顯然繁音說得沒錯,但那是人之常情。


  我說:「那如果不考慮你是我姐姐呢?」


  「那……」她猶豫了一下,說:「我會希望有人愛他,照顧他下半生,最好能是你,因為他愛你。」


  我不禁笑了,說:「謝謝你這麼坦誠。」


  她說:「靈雨,我知道你是不希望我說關於爸爸的事,可是……」


  「七姐,」我說:「他疼愛你,所以你愛他,一直幫他說話。他疼愛珊珊,所以珊珊每天放下一切陪在病床前。種瓜得瓜,對他、對我、對咱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這樣。」


  「但他畢竟是一個絕症病人。」她說到這裡,眼裡泛出了淚光:「爸爸他日子不多了,我不想這麼說,可是……我就是學這個的,我很清楚。」


  我沒說話。


  這倒不是因為我無話可說了,而是我不想再辯下去了。一直辯,只會讓她覺得我是可以被說服的,而看不到我的堅決,我可不想接下來的一個月天天都要聽她說這些。


  她也不說話了,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淚。


  吃完了飯,我對七姐說:「我先送你回去。」


  「你不回去么?」


  「我要去公司。」我說:「我今天把明天的工作整理一下,明天你就可以不用接到這麼晚。」


  「謝謝。」她說:「但你沒必要這麼做。」


  「明晚我跟他越好要通話。」他不一定還可以來。


  她便笑了:「那就謝謝了。」


  之後我送七姐回去,繁音還發了幾條信息,我倆又閑聊了幾句,他便說他到地方了,叮嚀了一大堆像是工作別太忙,注意身體,不舒服就及時找醫生或者乾脆找七姐這種事,啰哩叭嗦地像個老頭子。


  隨後,我便把七姐送到了門口,她原本都下了車,卻又轉回來敲車窗。


  我放下車窗問:「怎麼了?」


  「雖然你都說你不想聽,但我還是想說,畢竟我從早上憋到現在了。」


  「嗯?」我暗暗感嘆真是麻煩啊,以前或許是因為接觸少吧,真的並沒有發現她竟然如此話嘮。


  「其實你很像爸爸,雖然長得不像,但笑起來的神態特別像他。他工作的時候也是你這樣,要求很高而且非常拼。」她說:「就連對待人也是,那種很溫柔但也很冷酷堅定的樣子別人真是學也學不來。」


  我問:「你確定你描述的這是我?」


  「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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