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給你兩條路
我站起了身。
很明顯地,我能感覺到他鬆了一口氣。說不怕是假的,我太知道這種命捏在別人手裡的感覺了。
「給他鬆綁。」我說:「扶他起來。」
來人給他鬆了綁,將他扶了起來。
我看著他一臉狼狽的模樣,心裡由衷地感到高興,認為他再也不會在我面前啰嗦了,我一點都不需要他啰嗦。
我說:「黎醫生,現在請你告訴我,剛剛你感覺如何?」
「很害怕。」他一本正經地回答:「我以為我死定了。」
「從來沒像剛剛那麼失去過自信?突然發現生病並沒有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我問:「對么?」
「是。」他看著我點頭。
「這就是即將被人殺死的感覺。」我說:「我甚至還沒有扼住你的脖子,如果是那樣,那種感覺會更強烈。」
他沒有說話,垂下了頭。
「這種感覺我承受了近十年,對你來說,它只是寫在文件里的一堆資料。對我來說,它是切膚之痛。」我說:「我這樣說並不是美化我此刻的行為,而是因為你剛剛給我講了一大堆大道理,那些道理聽起來很棒,卻沒有一條適合我。我不想跟你辯,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要在你也同樣痛過才清楚,不過,你剛剛的那些話救了你自己。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燒掉資料,有多遠走多遠。第二,聽我的話,選最快的手段治,別玩任何花樣。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對方心裡在想什麼,那就請你不要做讓我不安的事。」
他張了張口,我等著他說出點什麼能讓我選擇攆他走或是就地結果他的話,然而他學聰明了,沉默了下來。
看吧,暴力果然是消弭一切爭端的最原始也最終極手段。
原本來是因為林准易的話讓我心裡有點動容,他那天的態度著實有點小心,像是想關心我,又怕我。我因此有點想看在第一人格的面子上原諒一下他,所以去看看他,跟他聊聊天。
不過現在第二人格算是給我澆了一盆冷水,讓我瞬間清醒過來,心裡不由想笑:差點又因為心軟陷入之前的怪圈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沒有繁音的消息,林叔有一次想說,卻被我擋了回去,他便沒再說了。因此我也不清楚他們有沒有扎繁音,扎到了什麼程度。而我忙著處理一大堆公事,雖然遭遇重大危機,但畢竟小家族仍被我們拖著,因此我們還有不少業務在做。幸好林准易等人還是好用的,能夠解決許多,但沒經驗也沒學識的我還是感覺自己只是在手忙腳亂地亂做,心裡時常很焦慮很惶恐。
這幾天小家族催促,殺他們的方案倒是拿出來了,可其中有幾個我感覺做得不太好,很容易給警留馬腳,因此還讓他們繼續推敲,不過,通過的幾個方案已經開始動手了。
雖然只是一部分,但我還是感覺輕鬆了許多,林准易最近幾天都跑前跑后得幾乎沒有合過眼,此刻也輕鬆了許多,說:「太太,我爸爸常常說先生很謹慎,不過我覺得您比他還要謹慎。」
「畢竟什麼都不會。」我說:「做得也不是賺錢的事,一口氣要殺這麼多人。」
林准易立刻就笑了,說:「如果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咱們。」
「嗯。」我說:「這件事暫時敲定了,你就先休息一天吧。」
他搖頭:「不要了。」
「怎麼?」
「我休息也沒事做,待在家裡更想我弟弟。」
也對,他弟弟還沒找到,我是懶得裝模作樣地說我想繁老頭了,說:「那你就去看看我們家星星。」
他沒說話。
「怎麼?」
「我前天晚上去看過她。」他說:「出門辦事路過,就去看了看。」
我瞅瞅他的臉,問:「她給你臉色看了?」
他搖了搖頭。
「那是怎樣?」我說:「跟我說說。」
他垂下頭絞著自己的雙手手指,沉默了一會兒說:「她對我的態度還蠻好的。」
「你也要給她時間。」我還是挺高興的,畢竟星星很懂事,自從我回來還沒去看過她,因為怕自己對她的態度不好,我怕我會遷怒:「別急。」
「嗯……」他的聲音不高:「她對我的態度挺好的。但我覺得……太太,我不敢這麼說,怕你多心。」
「你怎樣?」
「我父母走後,我弟弟也沒了,我覺得自己很需要家庭,而不是女人。」他說:「說真的,我很希望自己身邊有一個能讓我感覺不那麼孤獨的人。但她註定不會這麼對我了。」
我沒說話。
他瞅了瞅我:「太太?我不希望你再逼她。」
「那你打算怎麼補償她?」我問:「就說你愛過她,這樣就完了?」
我內心深處是為這個結局高興的,但我有機會當然不要認栽:「果然你們男人都是自私的,老的小的都是。」
顯然他有點沒反應過來。
我說:「如果你不愛她了,直接說出來就是,我也不會逼你,沒必要找這樣的理由。」
林准易急了,「太太,我沒有說我不愛……」
「好了。」我說:「種瓜得瓜,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不想多說了。」
他望向了我,沒說話。
「好話壞話我都對你說盡了。」我說:「但你剛剛的那些話讓我很寒心。」
「對不起,太太。」他說:「只是我真的……」
「我能做的就是這麼多了,讓她以現在的態度面對你。」我說:「我沒有辦法了,可你呢?如果她現在就對你笑容可掬,和聲細氣的,那你還怎麼娶她做老婆?」
他不解地看向我。
「一個女人,被一個男人強暴了,不僅如此,還被他這樣欺負,居然一看到他情況艱難就立刻同情起他了,立刻關懷起他,給他家的溫暖讓他擺脫孤獨。這樣的女人能有多少骨氣?她表現出的巧言令色又有幾分是真?這麼大的仇都不記,要麼是藏得深,要麼就是腦子進水。現在這個男人是你,萬一這個對象換個別人,那她還不是第一個反骨?」沒錯,我就沒想同意他分手:「我們繁家的女兒還沒賤到這種地步,更不會賤到這種地步。你既然因為這個想分手,那就分吧,我也不想把女兒嫁給你這種挑女人一點眼光都沒有的男人。」
林准易先是眨巴著眼睛望著我,許久「噗嗤」一聲笑了,說:「太太,你突然這麼凶,真是把我嚇得不輕。」
「我是生氣了。」我說:「以後別再說這種話。」
「可我心裡真的……」他嘆了一口氣。
「你媽媽有姐妹嗎?」
「她是獨生女。」
「那你就想像她有吧,」我說:「就是我。你可以管我叫阿姨。我也保證,一定會把你弟弟帶回來,不管是活人還是屍體。如果不能,我就賠你一隻手。」
他微微一愣,見我伸出了手臂,忙握住我的手腕說:「太太,您別……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說:「雖然剛剛凶你,但我也理解你的心思。從今往後,你就叫我阿姨,就把這裡當自己家。如果再見外,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他望著我,面有戚戚然,正要張口,忽然有人敲門。
我喊了一聲:「進來。」
來人是黎醫生,看向我們,說:「繁太太,我考慮好了。」
「說吧。」
「我會按照您的意思留下。」他說:「您說得對,是我沒有設身處地的理解您的處境。」
「嗯,您放心,酬勞方面絕不會少給,只要您不越界,生活絕對很舒適。」我見他一直盯著我的左手看,才發覺剛剛被林准易握住了,因為他來得突然,林准易沒來得及鬆開。我便抽了一下,林准易也會意鬆開。我繼續說:「准易帶黎醫生去見林叔,請他安排黎醫生去看我老公。」
林准易起身去了,黎醫生便客氣地跟他打了招呼,兩人一起出去。關門時是黎醫生抬頭朝我看了一眼,也許是我多心,總覺得這一眼似乎意味深長。
最近的晚餐都是我自己吃,飯桌上沒了繁音,也沒了孩子們,令我覺得孤家寡人。孤獨容易使人開始感嘆人生,每當我這樣自己坐著,都覺得可笑,不知自己算是贏來了些什麼,還是輸得只剩孤家寡人。
明天暫時沒事,我應該考慮給蒲藍打個電話,還得給念念打一個。蒲藍是想向他詢問一下幾個家族的情況,如果可以,也約他出來喝喝茶。念念就比較糾結了,她一定要問我繁音,想到這個我就煩。
正苦惱著,林叔來了,說:「太太,韓夫人來電話了,說跟您越好明天見面。」
明天見面?什麼時候的……
一周了!
我都把這件事忘了。
連忙站起身,想了想,又覺得空手不好,便問:「給他送飯了么?」
「還沒有,先生說晚上沒什麼胃口,想晚點吃。」
正好,我取了一些粥和小菜端上,進門前還照了照鏡子,覺得自己看起來有些憔悴,可身材已經比剛生完孩子時好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