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一條瘋狗
林准易沒說話,面有戚戚。
我問:「怎麼了?覺得太殘忍?」
他搖了搖頭,說:「我一直以為自己蠻了解您的性格。覺得您是位很溫柔的女性。」
我問:「現在覺得我不夠溫柔了?」
「也不是。」他搖了搖頭,說:「我本來覺得您有些像我期待中媽媽的樣子,您也知道,我媽媽的狀況時好時壞,而她是個有些潑辣的人,而我一直期待自己能有一個溫柔的母親。」
「這種話要分情況,作為我的女婿,我願意你這麼說,因為這樣顯得親。」我說:「但在工作上,我最怕你這麼說,這意味著我太失敗了,以至於下面的人把我當媽,而不是當老闆。」
他恍然點頭,說:「對不起,太太。」
「沒關係。」
接下來陷入短暫的沉默,直到有人敲門,是醫生,說血液化驗結果出來了。
我讓他彙報,他遞來報告書,裡面說繁音血液中只有一種藥物,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讓他昏迷,副作用不大,他身上沒有針孔,應該是灌進了嘴裡。
我問:「只有這一種?」
「血液和尿液中都是只有這一種。」他說:「可以完全排除絕大多數毒品。」
「哦。」
「但幸好他的健康沒有問題。」他說:「休息一下,很快就會醒來。」
「嗯。」
林准易站起身,說:「太太,我去先生的房間看看他。」
「去吧。」
林准易出去后,書房裡只剩我和醫生兩個人。
醫生這才開了口:「雖然沒有查出催.情類藥物,但這種葯一般代謝比較快,他的身體透支得這麼嚴重,又有傷,不像是正常行為所致,如果沒有特殊的受.虐心理需求,是不會喜歡這樣的。先生以前……雖然也比較隨意,但他從來沒有過類似行為。」
我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們分析認為先生是被迫的。」
「哦。」我說:「一沒有藥物殘留,二沒有捆綁和毆打的痕迹,你憑什麼推測他是被迫的?就因為他身上那點傷?我可絲毫也看不出那傷像是暴力導致的,我看他是用得太多太累了吧。」
「畢竟他身上是……」
「行了。」我說:「這次原諒你,但記得,讓你們化驗出報告,你就認認真真地出報告,別試圖引導我的想法。」
反正繁音沒死,這事就先這樣,我現在不想看見他,便就這樣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林叔來告訴我說,繁音醒了,但這老頭是會審時度勢的,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因此我也不知道繁音醒了是個什麼情況。
我給我養父的醫院打電話,現在過濾電話的變成了七姐,她說我養父和孩子們都睡了,明天一早聯絡我。我一看時間確實差不多,便掛了電話。接著門衛打來,說韓夫人已經到門口了。
看來她知道我已經回來了,都到門口了,不能不讓她進來。我便安排林叔,說:「去把先生帶到地下室。」
「好的,」林叔柔聲說:「但是先生正在發燒,地下室陰冷潮濕,對病情沒有好處。」
「怎麼發燒了?」
「醫生說是因為受了涼。」林叔說:「先生早晨醒了一次,說想見您和小姐們,我對他說您正在休息,他又問小姐們。我沒有說。」
我點頭,說:「弄到地下室去,給他多裹幾層被子。」
「知道了。」
移動了繁音,我便安排他們請韓夫人進來。
韓夫人明顯是匆匆而來,頭髮都沒盤,妝也沒怎麼化,一進門便說:「你回來怎麼沒聯絡我?音音怎麼樣了?費子霖說繁盛丟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音音還沒回來。」我說:「您別急,先坐,我慢慢講給您。」
顯然我的變化逃不過她的眼睛,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進去坐下,神態倒是淡定了許多。
落座之後,我跟她寒暄了幾句,把繁老頭的事情簡單說了說,還說:「音音那邊我正積極聯繫,但還沒聯繫到。不過您放心,既然他已經給我發了刀子,那證明他還很安全。」
她靠到了椅背上,神態似笑非笑:「孩子,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
我沒說話。
「真誠啊。」她說:「以前至少從不撒謊。」
我沒說話。
她又問:「音音在哪裡?」
如果她知道繁音的下落,那她今天就不必來這一趟了。我胸有成竹,知道她只是用話詐我,便說:「我剛剛已經說了一遍,但不介意再說一遍。他去跟小家族談判,談到現在還沒回來,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在他中途打電話回來設計我啟動了白刀子,現在我成了黑名單上的人,沒能力,也沒心思出門找他。」
「那你之前怎麼到加拿大去?」她問:「孩子們呢?」
「在我爸爸身邊。」
她眉峰一凜:「你把兩個孩子都送到你爸爸家去了?」
「是。」我說:「怎麼了,婆婆?兩個孩子出生這麼久了,按道理,應該是我們兩個帶著她們去拜訪我爸爸,可我爸爸卻從來都沒見過她們,這次我帶孩子們去看他,也是盡我這個當女兒的應有的孝心。我爸爸喜歡她們喜歡得不得了,想要把她們留在身邊待一陣子,見見家裡的其他親人。」
她肯定能通過我這番動作感覺到權力失控的危險,但我的借口畢竟天衣無縫。我養父確實這麼多年都沒見過孩子,而沒見過的原因就是她兒子有病,拖累得我們全家都不得安寧。
因此韓夫人無法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看樣子音音還安全,那我就放心了。」
她了解我的性格,因此才做出了如此判斷。
我沒說話,她又笑了,說:「聽你的話音,看來是刀子的事氣到了你,這樣,雖然刀子我沒有辦法,但我倒是有些人脈,可以試著想想辦法。至於我,也只是擔心音音的情況,既然他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依然沒說話,心想鬼才會相信她會如此淡定。哪怕她不愛權力,僅是個母親,也不會僅憑自己的猜測就甘心回去。
我說:「那您還有事么?」
「還有一件。」她說:「懷信是我的教子,他派人保護我老公也不稀奇,只是這給我們增加了一些壓力,容易影響我們家的政治勢力,我希望不要再出現這樣的事,這對任何人,尤其是音音完全沒有好處。有事你可以找我,我願意儘力幫忙,我老公也曾把繁盛的把柄交給你。當初我也曾支持你離開,不想走的人是你自己。所以……」她微微地壓低了聲音:「建議你有分寸一些。」
我說:「韓夫人如果您覺得我已經沒有分寸,不如就直接取而代之。」
她笑了一聲,站起了身,說:「靈雨你真是個極端的人,要麼老實到底,要麼擺出一副與全世界為敵的架勢。我走了,一星期之內,我需要跟我兒子當面對話,否則,你先去監獄里轉一圈。」
我不由咬了咬嘴唇,但她已經轉身走了。
我當然沒法跟韓夫人硬斗,我倆也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她的憤怒也比較好理解,她只是覺得我在「越界」,要打消也很容易,只要讓她見到繁音,而繁音告訴她他要讓我來做事應該就好。我堅信,只要蒲藍的事不暴露,韓夫人對我也僅限於發發脾氣。
所以雖然不樂意,我卻還得見繁音。
韓夫人一走,我便安排人把繁音抬回來,林叔去安排,回來說:「他情緒很不好,但很穩定。我告訴她您非常生氣,他說他希望您能親自去見他。」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主要是收拾了一下心情,便來到繁音的房間。他的手腕和脖頸上都被裝了鐵環,連著鐵鏈的一端,另一端則連在了老遠的地方。這是因為他武力值太高,很容易就逃跑,而他又精通許多逃生方式,大家都不確定可以看得住他。
他人還醒著,頭上放著冰袋,半倚在床上,整個人都十分憔悴。衣服被換過了,但看樣子已經很潮,怕是因為他出了許多汗。
我在門邊的椅子上坐下,叫其他人出去,期間繁音始終緊閉著眼睛,直到最後一聲關門聲傳來好久,他才慢慢地張開眼睛。
說真的,此時此刻,看到他臉色慘白,嘴唇龜裂,我還是挺心疼的,畢竟他病了,他身體一向好,病得這麼厲害也少見。
但更多得則是憤怒,只要一想到那些畫面,一想到他十有八九是因為「疲勞過度」才搞成這副鬼樣子,我的火就又燃了起來,熄滅了那僅存的同情。
他看了我許久,目光特別可憐,就像那條蠢狗。處死它的那天,我去看它,它趴在籠子里望著我,神態溫順又可憐,就如此刻的他,幾乎讓我忘了它已經是一條瘋狗,一條用鋒利牙齒拖著我女兒手臂的瘋狗。
我深吸了一口氣,開了口,決定就從這裡開始:「Dunn染了狂犬病,把念念咬傷了,我派人把它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