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嚼一嚼

  我不敢再扭,僵住身子,感覺他在我的脖子上親了親,便鬆了手。


  醫生過來給我換了葯,又叮嚀要我盡量不要流淚。


  繁音和醫生一起走了,後半夜我睡得不錯,早上沒有人來找我,於是我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


  醒來后出去轉了轉。雖然看不到東西,但我能聞到花園裡的花香味和青草氣息,心情由此轉好了不少。


  上樓時碰到了繁爸爸,打了招呼便一起回病房,但剛走到病房門口,他就借口有事跑了。我正納悶,又聽到腳步聲過來,是韓夫人,她扶著我的手臂,笑著說:「我和我丈夫一起來看看你。」


  我們一起進去坐下,韓夫人說:「說音音昨天來過?」


  「嗯。」我把繁音昨天半夜做得事告訴韓夫人,說:「我都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韓夫人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他真的答應讓繁盛掘墓了?那繁盛掘了么?」


  「是那麼說的。」我說:「我剛剛碰到爸爸,還沒來得及問他。而且我也蠻想不通,繁爸爸昨天主動讓他選,為什麼突然要掘墓呢?」


  「因為音音把她入了祖墳,繁盛一直都不樂意。他們家只跟華人結婚,Amelie對音音也不好,更沒有留下孩子。繁盛總覺得入祖墳太愧對祖先,何況音音當時還沒娶老婆,先把她入進去,對將來的妻子不公平。」韓夫人解釋說:「前不久繁盛還跟我提過,要我勸勸音音,想趕快把這件事處理了,把地方騰出來給你。」


  呃……話是好話,但我怎麼覺得好彆扭?

  我問:「那爸爸就去做了?」


  「當然啊,音音同意了,那以繁盛的性格肯定火速去辦了。」


  「哦。」我沒敢告訴她繁爸爸打斷把Amelie挫骨揚灰的事,因為那段音頻的事我們還瞞著她,繁爸爸肯定是因為這個才要挫骨揚灰的。


  韓夫人可能覺得我比較「聖母」,還安慰我說:「如果星星是Amelie的孩子,那入也就入了,只要跟你商量好,以你的性格也肯定會同意。但她這樣,對你就太不合適了。他們家相信入了祖墳來世還能再做夫妻,也意味著你們真正變成一家人。這個說法你知道吧?」


  「嗯。」


  「所以你不要覺得彆扭,這是繁盛認可你的表現。」


  來世還跟繁音做夫妻?不,不,我才不要。今生今世已經這樣了,來世我可不要再嫁給他。


  之後我們又聊了一會兒,韓先生過來主要是探病,也說本來已經安排我這幾天去非洲,但我的身體已經這樣,何況繁爸爸已經交代,去非洲的事就只能暫緩。韓夫人帶來了念念的音頻,她會叫媽媽了,還說「媽媽我想你了」。


  韓夫人說:「我找了一個長得和你比較像的奶媽,但她不是很接受。但你放心,念念現在的環境很安穩。」


  「嗯,謝謝。」我看過一些關於育兒的書,上面說,如果母親過早的和孩子分離,孩子的人格就有可能受損。繁音的病不曉得會不會遺傳,我真擔心念念也會變成他那樣。


  接下來又聊到那天晚上的事,韓先生說:「我有個自己也不太確定的想法,也許靶場的事不是第一人格做的。」


  我們都沒往這上面想,一直以來最堅定支持第一人格的韓夫人也愣了一下,說:「第二人格從來都不碰槍。」


  「這也是我覺得這個想法不太確定的原因。可我覺得音音公私分明,不應該會傷害阿昌。」韓先生說:「何況音音的槍法很好,不到三百米的距離不應該打出那種結果。」


  我說:「當時天黑,而且我和阿昌一直在動。」


  「那對他來說也不是困難。」他說:「繁盛說他當時用的是狙擊槍,雖然裝了消聲器,但這點距離對精度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也裝了瞄準鏡和夜視儀。我覺得,如果他想打你們,那你們肯定已經死了,如果不想,那你們根本就不應該中彈。」


  韓夫人說:「槍法再好也有失去理智的時候。」


  韓先生點頭,說:「但事情的嚴重程度,還不夠讓他失去理智。如果你真的殺了孩子,以繁盛的性格,絕對一點都不會容你。即便很勉強地留了你的命,也不會管他折磨你,這種事對他來說根本不需要有證據,只要你敢承認,他就會殺。外人都想得到的事,音音怎麼會想不到?所以,我覺得靶場的事,他發火發得沒理由。」


  這種想法不是全無道理,我問:「那昨天的是不是他?」


  「我覺得不是。」韓夫人說:「否則第二人格鐵定已經發瘋了,但他今天早上去我們家時還算正常。這樣,你把這話說給繁盛,聽聽他的意見。別說是我老公說的,說是你自己的想法,否則他不會理智地考慮它。」


  「哦。」我有點想笑。


  韓夫人他們很快就走了,繁爸爸掐著時間精準地回來,然後極盡詳細地盤問了我,我一一應對,繁爸爸的聲音酸溜溜的:「我兒媳婦他來湊什麼熱鬧?」


  「爸爸……」我連忙轉移話題,把韓先生那番話如此這般一說,問:「你覺得我的懷疑對不對?」


  「你的懷疑?」繁爸爸更酸了:「是韓千樹的懷疑吧?」


  「是我的。」我死扛到底。


  「你又不知道音音的槍法,怎麼會這樣想嘛?」繁爸爸的語氣雖然有點不爽,但顯然他還可以理智思考:「他的想法沒錯。而且這樣也比較符合我兒子的智商,他都折騰一次了。」


  「可在拉我去靶場之前,我確定那是他。」


  這話題跟繁爸爸討論有點尷尬,所以我沒有明說。


  繁爸爸點頭,說:「你爸爸我是何等的聰明?所以音音沒本事把我支出去,那天晚上是真的有事。晚上折騰你的肯定是音音……我還是去問問他。」


  「您覺得能問出來嗎?」


  「夠嗆。」繁爸爸說:「只能研究一下他的表情。」


  「噢。」白說。


  「其實爸爸一直有句話想說。」繁爸爸聲音尷尬:「但又怕你誤會我是特意幫他說好話。」


  「什麼話?」


  「昨天那樣子你也看到了,音音還是想跟你在一起的。你是沒看到他昨天的表情,還是蠻害怕的。」繁爸爸說到這裡,便停頓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再次出聲:「他還是想跟你過下去的,畢竟說得難聽一點,這輩子恐怕沒有女人再願意這樣對他了。」


  我說:「不會的,喜歡他的女人太多了。」


  「那是她們不知道他的情況,也喜歡他的錢。」繁爸爸顯然就是在幫他說好話:「音音的脾氣像了他媽媽,嘴巴從來都不饒人,但……但……算了。」


  「我知道您的意思。」這些我早就想過了:「您是想說也許很多事都不是第一人格做的,而是第二人格。但第一人格把這些都攬下來了,是這個意思嗎?」


  「是。」繁爸爸說:「是啊,因為有念念之前,你之所以沒走,也都是因為第二人格。如果你知道第二人格也對你很糟,那還怎麼留在他身邊?從你的心理角度,也肯定是這樣子。」


  我沒說話,我懷疑繁音跟繁爸爸說了什麼,但我不想問。


  繁爸爸似乎有點緊張:「你對這個怎麼看?」


  「我?」我說:「我也不知道。」


  「我是說,如果你發現其實有些事是第二人格做的,你會因此對第一人格改觀嗎?」


  「那不還是他嗎?」


  「但第二人格是個小孩子,而且是個被教壞的小孩子。」繁爸爸說:「那不是第一人格。」


  「我真的不知道。」我問:「爸爸,他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


  「嗯……」果然如此,繁爸爸說:「他說他會好好待你的,也會配合治病,他說他會老老實實的。但他不知道第二人格會不會聽話。第一人格很有信譽,從來都不騙我,也不糊弄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所以我覺得如果他還欺負你,那肯定不是他做的……這也是爸爸讓他寫保證書的意思。可我好怕如果你發現第二人格也很惡劣,甚至更惡劣,你會覺得一點希望都沒有。」


  繁爸爸走時已經快到晚餐時間,說來也奇怪,他今天來看我居然沒帶吃的,以往住院他都會給我燉豬肝的,雖然他燉得很腥。


  我正捉摸著,就聽到有人敲門,想必是送飯的護士。


  我叫了聲「進來」,便聽到開門聲和腳步聲,以及什麼東西放到桌上的聲音。


  很快,香味飄散出來,我忍不住嗅了嗅,發覺自己已經好餓了。


  同時聽到了笑聲:「餓了?」


  我傻了一下,沒敢說話。


  一陣窸窣的響動過後,肉香傳進鼻尖,繁音的聲音再度傳來:「張嘴。」


  我張開嘴巴,一塊肉淬不及防地被塞進了嘴裡。


  我意外得不行,以至於囫圇吞進了肚裡。


  很快,又聽到繁音的命令:「張嘴。」


  我連忙張開嘴巴,他又塞了一塊進來,還說:「嚼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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