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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悉心栽花陸同風

  聽聲音,我腦中浮現的是個魁梧奇偉的中年粗壯漢子,可扭過頭卻發現門外站著個瘦瘦高高,一身粗布中山裝的老人,瞧模樣應該有七八十,滿臉可以擠死蚊子的褶皺,偏偏臉蛋好像剝了皮的雞蛋那般白嫩瑩潤,他嘴角似有似無的掛著微笑,雙眼眯成一條縫,縫隙里射出的眸光卻格外有神。


  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這人何時出現在門外,以方航的耳力也沒能聽到他的腳步,這讓我們如臨大敵。


  錢旺幾人的手悄悄向後腰摸去,前段時間我讓他們去內蒙將車開回來時,順便想辦法弄了幾把槍,如今,這才是我們最厲害的武器。


  而方航和許祈則立刻起身,一左一右,快步迎了上去,許祈抱拳說道:「不知前輩造訪,貧道龍虎山名道觀觀主許祈,有失遠迎,來來來,請前輩進屋品茗。」


  嘴上說的客氣,手卻毫不含糊的向這老者手腕抓去,而方航更乾脆,他立在門側等老者進門,便悄悄抓起了回家時,順手放在鞋柜上的牛骨刀,等老者背對他后,方航一手握刀柄,另一手壓手腕,以力劈華山之勢向那老者後腦砍下。


  無人能捱方航一刀,即便老族公都不行,他可以閃可以擋,決不能用肉.體凡胎去扛。


  方航是想看那老者如何抵擋,分辨出他的道行,我們說起話來便心裡有底了,若是無法力敵,大不了方航向他道個歉,善者不會刁難,惡客也不差這一刀。


  牛骨刀挾裹著呼呼風聲砍下,就算是我也會扭頭看看身後發生了什麼,更別說這神出鬼沒的老者,我們都憋著呼吸想看他如何反應,但事實上,老者不閃不避,彷彿對身後要命的殺招全然未覺,或者毫不在意,他依然是那副淡笑著的模樣。


  方航收手不及,危急關頭,許祈拉了老者一把,原本要落到腦袋上的牛骨刀便砍在肩頭。


  嗤的一聲,拖得極長,老者的半條胳膊和大腿肉被劈了一半下來,但這聲音絕不是砍在人身上可以發出的,也就在方航的刀將要落到他身上時,老者露出個詭異的微笑,隨後變成了薄薄一張紙,任由方航劈碎。


  他不是人,而是栩栩如生的一張紙人,一小半被劈落在地,另一半仍被許祈拉著手,一百八十度彎下了腰。


  我們無人不驚,還沒有驚駭中回過神來,門口便又閃出個身影,與那老者一模一樣,半倚在門框上,笑道:「早知道是刀,我也就不搞這一出了。」


  方航和許祈霍然扭頭,那老者又沖方航笑道:「小夥子的刀耍的不錯,應該是詠春路數里的合掌刀吧?那是女人使得小玩意,你力氣極大,又使著長刀,用這套功夫實在難以發揮威力,我年輕的時候在江湖上耍過一陣把戲,倒是學會一套八門金鎖刀,算不上高深技藝,不過現如今武道式微,也夠你用了,你若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方航並不領情,陰沉著臉問道:「你是誰?」


  老者上前一步,環視我們所有人,微微仰頭挺胸,傲然之色顯露無疑,他朗聲道:「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破卻滄溟水,我乃川地小民,沒有如雷貫耳之名號,不提也罷!」


  不提就不提唄,念一句極有氣勢的詩又是什麼意思?

  看他的朗誦的模樣似乎對李白頗為崇拜?

  他偶像也許還在我肚子里關著呢,也不知道他牛個什麼勁呀。


  撇撇嘴,正要讓他能說說,不說滾,卻忽然間噎了一下,一個許久未曾提起的名字躍然浮現在腦海中,我驚叫道:「陸同風?你是陸同風!」


  這一次,陸同風微微頷首,似有羞赧之意,嘆息道:「區區賤名,不足掛齒,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啊!」


  剛剛還不能確定,但一看陸同風的神色我便確定了,在地宮閑聊的時候博遠揚跟我說過他,官賜村裡的老照片中,坐在前排的六人沒一個好東西,當然博遠揚不是這麼說的,他只是貶低了另外三人,而我也看出這三位的性格而已。


  拋開民族大義來說,當年抗倭的道士幾乎沒有好道士,只有受過愛國教育的人才會愛國,而道士的國家觀念稍淡,他們修的是清心寡欲,泰山崩於前只要自己跑掉就萬歲的理念,雖然也有悲天憫人之輩,但大多還是紅塵心極重的,他們半個身子留在紅塵中,才能感受到紅塵百姓的痛苦。


  而一個紅塵人,自然就有七情六慾,有高尚也有卑劣。


  老族公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爺爺根本是個少吃多佔,逮住便宜就往口袋裡塞的流氓,博遠揚畢竟是正牌道士,品性稍好,卻也整天一副我是你們二大爺的姿態,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劉為民的心狠手辣就不說了,另一位博遠揚說過我卻忘了名字的,簡直是色中餓鬼。


  陸同風原先是江湖上的賣藝人,積年累月下來,也學了不少奇技淫巧,歸根結底是茅山術的路子,但他不知道從哪弄了本青城秘錄,正兒八經的寶貝玩意,只要在壽命未涸之前練到心如止水,少說也是個陸地神仙的成就,跟屍解仙差不多,但陸同風學不來,他早些年和爺爺一樣受夠了人間疾苦,最大的夢想就是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一顆向道的心早就是功名利祿熏暈了。


  博遠揚說他幫著朱允炆的原因就是想當官,那陣子建國沒多久,八成,這死道士想跟著建文再建封建王朝呢。


  總而言之,照片中的六人是高人能人,但絕非德高望重之輩,不過一般人也看不出來,他們時時刻刻把天道至理掛在嘴邊,又有一身本事撐著,誰都以為這是有道人士,其實也是說一套做一套,就好像一本正經的張雲帆,住在破樓里彷彿很清高,但他趴在老婆身上生娃娃的時候,肯定和普通人一樣,滿臉淫.盪。


  此時確定他是陸同風后,我反而不知道如何繼續下去,這是爺爺的老朋友,但他們似乎有些隔閡,我應該提防,偏偏他是笑臉而來,做足了長輩姿態,我又應該持晚輩身份過去見禮。


  硬著頭皮,我沖他微微鞠躬,隨後說,久仰前輩大名,不知今日造訪,有何貴幹?

  陸同風笑著,順手摸摸我的狗頭,毫不拘束走到沙發前坐下,笑道:「早聽說過你,過來見見,順便給你們解解惑,再請教一件事。」


  我說,前輩有話,但說無妨。


  陸同風隨意打量我家,又是嘮家常的口吻說道:「別拘束,你們也坐吧,我和王震的爺爺是故交老友,還擔心我會發難不成?」


  這可真說不準,我原先懷疑他是你來我忘的大掌柜,並在給爺爺郵寄推背圖的信件中示警,而庄深海又是你來我忘的夥計,今夜他剛死,陸同風現身,誰知道這其中有什麼貓膩?

  樓下的動靜驚出了樓上的幾個女人,陸同風望一眼,便讓我喊她們下來,今夜他要說的與她們有關。


  我向樓上招手,等康九香領著雙眼哭成核桃的啵啵下樓后,陸同風望著啵啵,嘆息一聲,說道:「可憐的小丫頭,你男人死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著,他自殺前大哭了一場,仍對你牽挂不舍,不過他舍自己性命以全情義,求仁得仁,應該死而無憾吧。」


  這樣的話卻將啵啵氣的幾欲昏厥,她面色慘白,指著陸同風哆哆嗦嗦的尖叫:「你為什麼不救他,你為什麼不救救小庄?」


  陸同風兩手一攤,無奈卻又嚴肅的說:「我為什麼要救?生無所戀才會自我了斷,我救下來又有什麼意義?他既認為犧牲自己是值得的,難道我還毀他心愿?」


  陸同風要對啵啵說的就是這些,告訴她,庄深海確實死於自殺,而啵啵要與他廝打,我卻叫白禾禾將她拖回屋裡去,陸同風不是田小北,這傢伙打不得!


  隨後,陸同風又對我說:「王震,你們為茉莉報仇,幫她沉冤昭雪,我在這裡謝過了。」


  我大吃一驚,方航也趕忙躥過來,問陸同風,難道他就是幫助陳茉莉一次次死而復生之人?

  陸同風說沒錯,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錦盒遞到康九香面前,笑道:「小姑娘作了新媳婦,這是陸爺爺給你們小兩口的賀禮,愣著幹什麼,快收下,嫌少不成?」


  康九香不敢擅自做主,我點點頭,她才道謝接過,我打開一看,是個精雕玉琢的羊脂玉彌勒佛,圓滾滾的大肚子配上佛爺的笑臉,喜氣逼人,我掛在康九香脖子里,潤澤柔和的羊脂玉與她胸前一抹豐潤搭配,直令我心神蕩漾,心頭也燥熱起來。


  新婚吶,沒能和我的漂亮老婆造人,反倒接二連三的死人,晦氣不說,關鍵是傷心呀,小瞎子再沒存在感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平日里總是咋咋呼呼,生怕自己目不能視而被我們欺負,如今他真箇落得被欺負至死的下場,雖說我們交情不深,可我依然心痛自己沒能保護這位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夥伴。


  康九香最能察覺我的心意,她依偎在我懷裡,希冀用自己的體溫帶給我慰藉與溫暖。


  禮節過後,陸同風說起正事:「來說說送鞋子的人吧,我不知道那小傢伙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原先不是人,不過我為了抓住這個小傢伙,把他極為在意的一個女孩的屍體用大陣囚禁起來,那女孩叫安素,王震你應該認識吧?穿著九香丫頭一雙鞋的腳丫子,就是那女孩屍體上剁下來的。」


  我和尤勿對視一眼,同時驚叫道:「卧槽,劉蒼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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