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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龍門:昭雪(一)

  而與此同時,自北門玄武門吹進的風,忽地又烈了起來,攪得一時雲山霧罩,大開大闔,似是風雲突變之勢。


  黑雲壓城,高聳的宮牆有了沒入天際的錯覺。一架馬車吱吱悠悠地駛入宮城,馬車古舊,咿呀作響。鬆動的青石板,也被馬車壓得吭哧吭哧。


  二百多年過去了,宮道也在日複一日的碾滾踏過中,再也經不住風霜。


  蕭貴妃還是如往常一襲霽藍色的緞麵袍,外頭搭了一件素白的披風。實在像內裏結冰外頭雪,而在寒意料峭的節氣裏,緩步在禦花園中,愈發有凜若秋霜之感。


  “今日聽說很有些熱鬧。”


  她隔著重重飛簷,回望一眼眾星拱月的宣政殿。太遠了,入冬的霧靄漸漸彌合,連天都是模糊的。


  最後隻得做罷,低頭,淺淺地撫弄著行將凋謝的木槿花。


  “張懷恩帶回了一個……故人?”


  一直陪在蕭貴妃身邊的,還是那個重華宮的掌事無衣。她個頭雖然小小的,但模樣屬實機靈。她略一福身,湊近了壓低聲音道。


  “是,宮裏都在盛傳,說是抓住了三年前那個逃犯,還有……與此相關的吏部尚書薛大人,以及宣王殿下。”


  “哦。”


  無衣又壓低了聲音道:“事關宣王殿下,那寧妃那邊,還需要我們……”


  “不必,”蕭貴妃抬手,“啪”的一聲折下一枝木槿花,在手中來回把玩,“蘇芷蘭,可比我們想象的,要沉得住氣。”


  “畢竟事關……”話說一半,無衣咽了咽唾沫,“那我們需要做些什麽嗎?”


  “這麽隱秘的事,一抓到便傳得滿城風雨,要說這背後沒人搞鬼,我是不信的。”


  離了枝的花,實在太容易枯槁。蕭貴妃鬆手,剛折在手上孤零零的花,頃刻間又落入塵土,碾作塵泥。


  “無衣你記住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等著看吧。”


  步出禦花園,筆直能看得到盡頭的宮道也是幽深的。宮門開闔,流言與秘密在此處飛短流長,落入每一扇宮門之後,生根、發芽,日複一日恣意地生長,又腐爛。腐爛的汙物層層堆疊,腐爛的沃土上又開出新生的花。


  隔著長街,前朝與後宮判然劃開天河。蕭貴妃倚在甘露門前,不遠處便能看到承明宮冷冷清清的朱門綺戶。


  視線再往前,承明宮外,倒是熱鬧得緊。一個月白色的身影,以天為證,以地為席,向著赫赫巍巍的承明宮,屈膝跪地,雙手交按,拱手至膝前,緩緩稽首而跪拜。周圍黑壓壓一群人,大概上前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無論是月白還是烏黑,在承明宮龐然大物前,都顯得極為渺小。


  蕭貴妃眸間亮了亮,睜大了眼,又實在看不清,轉頭問無衣。


  “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是永安郡主。


  話分兩頭,當下的承明宮內一片膠著,皆因李世默的叩首的一句——


  “兒臣請求父皇下旨,徹查龍門薛氏一案。”


  聞者嘩然。


  而偏偏就在此刻,看門的內侍小心翼翼探進來,頂著周圍五個人形成的奇妙氛圍,硬著頭皮道:

  “啟稟陛下,門外,永安郡主求見。跪在地上,說是見不到陛下,就不起來。”


  永安郡主,細究起來,她是先帝靜帝李從僖的堂姐,是當今聖上李若旻的堂姑,更是整個長安城中,目前為數不多的“從”字輩的李唐皇室。五十多年前,丈夫英年早逝,她便謝絕一切改嫁的可能,獨自拉扯著剛剛滿月的薛珩長大成人。


  這份名聲,雖不及當年風風光光嫁於蕭家高門,殿試狀元,如今當朝中書令的長樂靜和大長公主,卻又更固執、更令人滿懷敬意地存在於長安城的口耳相傳間。


  這樣德高望重之人,沒有人願意得罪,也沒有必要得罪。


  皇上忙起身。


  “快請郡主進來。”


  一如盛夏時節第一次見到永安郡主一樣,她還是一身月白色的織雲錦,一頭已染銀絲的。年近七旬的身子骨清瘦而矍鑠,更在踏入承明宮時,獵獵長風吹起仙風道骨之感。


  “老身……”


  龍椅之上的人比永安郡主更快開口。


  “郡主免禮,給郡主賜座。”


  從永安郡主踏進承明宮起,整個氣氛就陡然變得不對起來,膠著又嘩然的空氣刹那間凝住,各懷心思的承明宮就變成了夏日午後的涼風堂。明明端坐在堂下,


  她坐在精雕細琢的楠木椅上,抬眼把周圍一幹人等打量了個遍。


  在目光掃到薛珩的一瞬間,為人子的薛尚書向著母親撲通一聲跪下。


  “無意驚動母親,兒子萬死難辭其咎。”


  永安郡主隻在他臉上停了一瞬,聲音便冷沉下來,“家事難堪,回去再說。”


  又正正地看著高坐在龍椅上的陛下,“老身今日前來,確實是為這不爭氣的兒子而來。豎子瞞我,竟在府上藏匿逆臣,屬實有辱家法門風。該罰。”


  永安郡主又淡淡望了一眼伏在另一邊的李世默。


  “但,無意牽扯宣王殿下,老身實在過意不去。不管是我李家人,還是薛家人,都要講究一個行得正坐得端,不偷不搶,不虧不欠。所以,特來向聖上說明原委。”


  她一頓,“宣王殿下來我薛府,算上今天,不過兩次。要說他與逆黨勾結,屬實算不上。”


  太子的聲音突然跳出來,“宣王與罪臣薛琀密談,張大人是抓了個現行,難不成還不算勾結?”


  “世謙。”


  皇上冷聲打斷。


  永安郡主抬眸,緩緩打量站在一旁的太子殿下,像看著某個精致的擺件。


  “太子殿下是懷疑老身在誆你?”


  “不敢不敢,”太子一拱手,偷偷瞄了一眼父皇,忙致歉道,“是本宮失禮了,還請郡主恕罪。”


  永安郡主並未回他的話,隻是又看向那位高高在上的堂侄。


  “太子殿下說得不錯。宣王殿下是與罪臣薛琀密談,有罪。犬子藏匿逃犯兩年,也有罪。那照這個道理,老身這兩年身在薛府,也算是間接庇護了逆賊,也算是有罪?”


  皇上笑答,“郡主哪裏話,郡主不知此事,自然無罪。”


  永安郡主點點頭。


  “皇上說得也對,不知者無罪。那知其無罪者,又是否有罪呢?”


  一旦開始使用(一)(二)(三)這種起標題的方式,我就再也不用費腦細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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