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東陽:羅生門下
“我在外麵都聽見了。”
勉強裹了一身瑩白色外袍的公孫嘉禾風風火火大踏步邁入院中,後麵跟著的醫女追之不及,跌跌撞撞也追著這小祖宗主殿來。還沒攔住,隻聽得她朗聲再道——
“是麗德妃逼著皇後把我交出去的。”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寧妃低頭,漫不經心的神情下腦子飛速暗揣。
嘉禾說的應該是真的,麗德妃逼著皇後把郡主交出去,而那個時候,郡主是被皇後下藥的。換句話說,皇後不方便出麵,隻能暗中拜托她,說明,皇後下藥這事被麗德妃抓了個正著?
還是,麗德妃早就知道皇後會下藥?
跪在地上的李世訓回頭,看著一臉怒氣衝衝的公孫嘉禾,似笑非笑。
“郡主記錯了吧?”
一再回頭叩首回了父皇,“回父皇的話,郡主自從正陽宮出來便有些神誌不清,如今郡主藥性剛剛被控製,身子還未好全,還是扶著郡主下去歇息吧。”
那醫女跟在郡主身後,沒看住郡主已是大罪。如今隻有個敬王發話,她不敢怠慢,趕忙去扶東陽郡主。
“我記得很清楚。”嘉禾個頭雖小,蠻橫耍起力氣卻不小,一甩手把那醫女甩開,徑直上前一步衝著皇上一再拜道:
“回陛下的話,此事尚且撲朔迷離,臣既然能站起來說話了,還原事情真相,理應義不容辭。”
皇上探究的目光淡淡掃過公孫嘉禾固執的臉,點點頭,“你說吧,叫醫女在一旁候著便是。”
公孫嘉禾蔥指一點,怒目瞪向跪在身側的李世訓。
“臣要指證他,他撒謊。”
“那郡主一口咬定是本王和母妃逼著皇後交出郡主的,又是為了什麽呢?”李世訓一雙深目忽眨,滿是不可置信地反問,“難不成郡主認為本王有通天的本事,能預知萬事,一早察覺到皇後對郡主有不軌之心?”
皇後為何會給郡主下藥。
在場最清楚此事的人莫過於陳太後,是衛皇後前來求她救救郡主,說是沈青綰暗中傳遞的消息。當時情景危急,她們不動手,麗德妃就會動手,所以她派惠姑前往正陽宮,迫使皇後先下手為強。
如今,東陽郡主宣稱是李世訓和阿史那出麵要的人,郡主沒必要造這個假,姑且相信為真。那誠如李世訓所言,他又是如何事先知道皇後會下藥的呢?
她們會下藥,源頭在沈青綰。那李世訓會知道,問題也在沈青綰。
所以,沈青綰是故意過來透露消息,誘惑他們動手的?
想到這些,陳太後迫切地想知道皇後那邊的說辭。隻是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衛蘊容也不出麵主持個局,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如今無人替皇後太子說話,陳太後隻得一再站了起來。
“大膽李世訓,既然郡主親自指認,是你逼著皇後交出她,郡主說的話,還能有假?”
“兒臣也不知道為何郡主也認定是兒臣去正陽宮要的人,更不明白太後娘娘緣何如此篤信郡主的話,”李世訓一臉不解地看向公孫嘉禾,“或許是兒臣一時鬼迷心竅鑄成大錯,郡主怨恨兒臣,兒臣絕無怨言。”
這般說著,李世訓又向著父皇,言辭愈發懇切。
“隻是此處存疑,各執一詞。既然有爭議,多聽總比少聽妥當,一切全請父皇定奪。”
碰了個不痛不癢的釘子,陳太後臉色暗了暗,另起一個話題問道:
“那李世訓,哀家問你,適才你口口聲聲說是皇後給郡主下藥。你有何證據指證,是皇後下手不幹淨?”
李世訓頗為乖覺地向著太後磕了個頭,“如今在場的,一個多時辰前在正陽宮的,隻有郡主一人。正陽宮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想必沒有人比郡主更為清楚。”
他揚眸望向公孫嘉禾,“郡主不是要將真相和盤托出麽?請吧。”
“我……”
這廂聽著李世訓和太後吵得正凶,驟然提及到自己的名字,公孫嘉禾腦子一空,半晌才囁嚅道。
“我不太清楚,都是入嘴的吃食,臣也不記得吃了什麽……”
她記得,長公主仔仔細細跟她吩咐過,要適當維護衛皇後,借黨爭將禍水引向正陽宮。又不可全然替皇後太子說話,顯得立場不公,而使得案子判不下來。
說得輕巧,公孫嘉禾想到就頭疼。其間的度太難把握,她一時也不知說到位了麽。
不過這遲滯,在滿屋子心知肚明的人眼中,顯得愈發可疑。
李世訓循循善誘,“那請問郡主,郡主從正陽宮出來,可還入口什麽別的?”
公孫嘉禾下意識搖頭,“沒。”
“那不就真相大白了。”李世訓環顧四周,顯得坦蕩而理所當然,“如今醫女說郡主有中藥之跡象,而郡主自正陽宮出來之後,再無入口別的吃食。今夜承光宮夜宴的吃食均有專人驗毒,那郡主所中藥物,不是正陽宮,又是在何處?”
這廂見了眾皆無語,李世訓乘勝追擊道。
“郡主適才說自己不知道入嘴了什麽吃食,看樣子當時神誌確實不清。又信誓旦旦說是兒臣和母妃闖入皇後宮中,一口咬定是兒臣在說謊。”
他跪在地上忽地輕笑出聲。
“豈非自相矛盾?”
而這自相矛盾,又說明了什麽?
李世訓私下凝眸揣測,東陽郡主要維護正陽宮,她跟正陽宮,又有何勾當呢?
她背後的,難道不是清泉宮和李世默?
跪在地上,李世訓的目光偷偷瞄了一眼安坐在一旁的寧妃,一句話也沒說的寧妃。
得想個辦法讓她說幾句話。
皇上輕咳了一聲,打斷他的思緒,“世訓。”
注意言辭。
李世訓趕忙叩首認罪,他也不記得今夜磕了多少次腦袋。好在他向來從善如流,該屈服時比誰都快,不在乎多叩幾次,並不影響他的心情。
“既然一個個口口聲聲都說皇後下藥,去,”皇上向著夏公公吩咐道,“去正陽宮,把皇後請來,讓她過來說話。”
請皇後還需要些時辰,重華宮的諸位坐著的坐、站著的站、跪著的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跪在地上的李世訓似乎並不焦急,話鋒一轉,又另起爐灶。
“今夜之事,隻是還有幾個問題,兒臣尚有不解。正好郡主也在,還請郡主解答。”
見父皇不說話,李世訓知父親是默許之意,便頗為誠懇開口道:
“兒臣是第一大罪臣,還請父皇責罰,無論多重,兒臣絕無怨言。可是郡主,”他眼波忽地流轉,和他婉媚的母親似一個模子倒出來一般。
“說句不太雅的話,郡主今夜對本王,可敢說有絲毫的不主動?不然本王也不會一時不忍,對郡主生了不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