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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公孫:言者無心

  公孫杜宇適時低下了頭,把玩了一圈手上用來指地圖的長棍,又放到帥案上,埋首理了理案上的文書。


  宣王殿下這反應,真的——


  沒眼看沒眼看。


  這幾個月他私底下不是沒猜測過宣王殿下和長公主之間這個微妙的關係,姑侄肯定不必說,謀士這層身份基本上也算穩了,至於其他的……


  宣王殿下在最近權謀之術上似乎是突飛猛進,多半是長公主教的。所以,宣王殿下這是對他姑母生出了幾分孺慕之情?

  可就年齡上說,長公主又比宣王殿下還要小上三歲,孺慕?說起來也不像。嗬護?更有點奇奇怪怪的。


  尤其是,宣王殿下和長公主相處時,隻要他在場,總覺得渾身不自在,自己好像格外多餘?

  好在杜宇心中的起起伏伏沒有持續多久,將帳的簾子被撩開,一陣帶著山嵐獨特的清新與黏重的濕潤空氣湧入,連同進來兩個熟悉的身影。


  “殿下,杜……將軍?”


  先進來的是關河,二十歲的小夥子無論多辛苦,步伐倒是一如既往的穩健且輕快。他抱拳衝著李世默行了一個軍禮,順便,又頗為應付地衝杜宇點點頭。


  他們倆之前因為劍門關伏擊一事,又加上杜宇威脅下毒,關河對杜宇始終心有芥蒂。就算在同一陣營,就算杜宇的故事他從宣王殿下和長公主那裏聽來了不少,他對杜宇,始終無法向對宣王殿下那般傾心相待。


  關河總覺得,背負的仇恨不能選擇,但當下與未來,卻是實實打實在自己手中。總有人始終堅守自己的原則,背負黑暗,而心向光明。


  比如,宣王殿下。薛家的事情他也知道些許,但宣王殿下卻從未因為此事而心生怨懟報複之心。他敬宣王殿下,除了心悅溧陽公主李世語的原因,更是因為殿下持身中正,眼中的關切,始終投向天下人。


  行禮的電光火石之間,關河對著自己膈應杜宇的情緒,難得想了這許多事。


  既然關河不太情願與他打招呼,杜宇也不是那般上趕著巴結又討個沒趣的人。簡單地回禮點頭之後,他的目光略過關河,看向他身後的公孫嘉禾。


  關河身後閃出了一個嬌小的人影,個頭小小的,衣服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太體麵,卻是難得把耷拉在臉上的頭發綰了起來,白白淨淨未見陽光的小臉,清秀之餘還有些尋常女兒家少見的銳氣。


  “見過宣王殿下,見過杜將軍。”


  她調皮地一笑,眼珠一轉,又鄭重其事地對著杜宇躬身大拜。


  “或者說,我應該叫杜將軍一聲……兄長?”


  自她從關河身後冒出來之後杜宇驚訝的嘴就沒有合上,在她說出“兄長”二字時,他眼中驚異之色更深。杜宇張張嘴,不知道是該從哪件事先問起。


  “你……沒瘋?”


  這話一問杜宇就後悔了,見這陣勢,關河是知情的,那麽宣王殿下也是知情的,那長公主肯定也是知情的。一群剛入節度使府一個月人都知情,而他認識了嘉禾足足三年,竟然沒有發現嘉禾的瘋是假瘋。


  更憋屈了。


  “是呀,”公孫嘉禾歪著腦袋,衝著杜宇吐了吐舌頭,“之前為了活命,都是裝的。”


  聞言杜宇臉色一黑,話說出口也因語意不善而變得陰沉沉。


  “誰要害你?”緊接著一句又急匆匆地逼問而來,“公孫梟?還是他那兩個兒子?”


  “我……”剛剛還笑得燦爛的公孫嘉禾一滯,喉間像被堵住一般。


  一路上心理準備做了不少,她確實打算和盤托出。突如其來的逼問卻又讓她下意識想逃,就連一句“我不想說”,也被自己堵得說不出來。


  “杜將軍,人家不想說就算了唄。”


  雖然不能明擺著對杜宇不滿,關河還是忍不住私底下和他抬抬杠。見公孫嘉禾不願多說,關河驀地想起當初他也曾問過她這個問題,當時的公孫嘉禾,一時間梨花帶雨。


  她雖與世隔絕十一年,不怎麽懂事,喜怒不定,說話有時也頗為傷人,但底子卻是幹淨透徹的。無辜落入囚籠,一關便是十一年,這般殘酷的人生,突然要當事人明明白白給個說法,是有些殘忍。


  關河語氣稍緩,又解釋了一句。


  “嘉禾一路顛簸,杜將軍就不要難為她了。”


  沒想到出言替自己解圍的,偏是那一路上和她吵鬧不休的關河。公孫嘉禾偷偷鬆了口氣,她用手肘撞撞身邊人,偏著腦袋對關河擠眉弄眼,比了比口型,沒出聲。


  “謝謝。”


  “兄長——”公孫嘉禾又拖長了聲音,“我還以為你會幫我說話的,還是關將軍好。”


  見自己的身世再一次被拆穿,公孫杜宇尷尬地咧嘴笑了。


  “你也……都知道了啊?”


  公孫嘉禾眨眨眼,方才意識到杜宇此言是說他的身世,語氣有些無辜又無賴。


  “死纏爛打,關將軍最後就說了啊。”


  關河知道公孫杜宇身世一事,是當初長公主在節度使府最後布局時提到的。雖然彼時宣王殿下還未發現公孫杜鵑的墓誌,杜宇的身份亦不能百分百確定。實在是公孫嘉禾人吵,關河經不起她在耳邊喋喋不休折騰。


  關河正想解釋點什麽,卻聽見公孫嘉禾忽地又補充了一句——


  “關將軍人很好的,我又不會騎馬,這一路上都是關將軍帶我過來的。”


  她嘿嘿地搔搔腦袋,難得閃過一絲羞赧。


  關河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公孫姑奶奶,您知道您在說什麽嗎?


  關河完全不想回憶這一路上他是如何把公孫嘉禾帶過來的。那時他和嘉禾逃出生天,既無馬又無車,兩人把身上的盤纏湊了湊,最後就從附近的馬商買了一匹瘦蔫蔫的老馬。


  兩人,一馬。公孫嘉禾個頭小,關河不放心,便讓她坐在前麵,他從後麵拽著韁繩控馬。


  這位姑奶奶還死不安分,一邊嚷嚷著“男女授受不親”,一邊還在他控製韁繩的兩臂之間亂動。


  最最最為重要的是,宣王殿下還在場,那可是溧陽公主的親哥哥,他偷偷認定的未來的大舅哥,就站在杜宇身後聽完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對話。


  關河心下一涼。


  李世默確實是下意識順著公孫嘉禾的描述多想了片刻。兩人一馬,大概就是當初和若昭一起出漢州德陽城追天師道的時候,她裹著厚厚的鬥篷,小小的,像一隻毛絨絨的貓,有沁涼的小骨架和好聞的桃花香。


  那天是正月十五元夕夜。


  皎白如天鵝的脖頸,瓷潤如白玉的柳腰,和劃破雪浪如鬼魅妖豔的血。


  李世默呼吸一滯,目色微迷。


  見宣王殿下一句話都沒說,關河心中的小鼓敲得更響。


  完了完了。俗話說長兄如父,溧陽公主未來的婚事,李世默至少有將近一半的決定權。這個公孫嘉禾,嘴巴從來就沒安生過,萬一讓宣王殿下誤會了他和公孫嘉禾之間有什麽……


  真的什麽都沒有哇!隻是為了趕時間他騎著馬把公孫嘉禾帶回來而已。


  關河心下瘋狂地搖頭,一邊默念著“男女授受不親”,一邊朝著公孫嘉禾更遠的方向退了一步。


  大抵是感覺身邊投下的光影變化,公孫嘉禾順著身邊悄然挪動的黑影望去,一把便將後退一步的關河抓了回來。


  “躲什麽……”


  她笑眯眯地抓著關河的胳膊肘。


  “反正,總之,謝謝宣王殿下,多謝關將軍救命之恩,還有多謝兄長這些年的照顧。今後,我公孫嘉禾,便跟定你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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