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幽淵魔女 Dim Hex

  西泫島的夜很長。加上祭典即將來臨的原因，學生黨與上班族眾多的西南區還是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

  圍繞在城市周圍的高速公路，此刻卻少了幾分喧闐。暗淡的路燈照在過往的車輛上，顯露出一絲恬靜。西海的浪潮一層又一層地拍打著公路外混雜著泥土氣息的人工岸壁，皎白的月輝，為衝擊所濺起的微卷浪花渡上了彷彿用水銀做成的薄紗。

  浪潮之下，似乎隱藏著無法觸碰的黑暗。深不見底的幽海，如同揭開面具的前一刻，朝著這座城市滲透出數億雙虛無的手，發出了無聲的嘲弄。

  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裡就是西泫島么？呵……還真是醜陋。」

  「.……」

  漆黑的海面之上，懸浮著兩位長袍襲足，頭戴兜帽的人。

  藍紫色的長袍緊緊貼合著身軀，雖然沒有露出一絲白皙，卻能將二人豐滿又修長的體段潤飾的淋漓盡致。微拂過的海風所帶來的視覺衝擊，較之單純的裸體明顯要更甚一籌。二人的額頭上方分別頂著一個圓錐形尖頂，有著360°環形帽檐的帽子。其中一人發出的怠惰的女性聲音，若是夜啟在這，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會將此人誤認成阿斯特麗德。

  相似點倒不是身材和長相，而是彼此之間的氣質。

  二人的裝束，映襯著她們的身份——魔女。

  「館長這麼著急地召回我們，口上說是為了這座不大不小的島嶼，呵呵……誰知道她又打著什麼算盤。」

  女人俯望著西泫島外圍川流不息的車輛，有如看待地上的螻蟻。除了幾分嘲弄外，態度毫無感慨。

  「下去看看吧。」

  另外一人的語氣則略顯淡漠，事不關己的態度宛如一個局外人。

  像是在雨中漫步一樣，二人踩著肉眼無法看見的階梯朝著下方緩緩行去。隨著每一步落下，露趾的高跟鞋底周圍，於虛空中盪起了一圈圈銀色的漣漪。

  沒有人知曉二人的目的，幽暗的黑夜是她們最有效的保護罩。

  夜啟四人剛出樓門，正走在去往商業步行街的路上。

  熙熙攘攘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無不彰顯出一股節日的氣氛。

  「大家注意不要走散了。」

  摩肩接踵的環境，令夜啟不得不出言提醒道。

  「放心吧，在我們的眼皮底下，肯定不會讓學長走丟的。對吧由那？」

  「嗯！」

  「呃……」

  明明是擔心三位少女走丟，夜啟才好心說道，然而這會的立場似乎倒過來了。

  「哥哥，那裡是不是在賣棉花糖啊？」

  奈奈希忽然兩眼放光，盯著遠處一家門口擺有棉花糖樣品的商店。

  「沒有啊，在哪？」

  「誒？我明明看到了的說。」

  「學長，要不過去看看吧，離煙花表演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這段時間正好也沒有什麼事情。」

  「啊，我知道啦。」

  夜啟拗不過兩人。

  商店算不上很大，以白色為主基調的精簡裝修，給人一種十分清新的感覺。儘管櫃檯外只是零零散散置著幾張小圓桌，卻沒有一張是空著的。

  跟在夜啟身後的三位美少女，一進來便將店內所有男性食客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去。

  「皮膚那麼白，不會是天使吧？」

  「就是說啊，而且還有著一頭白髮，怎麼看都是一個瓷娃娃。不過話說回來，這種人真的存在嗎？我沒有出現什麼幻覺吧。」

  「喂喂，你看那個粉發，身材超火辣的誒！」

  「不不不，我還是比較中意那個黑髮，自然散發出的清冷氣質，放在外面絕對是女神級別的人物。啊！可惡！為什麼那小子有這麼好的運氣！？」

  聽著人群中不時冒出的竊竊私語，夜啟的腦袋上不禁浮現出了三條黑直線。

  「你好，請問……這個多少錢？」

  奈奈希終究沒有抵擋住棉花糖的誘惑，指著櫃檯前印有小熊圖案的菜單，對著店長微弱的出聲問道。

  相比於以前極度怕生的性格，如今已有了很大的改善。至少不會害羞在陌生人前開口講話了。

  「這個嗎？三十圓一個。」

  「那這個呢？」

  「五十圓哦~」

  「喔……」

  「就這個吧，幫我裝3個。」

  望著奈奈希猶豫的神情，夜啟上前快速說道。

  「好的~還請稍等片刻。」

  「等下！我可沒說要吃這個。」

  「嗚……學長，我的那份，幫我解決掉吧？」

  「什……！？」

  「哥哥？怎麼了？」

  轉過身來的奈奈希不安的問道，似乎沒有搞明白現在的狀況。

  「啊……哈哈……沒什麼.……」

  被三位美少女圍在中心的夜啟，差點又引起了眾怒。

  不過好在棉花糖的製作速度非常快。將東西接過手后，夜啟四人離開了這家店。

  ——時針停在了深夜九點的位置。

  血染的饕餮盛宴，即將拉開序幕。

  ——————————

  與步行街相隔一個街區，是一片名為靈垣廣場的方形平地。由於周圍沒有樹木建築等遮擋物，視野極為開闊，因此那裡便成了人們觀賞煙花表演最中意的地點。

  所謂的煙花表演，其實是用一種能夠將電能轉化為可見光的固態的半導體晶片，植入周邊的霓虹燈中，不同燈光的波譜按照一定的排列組合依次照射出去，在大氣與月光的反射作用下，所形成的「焰火」表演，達到與煙花炸裂相同的目的。

  市區內不允許有易燃的物體存在，這是中心塔設立的鐵則。

  距離開始的時間僅剩十五分鐘。

  「哥哥，快一點，要趕不上了！」

  「馬上就好！」

  夜啟回應道。

  「老闆，不能再便宜點嗎？」

  「這已經是最低價格了，再便宜的話我就要虧本了。」

  「行吧.……你幫我把這四個裝上。」

  就在夜啟掏出手機準備付款的時候，眼角不經意間掃到了被壓在幾個微型望遠鏡下的一柄扇子。

  「怎麼看得有點像阿斯特麗德的那把.……老闆，這個多少錢？」

  「這個？呵呵，這個可不便宜啊。」

  「你就說多少吧。」

  攤位老闆緩緩伸出了四個指頭。

  「四百？」

  「四萬。」

  「.……這扇子還能有什麼機關不成？這麼貴。算了算了，不要了。」

  「嘿嘿，年輕人，你這就有所不知了，這柄扇子啊，說來話.……」

  夜啟接過紙袋后，轉身朝著由那她們直奔而去，並沒有理會身後那人的言語。

  「這是什麼？」

  冷心瞳見夜啟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紙袋，裡面似乎裝了些奇怪的東西，忍不住出聲問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時間不多了，快走吧。」

  夜啟不禁賣了個關子。

  聚集在廣場的人群，此時都安靜地等待著煙花的開始，傳出來的聲音也僅僅是個別人的竊竊私語。

  「已經這麼多人了.……哥哥，那裡！那裡好像沒有什麼人。」

  由那四處瞅著，忽然瞄到了位於廣場邊緣的一處四下無人的位置。可能是礙於眼前這片安靜的環境，少女用微若蚊吶的聲音說道。

  「我們過去吧。」

  「好。」

  在眾人緊張的注視當中，以燈光擬態出的第一束絢爛煙花，於遙遠東方的天際間華麗綻放。

  儘管是無聲的炸響，然而在幾位少女的心中，卻如同黑暗中升起的希望火簇。驅散了陰霾，只留下闌珊彩霞般的朦朧虛渺。

  「萊妮，這片廣場什麼時候裝了地飾啊，是因為祭典的緣故嗎？」

  空曠的地面不知何時亮起了一圈一圈的環狀線條，正向外散發著柔和的藍色光芒，自眾人的腳下一直蔓延到了整片廣場。

  「不對勁……由那，到我身邊來。」

  萊妮微皺眉頭，思索著這些無規則線條的來歷。

  正悠閑欣賞著煙花的夜啟，被身邊的動靜打斷了。

  放眼望去，廣場中的遊客似乎都被腳下的燈光所吸引，人群中逐漸冒出了三三兩兩的議論聲。

  「心瞳，我有種不好的感覺。」

  比常人擁有更敏銳直覺的夜啟，下意識地將冷心瞳護在了自己身後。

  「唔……」

  擁擠的人群中，突然暈倒了一個女子，身旁的人還以為是激動過度的原因，正要蹲下身子查看。

  砰——

  就在那人俯身之時，像是忽然失去了骨架的支撐一般，直挺挺地壓在了那名女子的身上。

  女子並未發出代表著疼痛的喊叫。

  ——兩個，四個，十個.……

  倒下的兩人，宛如給多米諾骨牌起了一個完美的開頭。周圍的人們接二連三的不斷倒下，終究是引起了大範圍性質的恐慌。

  這個過程，僅僅持續了不到二十秒。

  偌大的廣場，還站著的人尚不足剛才的十分之一。

  「萊妮！他們怎麼了？！」

  由那緊緊地抱著萊妮的左手臂問道。

  「魔力。」

  夜啟沉吟道。

  「這個形狀，似乎構成了一股勢……還有那些螺旋狀的藍色散紋。難道是內陣圖.……？嗯，絕對錯不了。」

  （註：勢——魔法陣中日或月或星等的紋理。）

  冷心瞳迅速從自身左後方的空間波紋處抽出了「清雪」，並將其持在右手中。

  「那些沒有暈倒的人，看上去似乎很鎮定的樣子。」

  由那小聲說道。

  「目前誰都不清楚這會的狀況，應該都是在互相提防著。」

  「布置這個魔法陣的，會是當中的某個人嗎？」

  「有可能，但恐怕真正的施術者還隱藏在暗中。」

  萊妮暗自調動起全身的魔力，以防突然的襲擊。

  「如果這是魔法陣的話.……」

  冷心瞳將「清雪」刺向腳下的一條藍色線條上，可惜並沒有絲毫的反應。附近的散紋依舊散發著藍色光芒。

  「不可能……「清雪」居然解除不掉.……學長，怎麼辦？」

  「既然魔法陣也覆蓋了我們，想必幕後的人並不希望我們從這裡離開……先靜觀其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