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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誤結鴛鴦意 秀水引故情(二)

  第二天天亮之後,玄旻跟靈徽就被帶到了山寨大堂。


  簡寧一見靈徽過來就立刻笑吟吟地迎了上來,拉著靈徽手臂致歉道:「昨天晚上讓你受苦了。」


  靈徽忙將手臂抽回來繞去玄旻另一邊試圖向他求助,卻只是得了玄旻一個事不關己的表情。


  簡寧對靈徽的疏遠全然不在意,又跟了過去道:「我昨晚上已經說服我大哥了,咱們再過兩天就成親,這樣你就不用睡地牢了。」


  靈徽的男裝扮相確實清秀俊美,也難怪簡寧對她一見鍾情。為了靈徽的事,簡寧昨晚上幾乎鬧了簡安一整夜,簡安好說歹說也沒有勸動這個妹妹,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他只好成全簡寧這非君不嫁的心愿。


  靈徽驚得啞口無言,同時也急得失了陣腳,暗中扯著玄旻的衣袖試圖再一次向他求助,完全忘了剛才玄旻的冷眼相對。


  簡安見靈徽很不情願的樣子便開口質問道:「我妹妹難道還配不上你?別忘了你的小命現在在我手上,還有你……你倆……」


  「舍弟初出茅廬,不知世事,寨主與小姐的好意,我們領受了。」玄旻道。


  「太好了,你大哥都答應了,那這樣你也不能不從了。」簡寧興高采烈地又一次拉起靈徽手臂道。


  因為玄旻的應聲,他與靈徽就此被封為寨中上賓,兩人得以在簡寧特意讓人收拾的屋子裡暫時居住。


  「這個親你去結。」靈徽恨得牙癢卻無計可施,尤其在見到玄旻始終無動於衷的表情之後,她後悔昨夜自己一時手軟錯過了殺玄旻的好時機。


  「簡寧要的是你的人。」


  靈徽拍案而起道:「你不是不知道我……」


  「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你乖乖結親就是,至於怎麼安撫簡寧你自己想辦法。」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不然你告訴簡寧你是女扮男裝,你看看到時候簡安會不會有想法?對付女人跟對付男人,你自己看著辦。」一直都沒有正視靈徽的玄旻在此時方才抬頭,在見到靈徽怒極卻不得不隱忍的神情時,他只道,「你聽了我五年的話,也不差這一次。」


  他始終都用這樣的輕視面對靈徽,一次次地潑她的冷水,看她妥協。這個遊戲對他而言沒有止盡,因為他跟靈徽之間不可能和諧共存,也就只能這樣針鋒相對,她每一次看他時眼中的恨和怒,才是他以為彼此之間最合適的相處。


  「這裡已經靠近齊濟,也在我巡查的範圍內,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跟這幫人打交道?」玄旻正色道,見靈徽雖然不甘願但也收起了那一腔怒火慢慢坐了下來,他才繼續,「梁商多以商會為名目互相勾結,共同盈利,但也有部分散商不滿商會欺壓獨來獨往。簡安做的就是斷了這些散商的財路,迫使他們加入商會,或者就此破財斷商,他們好徹底掌控這一帶的商路,從中謀取暴利。」


  「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你要復國,怎麼能不感興趣?你可知道當初是誰一直在暗中資助陳國的軍隊?」靈徽霎時間送來的眼刀並沒有讓玄旻停止講述,他甚至已經料想道在揭穿這個事實之後靈徽會有這樣的反應,「就是你們梁國自己的商人。」


  「你胡說!」靈徽勃然大怒道。


  「不然你以為梁國被攻破之後,齊濟作為經濟重鎮為什麼會沒有遭到任何創傷?它繁華依舊,甚至在某些人的精心經營下,比過去更加富裕繁榮。」玄旻起身回應著靈徽的怒目相向,他鎮定且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道,「當初兩國交戰,梁國式微,那幫重利的梁商就跟康王暗中達成了協議,資助陳軍軍餉,在攻破梁國之後保他們一方安寧,而他們則長久地為康王跟太子提供錢財支援。」


  「不可能!我大梁的子民不會做這種賣國求榮的事!你不用以這種方式刺激我為你辦事。」言畢,靈徽拂袖而去。


  恰好簡寧此時過來看望靈徽,卻被靈徽置之不理,她只好求助玄旻道:「大哥,靈徽怎麼了?」


  「大概想起了外出行商卻慘遭不幸的雙親,一時難過。」玄旻道。


  聽玄旻這樣一說,簡寧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會成為靈徽排斥自己的原因,為了讓靈徽安心跟自己成親,她繼續求教玄旻道:「我該怎麼安慰他?我知道我跟我大哥做的事在你們看來並不好,但我們為了生存也沒有辦法,我大哥說那個貴人……」


  見簡寧住了口,玄旻追問道:「什麼貴人?」


  簡寧心知自己一時嘴快說漏了,又記起簡安叮囑過一定不要跟旁人說起有關那個貴人的事,所以面對玄旻的詢問,她只好迴避道:「我去看看靈徽。」


  靈徽還在計較玄旻的那一通說辭,她一直以來對自己國民的信任在這一刻產生了動搖。玄旻從來都不會騙她,他會用盡所有的方法來折磨刺激她,唯獨沒有欺騙,所以在知道真相之後她才這樣痛恨,甚至想要逃避。


  「靈徽?」簡寧試探著走近靈徽,見靈徽沒有抗拒自己,她才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現在做的事,我答應你,等我們成親了,我就不做了,我也一定會說服我大哥洗手不幹。原本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在這裡打劫別人,我們成了親,我就跟你學做生意,重新做人,好不好?」


  簡寧杏眼圓睜,盯著靈徽時全然一副小女兒的姿態,惟恐哪裡說錯了惹得靈徽不高興。


  靈徽看簡寧不像作假,也相信簡寧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並不想將自己的情緒發泄在她身上,這就定了定神,朝簡寧點頭。


  簡寧卻以為靈徽終於答應了跟自己的親事也接受了自己這一番告白,一時高興就要撲上去抱住靈徽。但見靈徽機敏地躲開,她才覺得自己太莽撞了,低著頭挪著小步到靈徽身邊,扯住靈徽的衣角道:「你答應了,我真開心。」


  雖然知道這其中已然有了誤會,靈徽卻也無心解釋,想起自己身處困境,若真想要脫困,沒有玄旻的幫助怕也無可奈何,眼下唯有順從玄旻的計謀,暫且答應這樁讓人哭笑不得的婚事,再另作打算。


  山寨中人因為簡寧跟靈徽的婚事而忙碌起來,每個人都為寨中這位大小姐有了這樣一個歸宿而高興不已,簡寧也因此鎮日纏著靈徽,在旁人看來他們儼然成了一對幸福甜蜜的小情侶。


  玄旻在那日靈徽說漏了嘴之後就暗中聯絡了聞說去好好調查簡安的背景,而他則繼續留在寨子里「陪」著靈徽。


  婚禮前一夜,靈徽為玄旻換藥,見玄旻的傷口已經基本癒合,本還有些慶幸,但當接觸到他那讓她討厭的神情時,她沒好氣地瞥了玄旻一眼道:「當時怎麼沒將你這隻手砍下來。」


  玄旻沒接話,直到靈徽為他包紮好,他才道:「比阿聞現在的手法還不如。」


  靈徽氣得將手裡的東西直接丟去桌上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就連台上的燭火都為之撲朔。她對玄旻怒目相向,玄旻卻淡然依舊,她重新將東西收拾進藥箱憤憤道:「你找聞說幫你好了。」


  將紗布放進藥箱之後靈徽正要離去,不想玄旻忽然扣住她的手,不等她反應,玄旻就塞了一包東西到她手裡。


  玄旻拂了衣袖站起身,低看著困惑的靈徽道:「明晚上用。」


  靈徽這才知道自己手裡這四四方方的一小包東西是迷藥,不禁暗嘆玄旻安排縝密,也意識到哪怕他們如今身處山寨之中也時刻都有玄旻的人暗中保護,換句話說,當夜在地牢中她對玄旻的那一刀不過是在玄旻允許下的一次遊戲,她從來都沒有機會真正去殺他。


  見靈徽變了神色,玄旻只以為她還在為明晚的婚禮苦惱,不由取笑道:「該不會連這樣的事都狠不下心?那你怎麼報仇?」


  靈徽握住那包迷藥瞪了玄旻一眼便拿著藥箱轉身離去。


  玄旻想起這幾日跟靈徽的相處,她每每幫自己換藥時的小心仔細跟說話時始終不減的尖銳敵意形成了太大的反差,如果不是因為內心已經冰封太久,他怕也會為靈徽偶爾的溫柔而動容。


  感情是他認為在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當年瑤姬死後,他就將最後一絲溫情都葬送在梁國的土地上。所以無論後來身邊如何喧囂,他始終都不曾融入其中,而是袖手站在人群之外,看著他們歡聲笑語,正如靈徽跟簡寧成親現場的那些笑臉歡呼在他眼裡不過是這世上最荒誕的笑話。


  今夜整個山寨都沉浸在這場倉促舉辦的婚禮喜慶中,簡安尤其興奮,跟一幫兄弟喝酒慶祝,成了全場最活躍的人。


  玄旻不愛湊這些熱鬧,一早就離開了大堂,恰好聞說前來說抓到了一個從寨里離開的侍女。


  玄旻見簡安他們這會兒喝酒正酣,整個山寨的防守都因此鬆懈下來,他便要聞說帶路,直接去見那個侍女。然而他才動身形卻聽聞說問道:「靈徽還在裡面。」


  「讓人看著就是了,我也不是不回來。」玄旻這就提步離去。


  被聞說擒獲的侍女在被恐嚇了幾次之後就和盤托出自己是康王安排在山寨里暗中監視簡安的人,今天正好趁所有人都放鬆了戒備想要下山去通風報信。


  玄旻盯著跪在地上的侍女一會兒,對聞說道:「還是動手打兩下,她會老實些。」


  聞說一身勁裝加上不苟言笑的樣子早就讓侍女心中惶恐,玄旻冷若冰霜的口吻更是嚇得她立刻磕頭求饒道:「明天是簡安跟商會接頭人見面交貨的日子,到時候他們會帶著這幾日劫來的財物下山。而且……而且因為聽說清王來了齊濟,可一直都探查不到他們的行蹤,無法確定他們是不是已經道了齊濟,為了防止簡安他們泄密,齊濟商會的會長已經下令,明天簡安交貨之後,就下令格殺,一個不留。」


  玄旻似是覺得這些話聽來有趣,回頭去看聞說道:「你以為如何?」


  但見一道寒光閃現,那名侍女就此倒地,再沒了呼吸。


  玄旻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的屍體道:「不是為了隱藏在齊濟城裡的秘密,何須趕盡殺絕?阿聞,你還覺得我一路迂迴有什麼問題么?」


  「王爺是準備明日跟他們去接頭?」聞說問道。


  「靈徽去就行。」玄旻見聞說微微蹙眉像是有所顧慮便問道,「你不信她會去,還是不信簡安會讓她同行?」


  「我只是覺得明天那一趟會有危險,就讓靈徽一個人跟去的話,是不是不妥當?」


  「你幾時開始那麼關心她了?」玄旻不以為意。


  「並不是我想關心她,只是擔心她如果出了事,壞了王爺的計劃安排,會讓王爺不高興。」聞說垂首道。


  玄旻走近聞說跟前,細細審視著夜色中神色漠然的女侍衛,微微眯起眼道:「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說得太多就一定不是好事。」


  主僕之間的對峙在山風吹拂下漸漸得到了緩和,玄旻袖中原本握緊的手也隨之鬆開,他最後掃了聞說一眼便負手離去道:「處理乾淨。」


  山間竹林中遠去的身影雖然步履平緩卻還是帶了些過去沒有的倉皇,聞說望著玄旻最終消失在山林間的背影到底還是輕輕嘆了一聲。正要去處理那具侍女屍體的時候,她發覺腳下似乎有什麼東西。俯身拾起后,她才知道是玄旻用來纏手的紗布,上頭還塗著藥膏,顯然是剛才玄旻自己解下來丟棄的。


  那個人一心專註在自己的計劃里,以為自己可以心無旁騖地一路走到最後,但沒想到這世上總有出人意料的事,可能突如其來,也可能潛移默化。聞說以為,玄旻大概就已經陷入了這種變化中卻不自知,當他有所意識之後就用這樣的方式來否定和表達內心的排斥。


  又一陣山風吹過,聞說鬆開手,掌心那塊紗布就此被吹開,她想起當日玄旻說她包紮手法生疏時的情景,又想起剛才玄旻暗自解下的紗布,嘴角牽出了一個久違的微笑,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情況究竟是好是壞,但至少證明在玄旻心裡還尚有溫柔,雖然他在極力掩藏。


  然而想起五年來被玄旻軟禁折磨的靈徽,聞說眉間又起愁緒。她確實同情靈徽的遭遇,也擔心在玄旻的誘導下,靈徽真的會丟棄自身所有的善良與溫情成為玄旻一直期望的武器,那樣不管是對靈徽還是玄旻都沒有任何好處。


  夜色沉沉,聞說抬頭的時候還能看見山寨里傳來的點點光亮,她最終無奈地嘆了一聲,轉頭將腳下的那具屍體帶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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