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吃掉這口毒蘋果(十七)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它可以讓一個人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 發生巨大的改變, 甚至是將自己以前厭惡的不得了的事情都視為日常與理所當然。
就好比……它可以讓當年那一個桀驁不馴的、幾乎可以說是站在了人類進化的金字塔最頂端, 掛著冷漠的笑容, 嘲諷的看著金字塔下層的那些人類們用自己並不聰明的大腦一點一點的、用盡了心機和手段的朝著最高位爬行的少年,乖巧的低下自己的頭顱,去聽從另一個人的意見。
在此之前有誰會想過,那個[一方通行]在做事之前,會先去向著另一個人諮詢?會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時候, 因為被另一個人阻止了, 所以就真的乖乖的不動了?
最離奇荒誕的同人小說都不敢這麼寫吧?!
然而,這樣的事情確實的發生了。一個又一個的小細節, 一次又一次的有心和無心之下的算計,終於讓一方通行在自己的心底根深蒂固的產生了[老師的話是值得信任的]、[老師做出的判斷都是正確的]……這樣的認知。
就好像是一隻桀驁不羈的獸,被人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的套上了項圈圈養在自己的身邊。那個項圈一點也不緊緻, 認真算下來的話說不定一點實際的束縛作用都沒有, 就是那麼鬆鬆散散的套在凶獸的脖子上面。
項圈的另一端那個握著繩子的人也從來都不會利用這項圈去做些什麼束縛凶獸的行動。但是啊, 那一隻皮毛華美爪牙鋒利的凶獸, 卻就這樣甘之如飴的任由項圈套在自己的脖頸上, 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掙脫。
儘管那對於他來說大概只是稍稍的用力的偏一偏腦袋,這鬆鬆垮垮的繩索就會滑落的地步。
所以,還有什麼好猜的呢?
這隻凶獸被馴養了。
一方通行,被太宰治馴養了。
白蘭在一邊看著, 高高的挑起眉來。
當初還在義大利的時候, 白蘭.傑索是一方通行手下最直接的受害者, 對於那個人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個性也有一個大致的了解。
但是,正是因為有所了解,所以在看見了眼前的這一幕之後,他才會覺得不可思議和……深深地諷刺。
凶獸就是凶獸,人類妄想將其留在自己的身邊又怎麼可能呢?就算是留下,這樣的方式也太低級了。
白蘭從心底裡面鄙視著太宰治這樣的手段。不過與此同時,他的好勝心和頑劣心也被挑了起來。眼下看起來一方通行對於自己被「馴養」了的這樣的事情顯然是沒有什麼自覺的,但是,如果他哪一天反應過來了呢?他不再甘心這樣收斂起自己的利爪和牙齒,成為太宰治手中的武器、成為守護橫濱這一座城市的看門犬了呢?
白蘭怎麼說也是一個曾經只差一步就可以毀滅了世界的BOSS,心黑手黑絕對都是獨一份了的。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太宰治被自己養好了的小寵物反噬,到時候看到的一定會是足夠他回味一年的有趣的景象。
更不要說……
對於一方通行,白蘭同樣是抱有著這樣的好奇的。只要一想想對方乾脆利落的撇去如今這樣一副偽善的樣子露出真正的深埋於本性之中的黑暗來,白蘭就會忍不住的絕對有趣。
一定要算起來的話,白蘭如果不是混沌.惡那都沒天理了,對不起無數個毀滅在平行世界的他手中的世界。
而作為一個混沌.惡,世界越混亂,對他來說才越有趣。沒有道義,不存仁愛,僅僅只是為了自己的心情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出殘忍的事情來,地獄的惡魔看到了想必也會自慚形穢吧。
一方通行是白蘭最近新看上的玩具,他實在是好奇這玩具最終可以成為什麼樣子。
而且……
既然是自己的玩具的話,也就沒有沾染上別人的氣息、被其他人染上色彩的道理,對吧?
白蘭一點也不介意親自出手,一點一點的將對方扭轉成自己想要的模樣。根據他的觀察來看,名為一方通行的少年智商實力在線,但是或許是因為經歷的太少的緣故,所以在待人處事上面顯得無比的稚嫩,稚嫩的讓白蘭這種老油條都有些不忍直視了。
一方通行啊……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柄被專門培養起來的兵器。兵器只要足夠鋒利強大並且趁手就好了,至於兵器自己本身的意願,那和當權者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甚至是巴不得一方通行可以一直就保持著現在的這個模樣就好,畢竟,一旦兵器擁有了自己的思想、擁有了自己的喜好和厭惡的話,那這一把兵器就不是那麼的好用了,甚至是隨時都有著背刺的風險。
出於這樣那樣的種種原因……也不可能讓一方通行會接觸到太過於複雜的算計。至少,能夠讓對方擁有著閱歷上的成長的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他是一張白紙。
而現在,無論是太宰治也好,還是白蘭也好,都致力於給這一張白紙上面塗抹上自己喜歡的色彩。這是一種角力,而太宰治憑藉著近水樓台先得月這樣的優勢,無疑佔據了有利的地位。
不過白蘭卻也不急。他倒是有著強烈的自信,自己一定可以後來居上的。
而且對於善於審時度勢的白蘭來說,就算是要想辦法在一方通行的身上打上自己的印記也不急於這一時。在這種對方明顯是有事情要去做的情況下,傻子才會湊上去妄圖談情說愛。
當然是要等對方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全部都處理完了才更適合談情說愛啊。
所以,儘管白蘭的心中有著種種的思量飛快的一閃而過,但是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靜默的跟在了一方通行的身後。
太宰治不是多麼開心的看著像是棉花糖一樣黏人的白蘭,在心底暗搓搓的計劃著等橫濱的危機解除了就騰出手來去收拾白蘭。雖然說不會到達把對方直接幹掉的地步,但是也絕對不會是什麼僅僅是警告的手下留情,務必要給白蘭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讓他明白,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要老去想著比較好。
不然的話……被砍斷手什麼的,也就只能說是自作自受了呢。
兩個心肝都比墨汁還要黑的傢伙相互對視了一眼,似乎是十分的友好的「呵呵」了一聲。至於之下隱藏的豐富的涌動著的黑泥,大概也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小A,和我來。」太宰治伸出手來,不由分說的握住了一方通行的手腕,就拉著他朝武裝偵探社外面走去,「我們去[書]所在的地方。」
只要是在橫濱,就沒有太宰治不知道的。就沒有誰不是作為一顆棋子待在太宰治的棋盤之上,等待著那一隻像是神明一樣的手伸出來,去安排自己的位置的。
就算是[書]這樣神迷而隱蔽的東西,只要它還在橫濱——只要太宰治想,那麼就一定可以得知其所在的具體方位。太宰治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在從武裝偵探社所在的那一座樓房中出來之後,就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外界發生了什麼。天空就像是遊戲又或者是動漫裡面才會出現的那樣流光溢彩,有著宛如肥皂泡的表面那樣的流光溢彩的半透明七彩薄膜,深深淺淺的,非常好看。
但是,如果考慮到這深淺不一的薄膜破裂之後會迎來怎樣的天崩地裂的話,大概就不會覺得好看了,而只會是發自內心的忌憚和恐慌。
那是無比的恐慌。
他們在橫濱的街頭遊走著,太宰治一點也不走尋常路,而是左右看了看,在來到了四下無人的小巷之後,輕描淡寫的不知道從身上的什麼地方掏出了小刀來,插在了眼前的水泥電線杆之中,稱得上是……入石三分。
隨後就像是任何的科幻大片裡面會出現的景象一樣,眼前的柏油馬路的地面抖動著,開始朝著兩邊分開來,最後露出了深埋在底下的某一條通道。
「……橫濱還有這種地方?」
一方通行覺得自己是真的長見識了。
「對啊~」
太宰治走在前面帶路。他看都不看那個彈出來的電子板,伸出手來在上面噼里啪啦的敲打了一串數字,登時就有一架電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升了上來,穩穩的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太宰治一腳踏了進去,半側過身來朝著一方通行發出了邀請。
「愣著幹什麼?快進來。」他說,「這裡是隸屬於港口黑手黨的密道,只有高層才會知道存在和通行的密碼。我們悄悄地借著他們的密道走,可以省不少的事和時間。」
一方通行狐疑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不是不信,而是這個人實在是前科太多負債纍纍。
「嗯……」太宰治笑了一下。
這是與他以往的笑容完全不同的、隸屬於黑色的那一邊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受白蘭刺激了,男人似乎終於打算掀開自己身上的那一層外殼,和自己的弟子「坦誠相見」。
「因為,我以前也是一名Mafia呀。」
而且……說不定還是裡面,最作惡多端的那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