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一度見證的基石（十五）
如果有一天你生存的世界崩潰了, 那你怎麼辦？
這原本應該是一種無稽之談一樣的想法, 就像是一千零一夜裡面的故事一樣離奇而不可思議。
可是誰又能想到, 有朝一日, 那居然會成為自己眼前的現實。
伴隨著那一張老舊的、被隔離出來了的【相片】的褪色崩毀，這些Mafia天不怕地不怕的黑手黨們驚愕的發現，他們周圍的世界也在發生著同樣的事情。
那本該是電影裡面才會出現的慢動作一樣的場景，如今卻清晰地呈現在了每一個人的眼前。四周的樓房開始一層一層的垮掉，頭頂的天空也失去了色彩, 支離破碎, 最後成為了漆黑的深淵。
這些被「困」在了「相片」之中的人開始意識到事情說不定有什麼地方已經超出了預期。他們想要逃離，但是卻發現自己的面前像是有一面透明的牆壁, 無論怎樣捶打、怎樣攻擊，都沒有辦法將其打碎。
而在他們的身後，這一方世界崩壞的腳步卻是不緊不慢, 眼看著已經要貼近他們的身邊了。
「放我們出去！讓我們走！」
很少有人可以面對死亡依舊面不改色, 至少眼前的這些人就做不到。他們開始驚慌無措的叫喊、咒罵, 這樣看起來哪裡像是白魔咒的精英隊伍, 倒是更像罵街的潑婦。
可是, 如果只是被當做潑婦就可以繼續生存下去的話，那麼想必這樣的買賣有不少人願意做吧。
一方通行之前露的這一手雖然也算是群攻，但是很顯然，並不是那種波及範圍非常之廣的群攻, 而只能算是一定的打擊面這樣的程度。
所以, 對於遍布了這一整座城市的、意圖攻擊他們、殺死一方通行、同時帶回尤尼的黑手黨們來說, 雖然一方通行的那一份「照片：圈進去了不少人，只是相對於整體來說，依舊是數量稀少的。
也就是說，在這一張照片的後面，其實還站了不少的人。
但是此刻，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上前，而是都眼神驚恐的望著前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景象一樣。
——在那裡，就在他們眼前的不遠處，之前還站在身前的同伴連帶著周邊的景象一起，變成了一張緩緩的漂浮在空中的照片。
白髮的少年伸出手來，那一張照片像是若有所感一般朝著他飛了過去，然後停在了他的指尖上，以自身的中心線為軸心旋轉著。
如果不是這樣的場景，說不得有人便會為這等精妙的技法拍手叫好；但是眼下，所與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盯著一方通行的手看。
只見那個長相有如天使，但是卻兇殘勝似魔神的少年唇邊掛著猙獰的笑意，一點一點的揉皺了手中的相片，隨後輕描淡寫的伸出纖長好看的手指來，將這一張照片撕了個粉碎。
「噗滋」、「噗滋」。
幾乎就是在這一張照片被撕碎的同時，傳來了響亮的水聲。
接著所有人都看見，在那些人之前站立著的、現在依舊是空出來的地方，有大股大股的鮮血噴湧出來，幾乎要在地面上匯聚成奔騰流動的小溪。
這些血液的來源已經不言而喻。
——它們是屬於那些被關在了照片裡面的人的。
一方通行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但是和殺妖怪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
又或者說……
既然都是具有相同的形態的、同時也有著相同的思維方式以及智慧，人類與妖怪，究竟又有什麼不同？
妖怪殺得了的話，為什麼人類就殺不得？
一方通行血紅色的瞳孔裡面，有危險的光一閃而過。
不過都是一樣的生物罷了。
「走了，尤尼。」
一方通行喊了一聲。
「……嗯、嗯！」
尤尼面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地面上那大攤大攤的鮮血。因為一方通行做下這一切畢竟也是為了她，所以尤尼也不會聖母病的指責對方手段的殘忍。
她只是抿了抿唇，看著那裡，心頭有著什麼樣的想法，卻是不得而知了。
看著一方通行朝著這邊走來的時候，那些數量明明遠勝於他，他們的Mafia居然不約而同的後退了一步。這些昔日裡面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們這一刻也終究是明白了何為恐懼。
說出去的話，這該是多麼可笑又是多麼令人不可置信的場景啊——
在外有著赫赫凶名的白魔咒的成員，居然會因為一個人的力量……一個既無權柄加身、亦無聲名在外的、不過是少年的人而畏懼的不敢上前。
不過是……一個少年而已。
一人之威，竟至於斯。
「啊，怎麼？」
那個白色的惡魔看著他們，雖然是在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會讓人覺得自己如墮冰窟：「你們還想要阻攔在本大爺的面前嗎？」
「那樣的話，我還真的是要為了你們的勇氣而感到欽佩呢。」
他每向前走一步，這些人就後退一步。明明人多勢眾的是他們，手中握著可怕的武器的人的也是他們，但是這一刻情況似乎顛倒了過來，被步步緊逼不敢面對的反而是理應佔據了全部優勢的那一方。
這是何等的滑稽可笑卻又是何等的可怕的事情。
一步。
地面開始搖顫起來，人在上面幾乎要站立不穩。
兩步。
這一整座城市的建築物都開始轟然倒塌，隆隆的巨響聲傳了很遠很遠。
三步。
交錯縱橫的裂縫開始在本該堅實的地面上攀爬蔓延，有如碎裂的蛛網。地面在陷落，好好的一座城市此刻卻弄得有如末世天災。
四步。
狂躁不安的風肆意的吹刮著，劃過皮膚的時候是有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五步、六步、七步……
再也沒有人攔在他們的面前。一方通行牽著尤尼的手，穩穩的、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這一座傑索家族直屬的城市。
當站在城市的出口的時候，尤尼忍不住的回頭望了一眼。
西沉的斜陽像是也被塗抹上了鮮血的顏色，天邊的那一抹紅色簡直能夠晃花人的眼。而在這如血殘陽之下，之前那本該是人聲鼎沸的繁華城鎮如今卻只剩下了斷壁殘垣。
而從這一座城市裡面走出來的，只有一方通行和尤尼，這兩個「活著且完好的人」。
如果沒有立刻做出有效的搜救手段的話，那些人大概會全部都折損在這一座城市裡面吧？
望著已然變作了廢墟的街道，尤尼歪著腦袋這樣想。
「請問……現在幾點了呢？」
尤尼看著一方通行。
雖然很奇怪她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但是一方通行還是看了看錶，回答了她。
「六點半。你有事么？」
「……不。」
尤尼搖搖頭。
「只是問一下罷了。」
他們來到這一座城市的時候大概是下午三點左右，那是太陽正好，日光明媚耀眼。
三個半小時，二百一十分鐘。
四千七百五十八名裝備精良並且受過特殊訓練的部隊。
一座城市。
因為一個人，全滅。
自此這世間，再也沒有傑索家族的下屬領地之一，科塔尼亞市的存在。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與其說是「人類」，不如說是世界塑造出來的為了達到「肅正」的目的而特意製造的武器要更為合適一些吧？
那分明就已經是超脫了人類範疇的東西了。
尤尼突然有些不確定，自己向一方通行請求幫助的決定是否正確。
但……但……
終歸，他和白蘭，還是不同的吧？
尤尼搓著自己的衣角想。
*******
彭格列家族。
雖然說事情是今天才剛剛發生沒有過多久的，但是如果情報網連這點事情都沒有辦法及時的送到BOSS的辦公桌上的話，那麼彭格列家族早就已經團滅了，也撐不到現在。
「嗯？密魯菲奧雷家族的總部被人給炸了？」
沢田綱吉看到這一條消息的時候都是懵逼的。
哇哦，這這這……
果然是白蘭那廝壞事干盡做絕，所以終於遭報應了嗎？
沢田綱吉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臉，努力抑制著自己不要笑出聲來，但是唇角上揚的弧度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只要一想到白蘭那個傢伙這麼吃癟了……
老實說，挺爽的：）
這才叫做蒼天有眼啊！
不過沢田綱吉還沒有暗爽多久，就聽到了自己辦公室外面傳來了嘈雜的跑步聲，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敲門的聲音。
「請進。」
沢田綱吉理了理自己的表情，又恢復了那一個「彭格列家族的十代目」、「黑手黨之中雄踞一方的雄獅」所應該有的表情。
推開門進來的下屬喘著粗氣，大概是一路飛奔過來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焦急的神色。
「十代目！」
「怎麼了？」
坐在實木桌前的男人雙手交疊撐在自己的下巴下方，那一雙暖茶色的眸子靜靜的看著他。
這下屬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BOSS……」
他說。
「有人想要見您。」
「對方自稱是密魯菲奧雷中黑魔咒的首領，原基里內奧羅家族的族長……」
「這一任的大空屬性的彩虹之子。」
下一秒，這名下屬就看到那一位向來都是泰山崩於面前而色不改的十代目猛地起身，因為動作的幅度太大甚至是帶翻了身旁的椅子。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