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一度見證的基石（十四）
雖然說人類, 或者說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在面對未知的危險和恐懼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預感——那大概是生物為了保全自己所具有的一種自爆的本能。
但是, 比起相信自己的直覺的動物來說, 人類這種生物啊, 往往會忍不住的被自己的感官所迷惑。他們以為自己可以，以為自己能行，所以會忽略掉自己的那一份不安的心理，抱著某一種自欺欺人的想法繼續下去。
大概是除了撞到了南牆上之外，否則的話就一定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吧。
所以, 就算是已經從面前的白髮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某一種危險而可怕的感覺, 他們也只是自我安慰那不過是錯覺。
區區一個少年而已，就算是再強大又能到什麼地步呢？
在這樣想的時候, 他們顯然是選擇性的遺忘了……在黑手黨之中，年齡並不能成為判斷一切的標準。別的都不說，單單是看彭格列家族現在的十代目和他的守護者, 再看看他們密魯菲奧雷家族的的首領白蘭。
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子, 在踏入這個Mafia的世界開始掌權的時候不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的少年。
可是年齡並不能成為判斷一切的依據, 只看密魯菲奧雷家族現今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再說彭格列, 雖然有不少的人在暗地裡面嘲笑他們如今被密魯菲奧雷壓著打的境地, 可是認真的算下來的話，瘦死的駱駝再怎麼也比馬大，除了密魯菲奧雷，就算其他人私底下再怎麼的嘲諷和鄙夷, 然而真的站在了彭格列家族的面前, 他們誰又不是卑躬屈膝、不是小心翼翼的噓著對方的臉色做事？
自古英雄不問出處, 怎可僅僅是因為年齡就成為了判斷他人的高低標準？會這樣想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大蠢貨吧。
很不巧，眼前的這些，大概全部都是這樣的蠢貨。
尤尼和一方通行如今所在的這一個城市，是屬於密魯菲奧雷家族所管轄的勢力範圍之內。更準確些來說的話，應該是在密魯菲奧雷家族成立之前，隸屬於傑索家族的領地。
毫不誇張的說，這裡是白蘭的自留地一樣的地方，這一座城市裡面的所有人都會無條件的遵從白蘭的命令。
至於尤尼？
大概只會在表面上表示一下尊敬，但是真的起到衝突的時候，還是會遵循白蘭的意願的。
尤尼沒有過那樣的想法，但是這不代表著白蘭就沒有這樣的想法。大概從兩個家族開始融合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暗搓搓的開始架空尤尼、以及原基里內奧羅家族高層成員手底下的力量，並把那些全部都一點一點的轉移到自己的手上。
白蘭他啊，就是這麼一個人。給他一個裂縫，他可以給你撬出一個黑洞來。
而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在這一座城市裡面，即便明知道自己要追捕的是是家族的另一位首領，但是他們也像是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樣，打算堅決的執行白蘭的命令。
一方通行哼笑起來。
「不過是這樣的程度……」
「真的以為只要人多一點，就可以對付的了本大爺嗎？如果是這樣想的話，那連我都會忍不住的為你們這樣的想法感到可悲呢。」
一方通行伸出手來，捂著自己的臉嘆了一口氣，狀似很是苦惱的樣子。
但是……他的表情，卻絕對不是這樣說的。
因為身高的緣故，所以尤尼剛好可以抬起頭來，看見一方通行那被手遮住的臉下的表情。
她愣了一下。
那是怎樣的表情啊？
惡意的、黑暗的，粘稠猶如粘上就沒有辦法去掉的黑泥，帶著某種讓人僅僅是這樣近距離的接觸著都會目眩神迷的可怕力量。
尤尼看著一方通行臉上的笑容，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
她是不是……找錯人了呢？
如果僅僅是這樣看起來的話，這分明是一個與白蘭一般無二的傢伙啊。
但是……
尤尼又不禁想起來之前，一方通行想要拉下自己的帽檐，為她遮住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血腥場面的場景。
會那樣做的人……會那麼溫柔的人……
不會是壞人。
這樣想著的尤尼不由的安下心來。
她這樣想著，臉上露出來一個笑容，伸手牽住了一方通行的衣角。
一方通行看了尤尼一眼，算是默許了這樣的舉動。
而這個時候，這些隸屬於傑索家族的手持武器的人們也展開了攻擊。
一時之間，漫天的子彈飛舞，像是一場紛紛揚揚的雪花，又像是瓢潑的大雨。從最普通的子彈、到破甲彈、手榴彈、火箭筒……各式各樣的殺傷力巨大的熱武器的槍口噴吐著炮火，朝著一方通行和尤尼的方向轟炸了過去。
一方通行垂著頭冷笑了一聲。
那些子彈在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頓時就像是撞上了一層透明的水幕一樣，在空中震蕩起了一層一層的波紋。隨後，密集的炮火原封不動的被返還了回去，子彈與子彈在半空之中相互碰撞，隨後一起掉落在了地面上。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的炮火則是朝著那些將他們發射出來的主人沖了回去。
「砰砰砰砰砰！」
隱藏在暗處高樓上的狙擊手們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血洞。他們不甘的倒了下去，直到死亡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都還是空茫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會死亡。
「轟隆——！」
手榴彈和火箭筒砸在地面上，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深坑，連帶著坑旁邊站立著的那些黑手黨們也全部都被炸飛了出去。
一方通行雙手插在口袋裡面，微微的抬了抬下巴看著面前那些雞飛狗跳的到處跑的人們，露出了一個混雜著嘲諷的冷冷的笑容。
「就憑這樣？」
一方通行問。
就憑這樣……也敢來成為阻攔在他一方通行面前的障礙？
不知死活都不是這樣寫的。
「怪、怪物！」
明明都沒有燃起火焰，明明只是站在原地、看起來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面對這樣的火力他卻能夠毫髮無傷？為什麼反而是他們這邊的人莫名其妙的走向了死亡？
看著一方通行依舊站在那裡，甚至是連臉上的笑容都沒有絲毫的變化，他們雖然面上依舊是兇狠的神色，但是腳下的動作卻是枉顧了主人的意願，在以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動作一步一步的後退著。
一方通行每向前走一步，這些人就退後一步。場面似乎有著一時間的僵持。
這情景看起來著實有些滑稽，因為那就像是僅僅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卻硬生生的逼退了這些手中握有著精良的裝備大軍。
「嗯？」
一方通行聞言卻是不怒反笑。
「是啊，我是怪物。」
反正這種話他也聽了不少次了，畢竟對於人類來說，因為不願意承認自己技不如人所以去貶低甚至是仇視那些比自己強大的人，彷彿這樣就可以說服自己並不是自己不夠強大，而是對方已非人類的範疇。
似乎只有這樣，才可以給他們一點點的心理安慰感，不至於懷疑自己是不是一個廢物。
「那麼，我做一些符合『怪物』這個身份的事情……」
地面開始劇烈的抖動了起來，那些原本被人群遮掩住而看的不太清晰的東西也開始劇烈的抖動了起來。
那是之前被運送來的坦克，因為行動不便而被放在了最後面，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能夠來到一方通行的面前發揮它的作用。
而現在，這些坦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舉了起來，緩緩地漂浮在了半空中。除此之外，升上空中的還有大大小小的石頭，漂浮起來好似一塊一塊的微縮版的隕石。
它們化作了一方通行手中的武器，朝著前方的敵人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但是，這些與之後發生的事情比起來，卻也不過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連開胃菜都算不上。
一方通行伸出一隻手來，朝著前方筆直的伸出去。
緊接著，他的眼睛稍稍的眯了一下。
而與此同時，一方通行握掌成拳。
「咔嚓」。
從什麼地方傳來了一聲輕微的碎裂聲，就好像是某種屏障又或者是玻璃碎掉的聲音一樣。
但是，這裡實在是太過於嘈雜了。於是，幾乎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了這極度輕微的聲響。
倒是尤尼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方通行一眼。
然後，下一秒，她的三觀就被崩裂了。
只見隨著一方通行握手的那一個動作，面前的這一片空間全部都像是被一張老舊的相片一樣的被【框】了起來，就像是三維被一巴掌拍扁變成了二維一樣。
接著，一方通行拍了拍手。
——就在尤尼的眼前，這一方空間開始迅速的崩裂毀壞。如果一定要去找一個什麼形容詞的話，那就是畫卷在急速的褪去了色彩，最終變成了一張黑白的風化老照片，接著一點一點的化作了糜粉。
而那些被封鎖在【照片】裡面所有的建築物也好、還是其他什麼也好……但凡是「沒有生命」的物體，全部都展開了劇烈的崩潰。
一方通行和尤尼站在這崩潰的空間前面看著，就像是與他們站在了完全不同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