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一度見證的基石（十三）
「……王？」
一方通行聽著尤尼的話, 整個人的表情都不免的古怪了起來。
真是抱歉啊, 他已經過了那種會輕輕鬆鬆的就被這樣的一個字眼所煽動的中二時期了。如果想要用這種方式去忽悠人做打手又或者是庫里的話, 那不得不說真的是找錯了對象了。
「那種事情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也沒有興趣當你口中的王。」
一方通行從來都不是什麼願意為了世界犧牲或是付出自我的人, 他向來都活得瀟洒而又肆意，就像是曠野上不羈的風，沒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他的方向。
這個少年就是這麼一個任性妄為、但是又讓人無可奈何的傢伙，大概是連生他的氣都生不起來的那一種。
「那些有的沒的故弄玄虛的東西本大爺不想知道，也沒有任何的興趣。」
「交換的代價是幫你毀掉那些基石是么？如果能夠做到的話, 那麼我們就這樣交易了。」
當然, 就算是毀不掉，哪怕是用強逼的, 一方通行大概也會逼著尤尼將大空的奶嘴拿走。
很多人在面對著「一個人和一個世界」這樣的選擇的時候，都會選擇後者。因為和世界比起來，一個人的價值實在是太過於渺小和微不足道, 如僅僅是犧牲了一個人而得以拯救了一整個世界的話, 那無疑是一筆機器划算的買賣。
但是, 一方通行一定就是那為數不多的二五仔之一。
為了最後之作而不惜讓全世界都毀滅這種事情……一方通行是絕對幹得出來的。
沒有了你的話, 這個世界便也就索然無味, 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對於一方通行來說，是這樣的。而反過來對於最後之作來說卻也亦然。
就算是那樣一個天真、善良、純摯的有如天使一般的孩子，為了一方通行，也有可能化作惡鬼。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我路過了人間, 終於在地獄裡面遇見了天堂。
「是, 您這樣說也沒有錯。」
尤尼先是愣了一下, 繼而笑開來。
「您的確沒有必要去了解這背後的各種彎彎繞繞，如果您無意踏足這邊的世界的話。如果可以，能夠請您帶我去彭格列家族的總部基地嗎？」
「……彭格列？」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一方通行尋思了一會兒想起來他被森鷗外丟出來去混進去划水摸魚的那個同盟家族似乎也就是彭格列家族來著。
那麼，帶這個小姑娘回去，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看在最後之作的面子上……
一方通行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
「那就謝謝您了。」
尤尼低下頭來表示了尊敬。
「跟上來。」
一方通行說完，率先一步轉過身去，朝著彭格列家族的基地方向走了過去。
在他的身後，尤尼舉起手來，從指縫之中眯著眼睛去看天空中的那一輪明亮的太陽。
……好耀眼啊。尤尼想。
她已經很久沒有像是現在這樣，如此真實的去感受太陽的溫度了。靈魂在不同世界的維度之中不斷地遊走，躲避著白蘭的追捕。就算靈魂不會感到飢餓、也不會感知到寒冷又或者是炎熱，但是有的時候，當一個人處於空曠無人的空間夾縫之中時，尤尼也會從心底生出來一種徹骨的冰寒之感。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同齡的其他女孩兒們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面，寵成了一個小公主，而尤尼要面對的卻是來自於白蘭的迫害。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但果然還是會在某一些時候忍不住的心生惶恐。
只不過……
尤尼垂下眼來。
這一次，一定會有所不同的吧？
她抬起頭來，看了看前方一方通行的背影。
基里內奧羅家族似乎歷來都擁有著預見未來的力量，儘管並不清晰，能夠得到的也僅僅是些許模糊不清的對於未來的片段，但是這卻已經足夠了。
至少是足夠尤尼看見，在並不是多麼遙遠的未來之中，那個高高在上的、戴著王冠的少年坐在王座上，因為管線過於暗沉而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唯一可以看到的只有在那高高的王座之下不斷翻湧著的。但是卻又被牢牢鎮壓住的黑暗。
就算只是那樣的驚鴻一瞥，卻也足夠尤尼意識到日後，這個甚至都不足以用青年去稱呼的男孩兒一定會成為鎮壓了所有黑暗的、統管了一切的王者。
諸法無常，諸事無我。你不相信因果，但是因果卻願意垂青於你。
尤尼想，她願意賭一把，去相信未來是一個美好的模樣。
不過現在嘛……
尤尼轉了轉眼珠子。
既然對方不願意相信的話，那麼就先不告訴他好了。
總有一天，當他真正的踏上了成王的道路的時候，他就會明白，自己今日所言並非虛妄。
而現在……
首要的任務，果然還是阻止白蘭那瘋狂的想法和行徑會比較好一點吧？
尤尼這樣想著，跟上了前面一方通行的腳步。
但是他們顯然不可能這麼順利的就回到彭格列家族的總部去。
一方通行拐走了誰？尤尼。
就算白蘭其實已經暗地裡面控制了尤尼，但是在表面上，白魔咒與黑魔咒還是彼此親密無間的好同盟，尤尼和白蘭一樣，是密魯菲奧雷家族這一個龐然大物的最高首領之一。
所以，既然現在首領被人給拐走了……
怎麼著你們這些下層的家族成員也得有點表示吧？難道就看著自己家的首領這麼被人給拐走嗎？還不趕快去麻溜的找回來？
……總之，因為這樣的原因，雖然不能說是一整個，但是至少也有三分之一的密魯菲奧雷家族成員傾巢而出，要找到尤尼以及那個拐走了他們的小首領的混蛋。
一方通行之前可以帶走尤尼，不過是他在那鋼化的玻璃上面開了一個洞，然後裹挾著風勢輕而易舉的離開了這一座本該是堅不可摧的鋼鐵堡壘。
但是他的能力終究還是做不到空間傳送這樣已然踏足了神之領域的地步，所以自然也就不可能是帶著尤尼直接回到彭格列，而是降落在了附近的街道上面。
而義大利向來都是黑手黨的自留地，所以，儘管他們之前只是在小巷裡面進行了一場並沒有多久的交談，然而實際上，他們的行蹤卻已經被發現。
「……嘖。」
看著那些圍上來的人群，一方通行不爽的咂了一下嘴。
「喂，小鬼，過來。」
他惡聲惡氣的對著尤尼道。
尤尼眨巴眨巴眼睛，並沒有為他這樣惡劣的態度而表現出什麼不高興的情緒，而是乖巧的上前，走到了一方通行的身邊，牽住了對方伸出來的手。
「哼。」
看在尤尼這麼懂事乖巧的份上，一方通行看她也順眼了不少。不過當他抬起頭來看著那些將他們層層包圍起來的、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熱武器又或者是冷兵器的人之後，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可怕的殺氣從他的身上散發了出來，是令人不寒而慄的驚悚感。
「還真是讓人有些懷念啊……」
一方通行獰笑起來。
要知道……已經很久沒有人敢用這樣的方式去攻擊他了。
因為，只要你對【一方通行】這個人有稍微多一點點的了解，那麼你就會知道，人海戰術這種東西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沒有用。
是，在一海之隔的那個古老而神秘的國家裡面的確是有著「蟻多咬死象」這樣的屬於，但是那也必須是螞蟻可以接觸到大象才會有後面的發展。
無論是暴風也好，還是地震也好，又或者是藉助周圍的水源亦或者是火焰……一方通行有無數種的方法將那些想要圍死自己的螻蟻們一片一片的全部捏死。
更何況，就算是他什麼也不做，光是把針對於他的攻擊原封不動的返還給將它發出來的主人，也足夠那些傢伙喝一壺的了。
就比如現在。
「小鬼，閉上眼睛。」
一方通行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來，打算拉低尤尼那大大的帽檐，遮住她的眼睛。
雖然本人從小接觸到的就是暴力、罪惡以及其他一切的黑暗面，但是一方通行在對於孩子的時候卻是意外的寬容。具體表現在最早期的時候對最後之作的容忍，以及現在潛意識裡面不希望尤尼看到某些少兒不宜的血腥場面的動作。
他是一個擁有著柔軟內心的人，只不過這一份柔軟只會有很少很少一部分的人有資格得到。就好像是珍珠貝裡面蘊藏的珍珠，正是因為珍貴和稀少，所以才更顯得價值連城。
「……」
尤尼深吸了一口氣。
「不，沒有關係的。」
雖然她可以理解一方通行想要保護她的那一份心理，並且也很感念對方的這一份保護，但是，沒有關係的。
她是基里內奧羅家族這一任的家主，並不會因為年紀小就要去避諱這些事情。那都是她遲早要面對、要學習、要習慣的東西。
一方通行看了她一眼。
「行，你開心就好。」
「那麼……」
他的視線轉移向了面前堪稱人山人海的包圍圈，唇角的那一抹弧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到了最後成為了絕對可以止小兒啼哭的可怕笑容。
「來，你們說，想選擇一種怎樣的死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