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陽光下一人的獨行（十八）
雄英高中。
整個日本的境內都是數一數二的、以培育未來的職業英雄為主要目的的學校, 素來都有著「東有雄英、西有士傑」這樣的讚譽。
這樣的一所學校裡面, 自然曾經、現在、未來, 都不會缺乏「天才」的存在, 又或者說，能夠進入這裡讀書的每一個學生都是同齡人之中的佼佼者。
而且，如今的「和平的象徵」、第一的職業英雄歐爾麥特也是從這一所學校裡面出來的。
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要說明，對於雄英高中而言，「天才」早已屢見不鮮。
……但是。
即便是雄英高中那麼多年的校史上——即便是世人已經習慣了每每過上那麼幾年, 這個學校裡面都一定會出現那麼幾個讓所有人都望洋興嘆的舉世皆驚的天才的情況下——
他們也從來都沒有見過今年這一屆這樣, 僅僅是體育祭上面就上演了如此激烈的場景。
無論是那個有著「爆炸」的強大個性，雖然表現兇惡但是實力卻也是毋庸置疑的強悍的金髮少年也好、還是那據傳是第二的職業英雄安德瓦精心培養的、通過個性婚姻的結合而成功的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強大個性的小兒子也好, 還是那隱隱有傳言是被歐爾麥特看好、有著令人不由自主的為之動容的堅定信念和不屈不撓的品質的雀斑少年也好——
他們，無一例外在那並不是都么遙遠的將來，都一定會成為令人交口稱讚的英雄。
儘管現在體育祭僅僅只進行了第一個部分, 但是觀眾席上不少有著遠超常人的眼界的職業英雄們已經在心底有了這樣的定論。
然而, 這三位少年的表現的確是可圈可點, 讓在座的一種職業英雄們都不由得生出一種「自己已經老了, 以後果然還是年輕人的天下」這樣的感慨來的話——
那個早早的就已經站在終點, 如今正百無聊賴的盯著自己的手看的白髮少年，大概帶給人的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震撼。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少天才。
所謂的天才，自然就該是天之驕子, 平步青雲, 就算是遭受了一時的挫折, 也一定可以很快的重新站立起來，並且用一種更加強大的姿態歸來。
然而，「天才」終究還是屬於「人類」的範疇。
在「天才」之上，還凌駕著「怪物」。
——已經無法用貧瘠的詞語和什麼華麗的辭藻去描述和定義，於是只能帶著景仰的——帶著敬畏的，以「怪物」相稱。
那並不是什麼貶義的稱謂，而是一種由衷的、發自內心的稱讚。
天才尚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怪物卻已經是終其一生都無法到達的高度。
天才易得而怪物難現。
每一個時代都會有無數的天才脫穎而出，但是那卻需要無數個時代的積累，才會有這麼一個怪物的橫空出世。
而如今，在長久的空白以後，這個世界裡面的人大概終於可以給「怪物」一個具象化的形象。
當爆豪勝己和轟焦凍你擠我我推你、你用爆炸阻攔我我用冰塊兒敲你頭的時候，綠谷出久正從他們的身後借著爆炸的餘波一路追趕。
當三個人幾乎是不分前後腳的、只差那麼一點點的時間差的、氣喘吁吁地到達了重點的時候，無論是爆豪勝己還是轟焦凍，又或者是以黑馬之姿闖出來的綠谷出久都有些愣怔的看著站在終點的白髮少年。
「喲。」
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已經在這裡不耐煩的等了好久的一方通行轉過頭來。
他的肋下舒展著風凝聚而成的羽翼，微微的垂在身後，陽光照射過來，像是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的色彩。
「你們終於有人來了？好慢啊。我可是在這裡等了很久啊。」
白髮少年唇角的笑意帶著邪氣，宛如一尊立於那裡的魔神。
無論是在現場的人也好，還是通過屏幕看到這一幕的人也好，都不由自主的、下意識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啊啊，沒錯。
從今日開始，所有人都會知道，只要提起「怪物」，那麼他的名字一定是——
一方通行。
「難怪從一開始似乎就沒有看見一方同學……」
綠谷出久大概是三個人裡面最快的接受這個事實的，他撓了撓自己的頭髮。
「原來你早就已經到了啊。」
小天使揚起笑臉來，雖然輸了，但是依舊特別有氣度的對著一方通行道：「恭喜！」
「啊。」
看在綠谷出久經常幫忙帶東西投喂自己的份上，一方通行也願意給他這個面子，至少對於對方的話回應那麼一聲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可以想見，這要是換成時候爆豪勝己在說話的話，能夠得到的大概只會是令人尷尬的沉默。
轟焦凍不善言辭，他只是深深的。認真的看了一方通行一眼。
「下次，我會努力的。」
他說。
……你要努力個什麼？
這種各種省略了主謂賓的話，一方通行自認還沒有那個能力去理解其中的邏輯。
相比起這邊綠谷出久和轟焦凍的態度，爆豪勝己簡直就像是一個點燃了炸掉了的手榴彈。
「切！」
不過爆豪勝己也不是什麼輸不起的人，他只是重重的皺起了眉，看著一方通行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撲上去用自己的鋒銳的牙齒從對方的身上咬下來一塊肉一樣。
「……等著！」
爆豪勝己咬牙切齒。
「遲早我是可以贏的！」
一方通行毫不畏懼的和他針鋒相對。
「呵，來就來啊，誰怕誰？」
如果不是考慮到現在是在體育祭的賽場上面，怕是這兩個人已經忍不住開始干架了。
撇開一方通行這種簡直像是有外掛一樣的傢伙不算的話，繼他們三個人跑出來之後，其他的同學們也都陸陸續續的來到了終點。
「看爆豪的臉色一點也不好的樣子呢……」
「這樣的話，贏得看來是一方了……」
「嘖嘖，沒有人覺得爆豪那一張本來就很臭的臉更臭了嗎……」
「小聲點啦，你聲音太大了，爆豪看過來了。」
「看過來就看過來了唄，難道還怕他不成了……」
A班的同學們喘過來氣之後，開始並不小聲的交頭接耳。
「喂！」
爆豪勝己額角的青筋跳動。
「我都能聽見啊你們這些混蛋！」
他轉過頭去，怒視著自己班上的那一群混蛋。
一旁的綠谷出久則是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瑟瑟發抖。
那個小勝居然被欺負了！該說不愧是雄英嗎！
等到所有的學生都已經陸陸續續的結束了第一關之後，代替布雷森特宣布了下一關的人是午夜小姐。
「騎馬戰？！」
所有人都不由得異口同聲的重複了一遍。
「沒錯。」
午夜小姐矜持的點了點頭——總覺得她應該再拿一個鞭子才更配。
「騎馬比賽。」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來一個古怪的笑意。
「根據你們之前第一輪跑步比賽的名次，從后往前，能夠獲得的號碼條所代表的分數也在逐漸提高。在第二輪比賽裡面，你們要在規定的時間裡面保護好自己的號碼條、同時儘可能的去搶奪別人的號碼條，讓自己的分數越高越好。」
午夜小姐頓了一下。
「而上一輪比賽的第一名可以獲得的積分是——一千萬！」
這一瞬間，數不清的視線明裡暗裡的朝著一方通行這邊望了過來。
「哈？」
原本已經無聊的開始用腳尖在地面上畫圈圈的白髮少年若有所覺的抬起頭來，環視了一圈兒自己周圍的人，唇角慢慢咧開，露出來一個充滿了凶戾的氣息在裡面的笑容來。
「怎麼，你們這是都把我當成了好捏呃軟柿子了？」
一方通行挑著眉，眉眼間染上了絲絲的狠厲。
「呵……」
他也懶得和這些傢伙多說什麼，橫豎等到之後正式進行比賽的時候，這些傢伙們會明白，將他當做目標是一件多麼錯誤的事情。
和一方通行為敵，相當於是站在了地獄的門口。
——這是曾經在學園都市裡面的時候，有人對這個少年做出的評價。
……不對，等等。
一方通行回想了一下午夜小姐剛剛說過的關於下一場比賽的事情，臉色突然黑了一半。
騎馬賽？！
雖然不曾接觸過。也沒可能親身經歷過，但是一方通行還不至於孤陋寡聞到連騎馬賽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但是，就是因為知道那是個什麼玩意兒，所以一方通行現在的臉色才會如此的難看。
他是不可能去給別人當馬的——但是，就算是別人給他當馬，只要一想到自己將要不得不和別的人有身體上的接觸，一方通行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唯一能夠接受的身體接觸只有最後之作。
嗯？你說之前的太宰治該怎麼算？
那能有什麼辦法么？對於這種臉皮死厚的傢伙，除了無視，難道還能有別的什麼好解決方式么？
但是如果只是為了這種理由就不戰而敗的話……一方通行覺得，他的驕傲根本不允許他這樣做。
尤其是……
一方通行「呵」了一聲，他的視線幽幽的飄向了站在一旁的爆豪勝己。
爆豪勝己也正好在朝著這邊望，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頓時迸發出激烈的火花。
一方通行冷笑著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看，這就是他才不想就這麼退場的原因。
誰知道那個傢伙還會說什麼！！討人嫌的簡直想要把他團吧團吧塞到下水道裡面得了！
「你看到沒！！」
爆豪勝己對著拼了老命將他攔腰抱住不讓他衝上去找一方通行麻煩的上鳴電氣和切島銳兒郎怒吼道。
「那個傢伙在嘲諷我——你們看見沒！那個傢伙在嘲諷我啊！」
爆豪勝己表情猙獰。
來來來，你把脖子伸過來，看老子不給你上個BUFF！
上鳴電氣和切島銳兒郎都忍不住的苦笑。
難道不是你在單方面的找事嗎……明明在他們看來，一方通行可是什麼也沒有做的啊。
爆豪勝己猙獰臉。
不你們不懂！那是只有我能看的懂的嘲諷！
……那你們兩個真的是很棒棒啊。
不過很快，一方通行就發現，比起考慮自己是否會和別人有著身體接觸這個問題，他更應該考慮的，大概是根本沒有人願意來和他組隊的——這樣的事實。
因為一方通行本人拿到的那一根代表著1000萬分的號碼條，所以他一瞬間就成為了眾矢之的，這無疑是原因之一；但是同時，應該也有一方通行並不怎麼和別人——哪怕是自己的同班同學——相處的緣故，所以這會兒也並沒有誰站出來與他同行。
在周圍熙熙攘攘的、彼此間憑藉著往日的交情以及幾句話的商量就迅速組隊的這樣的情況的映襯下，一個人站在場地最中央的一方通行形單影隻。
天上的太陽照射下來，將他的影子拉的長長的，恍惚間像是一個迷路了的孩子。
沒有去處，不知歸途。
這個時候，一直手伸了出來，在堪堪要握住一方通行的手的時候被後者躲開了。
「你要幹什麼？」
一方通行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綠谷出久，皺了皺眉。
如果剛剛那一下真的握實了的話……那麼不用想，綠谷出久現在一定是手臂廢掉了的結局。
而那樣的話，他的這一次雄英體育祭的征途，大概也就到此為止了。
「你是……」白痴嗎。
但是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或者說，綠谷出久大概根本就沒有聽清楚一方通行那尚未說完的話。
「一起吧，一方同學！」
少年人臉上的笑容真摯而燦爛。
「為什麼邀請我？」
一方通行雙手環胸，憑藉著幾厘米的身高優勢，從上向下的俯視著綠谷出久。
「因為你在這裡啊！」
綠谷出久脫口而出。
但是他沒有說出來的、真正想要表達的是……
因為你看上去，真的很寂寞啊。
所以才會想要拉住你的手，至少想要告訴你，你不是一個人。希望你可以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還有這個世界上的我們。
從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開始，綠谷出久就敏銳的感知到了一方通行身邊像是有著一層似有似無的隔膜，將他和整個世界都隔離開來，有如透過一面厚厚的玻璃，在冷漠的看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這一次在雄英的再次相遇，圍繞在一方通行身邊的那一層隔膜，似乎不見了。但是少年大概是已經習慣了曾經那樣子的生活，所以就算是屏障已經消失，也沒有主動的邁出那上前的一步。
那麼……
綠谷出久想，就由他來主動地走上前去——走進他的世界裡面去。
所以，請不要再露出那種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彷彿被整個世界一起拋棄掉了的表情了。
綠谷出久這樣想著，伸出手來，握住了一方通行的手。
「？！」
一方通行險之又險的撤掉了自己的反射，這才保住了綠谷出久的手臂沒有被自己人弄出點什麼事來。
「喂，我說你——」
他想要說上那麼幾句，但是所有的話都在嘴邊又咽了下去。
一方通行看到了綠谷出久的眼睛，亮晶晶的，裡面有著真摯的情感。
「一起努力吧，一方！」
綠谷出久笑著對他道。
「然後，讓我們也成為朋友吧！」
一方通行一把甩掉了綠谷出久的手。
「我才不需要朋友。」
「但是你沒有拒絕一起組隊的提議對吧！」
綠谷出久並不氣餒。
不就是暴嬌嘛，他都和小勝青梅竹馬過來這麼多年了，也不差多一個一方通行。
而且某種方面上來說……綠谷出久覺得，一方通行的脾氣比爆豪勝己好多了。
啊，當然，這種話絕對不能讓小勝聽見，不然的話他一定會生氣的。
一方通行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用一種打量的目光看著綠谷出久。
綠髮的少年臉上的笑容裡面逐漸開始夾雜了一些忐忑不安，但是邀請的那一隻手卻一直固執的伸著，沒有收回去。
大概是過去了很久，又或者其實只是經過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當綠谷出久以為自己大概是不會得到回應的時候，他看到從來都不和任何人有著身體上的接觸的一方通行伸出手來——
握住了他的手。
「你同意了……？」
綠谷出久有些不可置信的問。
一方通行哼了一聲，權做回答。
但是讀暴嬌語十級的綠谷出久依舊是準確的get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
「那麼，請多多指教，一方通行！」
一方通行斂下了自己的眼睫，良久哼了一聲。
「請多指教。」
聲音極低，微不可聞，大概除了他自己再沒有第二個人聽到。
但是騎馬賽當然不可能僅僅是兩個人就能完成的，好在綠谷出久自己綁定了麗日御茶子，看起來只要再找一個人就萬事大吉。
綠谷出久四周看了看，眼前一亮，跑去邀請了同樣是一個人的常暗踏陰，於是這個四個人構成的騎馬小隊正式成立。
「那麼，為了更好地制定計劃，一方，常暗，我需要知道你們的個性。」
綠谷出久手中拿著小本本和筆，神情嚴肅。
常暗踏陰先開口介紹了自己的個性。
「我的[個性]是黑影——我的影子擁有自己的意識，並且可以自由的伸縮和變形。在越是黑暗的地方就越是強大，但是相對的在光線強烈的地方就會變得弱小，同時會畏懼光線。」
他這樣說著的同時，黑影也從他的身體裡面鑽了出來，親昵的挨著常暗踏陰，同其餘幾個人比了比大拇指。
「……我的話，是[矢量操縱]。」
即便是現在，一方通行也無法適應將「超能力」說成是「個性」，於是乾脆就將其隱去不談。
「矢量操縱？」
「只要是我能夠理解和解析的矢量，那麼我就可以對它們進行二次的集束與操縱。」
「聽、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嘟——」
勺子尖銳的聲音響起。
「第二輪比賽，開始！」
一方通行主動地撤掉了一部分的反射，被四個人穩穩地抬了起來。
最後之作曾經和他說過……
【一方的反射不僅僅是將外界不好的東西全部都反射走了，同時也把別人的好意反射掉了。御坂御坂如此判斷著。】
【大概只有失去了反射，一方才會和其他人正常的交往吧！御坂御坂這樣認為。】
……那就聽你一次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