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陽光下一人的獨行（十六）
然而面對中原中也冰冷的怒氣, 太宰治卻如同視而不見一般, 笑眯眯的沖著他揮了揮手, 又把手攏在唇邊做成了喇叭的樣子, 歡快的朝著中原中也用一種蕩漾的語調喊道：「好久不見~~中也~~」
「哈。」
中原中也抬起下巴來。
「我可是一點也不想看見你啊！」
「哎呀，別這樣說嘛。」
太宰治臉上的笑容不變，但是卻給了人一種完全不同的感受。如果說之前是非常傻白甜的裝瘋賣傻的笑容的話，那麼現在那裡面無疑是染上了某種漆黑的色彩。
明明還是那一個人，明明唇角的弧度都不曾有任何的改變, 但是卻無端的生出了另外一種詭謐的氣氛來, 就像是坐在層層的蛛網最中心那布局之人，縱使手中沒有拿著任何的武器, 但是也無端的具有某種令人感到信服的氣質。
但是中原中也顯然並不吃這一套。
「喂，我說太宰，你不要以為因為之前對抗組合的時候, 港口黑手黨和你們武裝偵探社之間有過協作, 所以雙方就真的停戰進入蜜月期了啊。」
中原中也等著太宰治, 整個人都蠢蠢欲動, 像是只要給他一個理由, 他就可以衝上去把這個一直以來都讓他覺得礙眼無比的傢伙就地解決了。
……啊，那可真是只要想一想，連晚飯都可以多吃兩碗的令人感到無比愉悅的場景呢。
「但是你現在也沒有接到要驅逐我的命令，對吧。」
太宰治攤了攤手。
「搞清楚啊太宰。」
中原中也咧嘴一笑, 露出兩顆小虎牙, 看上去像是一隻在舔著自己的爪子的凶獸, 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惡狠狠地一口咬斷你的咽喉的那種。
「殺死叛徒的話，可是不用得到森先生的允許，直接就可以進行的啊。」
「哎——好像是這樣，我都快忘了呢。」
太宰治伸出一根食指來撓了撓臉頰。
……這個傢伙真的靠譜嗎？
站在他身邊圍觀了全部的對話的一方通行不由的再一次的在自己的心底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對面那個橘色頭髮的……是港口黑手黨的吧。而且看起來地位不低的樣子……
一方通行開始非常認真地思索，自己是不是應該乾脆利落的當一個二五仔，轉手做掉身邊的太宰治然後去和對面的港口黑手黨做交易比較好。
「不過，至少是今天，你大概不可能如願了哦，chuya~」
太宰治的尾音帶著小小的上翹，連帶著整個人都似乎顯得俏皮了起來。
——然而很可惜，不管是一方通行也好，還是中原中也也好，都已經看透了這個傢伙那一張好看的皮囊下面隱藏的內在，顯然不會是那種會被眼前的傢伙輕易欺騙到的人。
所以這一份俏皮似乎也就沒有能夠起到什麼實際的作用。畢竟沒有人欣賞的話就只能看作是無用功。
「啊？誰給你的這份自信啊……」
中原中也的臉上剛剛擺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甚至是連唇角的弧度都還沒有上揚到最大——他的手機就已經響了起來。
太宰治的臉上掛起了莫名的笑意。
「喂，森先生？是的……是，沒錯……嗯，太宰那傢伙是在我身邊……」
當中原中也掛掉電話的時候，仍是誰都可以看出來他的臉色到了一個極度不好的地步。
「太宰你這傢伙……」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
「你早就料到了吧！」
「嗯？你在說什麼呢中也？」
太宰治臉上的表情稱的上是人畜無害。
「裝什麼裝！」
然而看到他這個樣子，中原中也更加來氣了。
「你這傢伙——早就和森先生商量好了吧！就等著看我的笑話是吧！」
中原中也用恨不得撲上去從太宰治的身上咬下來一塊肉的表情瞪著他。
「跟我走！」
「哎呀，早這樣不就好了嘛。」
「小A，跟上來跟上來~」
「……誰他媽是小A啊？！」
一方通行瞬間暴跳如雷。
「快來快來~」
然而太宰治卻並不為之所動，反而是笑眯眯的朝著一方通行招了招手。
「不來嗎？我們可是去借用能夠讓你連通到外界的信號系統、以及可以不經過層層繁複的手續批准就離開橫濱的通道哦。」
「……」
太宰治這個傢伙，大概是深諳什麼叫做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又或者一定會是一個好的鏟屎官——特指在把自家的傲嬌主子惹毛之後又順毛這一方面。
一方通行覺得，他真的想打人了。
……給他等著！
或許是因為有了中原中也帶領的緣故，即便一路上可以感覺到從各個方向明裡暗裡的投來的針對於太宰治的某些並不友好的目光，但是終究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擋住他們的去路。
在跟著中原中也七扭八轉的來到了一間房子的門口后，中原中也敲了敲門。
「BOSS，我帶他們來了。」
「進來吧。」
從門裡面傳來的男人的聲音其實一點也不顯老，一方通行估摸著對方說不定比之歐爾麥特都還要更加年輕一些。
推開門最先看到的其實並不是港口黑手黨的頂頭BOSS，而是一個金色長捲髮、穿著紅色的洋裝的女孩子正趴在桌子上，用蠟筆在白紙上塗畫著什麼。
「呀！」
聽到開門聲小姑娘轉過頭來，一眼就看到了三個人之中身高最高的、站在那裡十分顯眼的太宰治。小姑娘驚叫了一聲，從桌子上翻身下來，然後躲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的身後，假裝這樣太宰治就看不見自己。
「我該說好久不見嗎，太宰？」
面色帶著些蒼白的黑髮男人手肘撐著桌面，雙手托住自己的臉頰，眉眼彎彎的笑著問。
「嗯，的確是好久不見了，森先生。」
「要回來嗎？我的邀請可是一直有效的哦。」
「這種玩笑可不能開哦，森先生。畢竟當初把我趕出去的人不就是你嘛。」
「你看你在說什麼話呢，太宰。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情。」
兩個心眼都不幹凈的傢伙對視一眼，相互一笑，都是皮動肉不動的典範。
「那麼——按照之前你和我說的，你是要借用與外界連通的電話對吧。」
「如果可以的話，還有交通方式。」
太宰治打蛇隨棍上。
「之前說好的裡面可沒有這一條。」
「哪裡，一定是森先生你年紀大了阿茲海默症犯了所以不記得了。」
兩個人之間的對話伴隨著數不清的唇槍舌劍。
「不過要連接外界的人不是太宰你吧。」
「畢竟……是你的話，根本不會找到我這裡來。」
「Bingo~」太宰治將一方通行推了出來，「是他要用哦。」
「誤入的孩子？」
森先生看了一方通行一眼，又看了一眼，像是有什麼話就堵在嘴邊，不吐不快。
「……你想問什麼？」
看在自己要借用的是人家的東西的份上，一方通行給了他這個面子。
「咳咳，我主要是想問……」
「你到底是男生，還是女生呢？」
「……」
因為使用「反射」，只將身體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物質放進來，所以一方通行的身體缺乏外界的刺激，產生的激素過少，影響了身體的發育。
在他這個年紀的其他人，第二性別都已經分化完全，唯獨一方通行看上去遊戲雌雄莫辯。當然，或許激素的缺乏也是造成他現在這個身高的一個重要原因。
嗯？你問旁邊站著的某位黑手黨幹部？
他說不定是被重力壓的呢：）
「你眼神不好嗎？」
一方通行磨了磨牙。
「本大爺當然是男的！」
「哦，哦，好的……」
森鷗外看上去非常可惜的嘆了一口氣。
他打開了自己手邊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來了一個手機遞給一方通行。
「這個就可以？」
一方通行看了看那個普通的、和市面上賣的其他任何一款手機都別無二致的手機。
「沒錯哦。」
一方通行想了想，還是撥通了電話。
電話只是響了幾聲就被人接通了。
「喂，這裡是八木俊典……」
其實接電話的歐爾麥特還是有些疑惑的。
他有兩個手機號，一個是作為「歐爾麥特」使用，另一個則是作為「八木俊典」使用。
屬於「八木俊典」的這一個手機號實際上沒有多少人知道，而會打這個電話的人他基本上也都知道是誰。
所以，乍一看一個無比陌生的號碼打了過來，歐爾麥特的心中是不無疑惑的。
但是剛一接通，那邊傳來的聲音就把這位第一的職業英雄給嚇到了。
「是我，歐爾麥特。」
一方通行平靜的道。
電話那邊先是傳來了「啪嗒」一聲，聽起來像是歐爾麥特的手機沒有拿穩給摔倒了地上；緊接著手機被人匆匆的撿了起來，在一方通行的耳邊響起來的是歐爾麥特興奮到幾乎破音的聲音。
「真的是你嗎？一方少年！」
「嗯，是我。我現在正在橫濱。」
「橫、橫濱？」
雖然能夠得到一方通行得消息很令人欣喜，但是當得知他居然是在橫濱之後，歐爾.老父親.麥特又忍不住的開始操心起來。
雖然知道英雄科的學生遲早有一天要去面對這個世界的「真實」，但是歐爾麥特顯然沒有想過會這麼快。
——這才入學幾天啊！這一屆的學生為什麼校園生活如此的精彩紛？他當年還是學生的時候有這樣嗎？果然是沒有的吧？
現在的後輩還真是不得了啊……
歐爾麥特心底做出了這樣的總結。
「你怎麼會在橫濱啊……」
「之前在傳送門裡面反抗的太厲害，中途掉出來了。」
這話剛說完，一方通行就聽見旁邊傳來了「噗嗤」一聲的悶笑。轉過頭去看，太宰治那個傢伙正平靜的把頭扭了過去，但是不斷地顫動著的肩膀卻出賣了他。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笑的？！一方通行忍不住有些惱羞成怒。
「咦？」
歐爾麥特陡然意識到了什麼。
「一方少年你現在是怎麼和我打電話的……？」
他記得橫濱的電話系統和外面是分開來著的啊。
難道一方少年居然跑去異能事務科了嗎？但是這麼短的時間裡面要得到事務科的認可……歐爾麥特有些擔憂一方通行是不是選擇了暴力解決。
「我借用了一下港口黑手黨的內部電話。」
一方通行倒是有問必答。
歐爾麥特眼前一黑。
你這還不如去和異能事務科干架呢！那也比你去港黑強啊！
曾經和港口黑手黨打過那麼幾次交道的歐爾麥特覺得自己心好累。
「總之一方少年，你就待在橫濱，我馬上就找人去接你……」
歐爾麥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在心底盤算，他有沒有可能親自跑去橫濱一趟。
「啊，不用了。」
然後他就聽見一方通行回答他：「港口黑手黨說可以幫我安排回去東京的車票。」
在掛斷了歐爾麥特的電話之後，一方通行轉過頭來看向森鷗外。
「所以，你們希望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一方通行懂。
「現在不需要你做什麼。」
森鷗外雙手交叉撐住了下巴看著他。
「……」
「那麼，算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一方通行的人情，可是比黃金和珠寶還要來的更加珍貴。
「咦，那帶你來這裡的我呢？」
太宰治有些不可置信的站在一方通行的面前，一隻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整張臉都湊到了一方通行的面前。
「我呢？我呢？」
「別在這裡礙事。」
中原中也一腳踹過去，把這個擋道的繃帶浪費裝置從自己的面前踢開。
「走吧，我帶你去專門的動車車站。」
「啊啊啊等等我——中也你下手太重了啦！」
太宰治抱怨著跟了上來。
「太宰難得回來，不多待一會兒嗎？」
當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森鷗外問。
「不啦。」
太宰治一隻手按在門框上，回過頭來，朝著森鷗外——或者說，是朝著站在森鷗外的身後，悄悄地探出來了半個腦袋的愛麗絲露出一個看起來似乎是溫溫柔柔的笑容來。
「我再待下去的話，您大概就不會看著我離開了吧？」
他哼著自創的小調離開，可以聽見身後的房間裡面傳來了愛麗絲崩潰的哭聲。
「啊啊啊啊！人家今晚要做噩夢啦！」
以及森鷗外手忙腳亂的安慰。
「小公主不要哭！不要哭啊！」
「真的不考慮做我的學生嗎？」
當一方通行上車的時候，站台上的太宰治問他。
「別想了。」
一方通行頭也不回的走進了車廂。
「欸——」
「可是，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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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京的日子和之前沒有什麼區別，他們的班主任相澤消太非常堅強的帶病上班，即便是自己都快要包裹成一個木乃伊了也要堅持站在講台上，風雨無阻，堪稱典範。
或許是有了之前共同對敵的經歷，整個一年級A班的同學們之間相處得更加親密隨和了，即便是一方通行這種和爆豪勝己不相上下的臭脾氣，也會被邀請著一起共進午餐。
——雖然他總是拒絕掉。
不過這樣的日子顯然沒有持續多久。
「體育祭？」
當相澤消太宣布這個事情的時候，全班都是異口同聲的驚叫。
「……」
作為一個外來者，一方通行再一次的不懂自己的同學們為什麼這麼興奮。
那不就是個運動會嗎？
「當然不是普通的運動會！！」
近來勉強也能和一方通行說上幾句的綠谷出久滿眼都閃爍著小星星，裡面寫滿了大大的「信仰」兩個字。
「到時候會有很多的在職職業英雄們前來觀看，可以說，體育祭相當於是一次大型的、向所有人展現自己的舞台啊！」
一方通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