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臨別
於是，風揚輕笑著站了起來：「走吧，讓她休息一下，她也需要休息。」
林飛雪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火嬰，和風揚一起打開門走出房間。
火嬰的房間門口，依然圍著大批沒出去執行任務的神鷹成員。
他們看著風揚和林飛雪出來，眼神里透著急切，情不自禁的跨前一步，將風揚和林飛雪包圍起來。
但是，風揚在這群人里，並沒看到剛才官威十足的李威。
「怎麼樣了？」一個魁梧的平頭男人問道。
他皮膚黝黑，一雙眼睛卻十分犀利，口氣冰冷，卻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風揚沖著魁梧的平頭男人伸出一根手指：「一個小時會醒來。」
說完，風揚率先擠出人群，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走了。
林飛雪扭頭，看了一眼風揚的背影，沉聲說道：「除了特護，不要進去打擾火嬰，她需要休息。」
風揚回到自己的房間，正準備關門的時候，突然聽到樓道里傳來踢踏踏的皮鞋聲。
下意識的探頭望去，風揚頓時心裡一驚。
林飛雪居然追過來了。
然後，他機智的準備馬上關門。
可是在那一剎那，他又驚愕的發現，林御姐居然在隔壁房間停下。
風揚愣愣的注視著，接著他發現，站在門口的林飛雪突然不動了。
她怎麼了？
她怎麼不進去？
風揚想啊想的，就忍不住再把頭往外探了探。
就在這一瞬間，站在隔壁門口的林飛雪突然扭頭，直接把目光鎖定在風揚探出的腦袋上。
犀利冷漠的眼神，像一根根穿透人心扉的鋼針。
幽怨，恨意，夾雜著一絲絲隱藏極深的失望，讓風揚瞬間變得五味雜陳。
你這是幹什麼？
你到底什麼意思？
知道了又怎麼樣？
反正遲早你也會知道。
既然都這樣了，倒不如坦然面對。
於是，風揚恨氣打開了門，從容的走出房間。
面對林飛雪冰冷的審視，他大義凜然的說道：「你猜得沒錯，我明天就要搬出去了，你現在應滿意了？」
林飛雪仍舊審視著風揚，仍舊一言不發。
風揚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以後，你恐怕欺負我的時間就少了。」
林飛雪低下頭，沉默不語，但仍舊靜靜的站著。
風揚一直盯著林飛雪：「當然，如果你想我了，我還是會隨時回來看你。」
「可以閉嘴了嗎？」林飛雪耷拉著小腦袋，像在對地板說話。
但她的語氣里，卻帶著濃濃的警告韻味。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風揚沒閉嘴，繼續說道：「你在想，我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明明是你親自從黑獄把我接出來的，現在我卻要執意離開神鷹。」
「你太高看自己了。」林飛雪終於忍無可忍的轉過身，沖著風揚冰冷的說道：「你當你是誰？救世主？缺了你地球不轉？如果你想找死，就直接說出來，我一定會成全你。」
說完，林飛雪根本不給風揚反擊的機會，打開房間門，闖進去，砰的一聲關上。
林飛雪突如其來的絕地反擊，直接讓風揚傻眼了。
木訥的站在通道里，他就像一尊被抽空靈魂的活化石。
清晨的空氣，清晰宜人，但冬季的來臨，卻增添了幾分刺骨的寒意。
昨晚，風揚興奮得一夜沒睡著。
從黑獄到神鷹，持續大半年被軟禁的痛苦，終於就要解脫了。
所以，風揚起了個大早，將自己為數不多的東西收拾好，就匆匆出了門。
路過林飛雪的房間門口時，風揚忍不住停頓了一下。
扭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又無奈的嘆了口氣。
或許，現在最不想見到自己的人就是她吧。
和她在一起那麼天，視乎除了吵架，就沒幹過別的。
或許以後再來神鷹，碰見她，也應該形同陌路了。
於是，風揚仰起頭，在往前走了幾步。
當到了火嬰的房門口，他再一次停下。
沉吟了一會兒，他還是轉身敲響了火嬰的房間門。
開門的是一位帶著口罩的女護士。
當他看到風揚的時候，不由得微微一愣。
接著，她讓開了門，卻沒說一句話。
風揚走了進去，看著依然在床上躺著的火嬰，心裡隱隱升起一絲內疚。
不管怎麼說，這次是利用火嬰受傷的事情，才徹底和鷹皇攤了牌。
就算有千條萬條正確的理由，始終是利用了火嬰，而且是利用了火嬰的生命。
「小弟弟。」
突兀的，熟悉嫵媚的聲音響起，一下子把風揚拉回到現實。
抬起頭，風揚一下子就看到床上的火嬰，正以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自己。
她看起來好了很多，至少比昨天受傷的時候要好很多。
「感覺怎麼樣？」風揚來到火嬰床邊，輕聲問道。
火嬰嫣然一笑：「謝謝你救了我。」
風揚低頭沉默。
他覺得當不起火嬰這一個謝字。
如果她知道自己利用她的傷勢和鷹皇攤牌，又會怎麼想？
火嬰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扛著旅行包的風揚，突然黛眉一皺。
「你要走？」她很聰明，一眼就看穿了一切。
風揚無奈的笑了笑：「是搬走，但因為要給鷹皇治療，我會一周天回來一次。」
「去哪兒？」火嬰疑惑的問道。
風揚搖頭：「沒想好。」
火嬰翻了翻眼皮，警告著說道：「最好不要沾花惹草，不然我代表飛雪閹了你。」
風揚沖著火嬰苦笑著點了點頭，又朝她做了個拜拜，然後果斷轉身離開。
一步步走下女兵宿舍的樓梯。
風揚突然發現，當初費盡心機想要住進這裡的想法，現在看起來是那麼的諷刺。
當他走出女兵宿舍大門，就一下子愣住了。
前方階梯下，一輛軍綠色的悍馬車前，三道熟悉的人影，正定睛望向這邊。
林飛雪、楚義，還有——坐在輪椅上，處於全身癱瘓的鷹皇。
面對他們的目光，風揚局促的閃躲。
然後，他故作輕鬆的笑著說道：「喲，你們都來為我送行？」
「真的要走？」楚義臉上露出無奈。
風揚果斷的點了點頭。
林飛雪一言不發，轉身一把拉開軍用悍馬的車門，直接坐上了駕駛艙。
啪……
一聲響亮的關門，視乎在詮釋著她心裡無限的怒意。
將目光落在鷹皇身上，風揚一步步來到近前。
鷹皇默默的看著，卻一句話沒說，顯得是那麼凄涼。
在此時此刻，風揚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離別的話？
不需要，因為以後會是這裡的常客。
囑咐的話？
更不需要，他和鷹皇已經定下了一年之約。
所以，風揚默默地轉身，默默地走向軍綠色悍馬。
「風揚……」
就在風揚剛走出幾步，鷹皇終於開口了。
風揚停下腳步，卻並沒轉身。
鷹皇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問道：「你真以為憑你一己之力，可以抵抗兩大豪門的斬草除根？」
風揚沉默。
鷹皇繼續說道：「你當真以為前兩年你和他們的爭鬥，完全是靠自己的實力活下來了？」
風揚猛的轉身，凝視著鷹皇，自信的說道：「是的。」
「你當東方家族是什麼？東方季薇是什麼？」鷹皇再次大聲的問道。
風揚頓時猶如晴天霹靂，不可思議的問道：「您說什麼？」
鷹皇冷哼著說道：「如果沒有東方季薇在背後全力支持你，你早死三百回了。」
風揚愣住，整個人瞬間像被電擊，一下子繃緊了身子。
東方季薇~！
這個名字，已經好久好久不出現在他腦子裡了。
但是，現在經過鷹皇的提及，風揚的腦海里，又閃過一道亮麗的倩影。
那是在一個盛夏的夜晚，在一個四周栽滿各種草藥的空地上。
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和一個十二歲的漂亮少女，並肩平躺在地上。
漂亮的少女說：「小瘋子，我爺爺說，我和你已經訂了婚約，長大了我就要嫁給你。」
小男孩撇著嘴很不樂意：「你老是設計整我，我不娶你。」
漂亮的少女立即翻臉：「你敢不娶我，我就殺了你。」
小男孩很委屈的撇著嘴嘟囔：「殺了我也不娶你。」
漂亮少女猛的從地上坐起來，眼圈一紅，突然哇的一聲哭了。
然後，小男孩慌了，也從地上坐起來，開始笨拙的哄著漂亮少女。
最後，漂亮少女終於不哭了，並且沖著小男孩發誓：「如果以後有人敢欺負你，我就欺負他，如果有人敢欺負我，你也要保護我。」
腦子裡閃過的一幕幕，像電光火石，卻又那麼清晰可見。
東方季薇~！
風揚突然覺得，這個名字不僅不陌生，而且是那麼揮之不去。
從回憶中緩過神，風揚沖著鷹皇投去感激的目光：「謝謝，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鷹皇提高嗓子，一臉狂傲的說道：「身懷懸壺濟世的天賦，一言而定生死，善加利用，必成大器，但前路艱辛，好自為之。」
風揚顫抖著身子，緩緩閉上了眼睛。
仰著頭，他捏緊拳頭，遲遲沒動。
他突然發現，視乎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容易割捨。
這個世界上，最難消受的不是美人恩，而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