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樂譜
「逆羽公子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清篁在他身後，無奈笑笑, 「山體中這處洞天、甚至這份捲軸的製作者, 大概都是我的仇人成烈，如今我只有向他復仇這個心愿, 不可能不追查下去。」
她看著外頭日光, 接著道：「若逆羽公子有心相助，還望為我解答幾個問題。」
「恕在下難以從命。」逆羽笑笑，「捲軸上倖存的兩處祭壇標註，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出現，如果我與清篁姑娘能在那些地方幸運再會，那時我會回答姑娘的問題。」
不知道是因為方才的激烈戰鬥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山體的搖動並沒有停止, 反而愈演愈烈，逆羽正好藉此轉移了話題, 接著說道：「此處山體恐怕要塌了, 我們還是快出去吧。」
他說完，當先往外走, 身形穿過黑衣人炸出的洞口，縱身躍過水麵往岸邊去了。
逆羽不願說, 清篁也就不再問，幾人跟著逆羽陸陸續續離開山體，與逆羽在對岸匯合。
事情已經解決, 清篁跟辭致低聲聊了幾句, 剛想出聲對逆羽他們說什麼, 突然聽到遙遙遠方空中有尖嘯聲，正往此處席捲而來。
赤紅火焰從天邊鋪下，籠罩在混沌紅光中的火鳳凰從遠方飛來，在他們上空盤旋。
慕蘇微愣，出聲：「卿予？」
鳳凰尖嘯一聲，飛旋的速度減慢，下降，化身為人形落到地上。她先看見了慕蘇容染，剔透紅眸染了些笑意：「慕蘇，小容染。」
容染覺得炎卿予沒必要在自己的名字前面加個「小」，不過看在慕蘇的面子上，還是乖乖道：「炎前輩。」
「卿予。之前我聽說你來了彭城，還想過尋你，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慕蘇瞧她一身黑紅戰袍染了些臟污，輕鬆的神色緊了緊，關心道，「發生什麼了？
「我稍後同你說。」她明亮的紅眸有一瞬間像燃燒一般璀璨灼熱，但很快剋制，恢復了常態。
顯然她也注意到了慕蘇周圍的人，看到逆羽和唐苑時頓了頓，接著看了看別的人，最終還是落在了逆羽身上:「逆羽？你怎麼在這兒？」
逆羽笑眯眯道：「當然是秘密。」
唐苑默不作聲，看了眼炎卿予，接著看回河對岸——山體在劇烈的搖動中下墜，一點一點沉入水中。
在之前的山崩地裂中仍屹立不倒的山體，就這樣消失了。
然而見證這一場景的人注意力似乎不在這上頭。炎卿予聽了逆羽的話，也不追問，無奈：「你秘密可太多了。」
她接著道，「無論如何，你記得及時回去。還有，你怎麼和慕蘇在一起？」
「有些事，只憑我是做不到的，所以我找了慕蘇姑娘和容染姑娘幫忙。」逆羽並不掩飾，態度自然，顯然和炎卿予相熟，甚至關係還不錯，「怎麼了？」
「你要做什麼都隨你，不過你若是讓慕蘇和小容染陷入危險之中，可別怪我把你冬眠的窩拆了。」炎卿予皺皺眉頭，語意里十足的威脅。
「你放心，我可是把幾位姑娘都護得好好的，」逆羽笑得坦然，「更何況我還欠著慕姑娘一個人情。」
慕蘇愣了愣。逆羽話里的「慕姑娘」應該不是指的她。
炎卿予眸光垂了垂，「如此便好。」想了想，又問，「這裡的事已經結束了？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已經結束了。我正想跟她們告別，你就來了。」逆羽回答了炎卿予，又面向慕蘇一行人，道，「多謝各位相助，我們大概要在此分道揚鑣了。」
「我在中季城『天行』寄存了些不錯的東西，稍後會去那邊打聲招呼，各位在『天行』報上我的名字逆羽，便能從中選一件自己心儀的，權當我的謝禮。」
中季城是修仙者的中心城市，有許許多多特殊行業的存在，「天行」便是其中專職於替客人保管寶物的一家商行。
除了坐鎮中季城的天一境大能，據傳，「天行」本身也有幾位分神中後期的高手，且保管之地受強大陣法保護，自創立以來從未弄丟過客人保管的東西。
只有少數人有資格做「天行」的客人，當然，需要「天行」保管的東西也並不多。
清篁頷首示意：「多謝逆羽公子。我方才也想說，我和辭致商量了一下，接下來要去西北一帶，要和各位告別了。」
容染愣了愣，看向辭致：「阿辭，你不和我們回元華宗？」
辭致搖頭：「嗯。我和清篁有許多目標都相近，接下來我會跟她同路。西北方有一處我族內遺迹，我想去看看有沒有線索。」
容染抿了抿唇，開口道：「阿辭，我也和你一起——」
她話音未落，慕蘇抬手扶在她肩膀上:「阿染，不行。」
「師尊？」容染不解，「為什麼？」
「阿染似乎忘記自己即將突破了？」慕蘇似笑非笑，逮小雞仔一樣將容染的肩膀扣得緊緊的，「阿染修為尚低，先回宗門突破，別的事都之後再說。」
辭致也道：「染染聽慕姐姐的話吧，境界突破要緊。一直有本能指引我的方向，現在更是有清篁在，染染不用擔心我。」
容染略一思考，還是同意了：「好吧。」
慕蘇放了心，卻見逆羽向她走近，示意：「慕蘇姑娘。」
「嗯？逆羽公子有什麼要我說的？」慕蘇不解。
逆羽遞給慕蘇一塊玉簡：「這是我一位朋友留下的樂譜，是她畢生的心血之音，我想贈與慕蘇姑娘。」
「畢竟，這份樂譜留在我這樣不通音律的人手中，只有被埋沒這一個結局。今日終於找到可以託付它的人，想必我那位朋友也很高興。」
「樂譜？」慕蘇接過玉簡，靈力感知滲入其中。
玉簡中存蓄著令人驚訝的磅礴靈力，在慕蘇接觸的時候，溫潤的無屬性靈力緩慢地流淌進慕蘇的靈脈，而樂譜的信息鐫刻在玉簡深處的靈識空間中。
這曲譜……慕蘇心下一沉。
「如何？」逆羽笑問。
「精妙絕倫，逆羽公子送了我一份大禮。」慕蘇露出些微笑意，「多謝。」
逆羽笑道：「這就好。」他轉身，「阿苑，我們走吧。」
炎卿予見他要動身了，提醒道：「你該回去了，記得。」
逆羽擺擺手：「多謝炎宗主提醒——我去跟『天行』打個招呼，立刻回我的『窩』里冬眠！」
炎卿予撇撇嘴，逆羽哈哈大笑。
唐苑一直沉默不言，這時才應了一聲「嗯」，對這邊拱手行禮，目光落在容染身上：「告辭。」
容染向她微笑：「唐姑娘，後會有期。」
逆羽與唐苑兩人一左一右，往東方離開了。
他們走了，辭致飛快的湊到容染面前，笑盈盈道：「染染，我也要跟你告辭了哦。」
分明長了副俊美臉龐，辭致露出的神色卻頗有幾分可愛，容染忍不住在她臉上捏了捏：「真的現在就走？去彭城休息一陣子如何？」
「唔——了，」辭致口齒不清，把容染手拿下來，「不了，我們已經決定立刻出發。」
她伸出雙手拍了拍容染臉頰，退了兩步，看了清篁一眼，對容染告別：「染染，我走啦。」
——
彭城，通方酒樓二樓。
上一世的這段時間，自己似乎是在專心研究八卦陰陽魚，而辭致是一個人獨身在外，這一世為何會憑空多出一個「清篁」來？
要說「清篁」的身份，容染還是有些頭緒的，但是「逆羽」的身份，容染真是摸不著頭腦了：從他們的話中可以推測逆羽大概為分神中期，是一名無門無派的修魔者，與炎卿予和阿苑都相識且似乎關係不錯。
即便加上前世的幾百年記憶，容染也不知道逆羽是誰。
容染挑了大廳邊際的一張桌子坐下，一邊思考，一邊看似悠閑地喝茶。
她喝了有一陣子，慕蘇推開門出來——是從炎卿予的房間，往容染這邊走來——容染從思考中回神，注意力全落到慕蘇身上，不由微微一怔。
慕蘇步履如常，表情卻有些不自然，往常總是抿著笑意的眉眼滿是複雜。
師尊和炎卿予說了什麼？
容染有些擔憂，放下了茶盞。
慕蘇到容染身邊要坐下時，容染伸手扯了扯慕蘇袖子，低聲關心道：「師尊，你還好么？」
慕蘇停了動作，居高臨下與她對視，自然而然的褪去眉眼愁色，露出溫和表情：「我很好。阿染怎麼了？」
容染挑眉：「師尊騙人。」
不待慕蘇說話，容染接著道：「師尊看上去很不開心。」
「有么？」慕蘇坐直身子，眉頭沉了沉。
「有。」容染眼裡印著慕蘇眉眼線條，嘴唇抿了抿，「是炎前輩說了什麼不好的事？」
慕蘇搖頭。
容染不太明白慕蘇搖頭的意思，不過也沒有忘記為自己的師尊倒一杯茶。
慕蘇接過容染遞來的茶盞，捧在手中，沒有急著喝，容染能清楚地看見杯中水面因細微顫動引起的波紋。
手在顫抖，或者身子在發抖。
究竟——？
「不是『不好的事』……」她的師尊終於開口說話，聲音壓得很低，「卿予這一趟拿到了歸靈樹的汁液，她的陣法完成了。」
「她將動身遊歷整片大地，尋找可能的轉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