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荊棘
地面上陣法紋路很明顯是乾坤百納陣的一角, 容染手間運了靈力，蹲身，嘗試觸碰。
她的靈力經由陰陽魚轉化，化為無屬性的靈氣流淌進陣法紋路中, 靈氣順著紋路平鋪開去, 她因此能清楚的感知到其中細節。
置物櫃里每一層的靈石都是盛放在器皿中，容染最初不明白原因, 現在知道了——整個石室的地面是一個完整的陣法, 只是外頭被大理石遮住, 掩去了陣法的氣息；每一個置物櫃的每一面, 木料中都鐫刻著隱藏的陣法紋路, 這些器皿是將靈石轉化為靈力注入陣法的「眼」。
這些靈石並非建造者的收藏品，而是驅動銅像的食糧。
辭致的舉動觸發了銅像，如果不是唐苑發現了這處，她們是萬萬想不到設陣者竟然會將乾坤百納陣的陣眼這般設計的。
容染收手, 站了起來：「正是這些柜子上面的靈石為銅像提供靈力, 只要將它們破壞, 乾坤百納陣便破了。」
清篁聽了她話，注意力落了過來：「柜子上的靈石？……將陣眼暴露在外, 誤導我們，成烈的打算倒是不錯。」
辭致愣了：「柜子上的？染染，別吧, 這些靈石很值錢的。」
此處靈石皆品質上乘, 數目驚人, 不論放在誰眼前都不可能不心動。
「此間靈石數目巨大，若不毀掉，恐怕逆羽前輩撐不住。」容染嚴肅道，「方才銅像攻擊阿辭，應該是因為阿辭無意間觸動了什麼，譬如銅像以為阿辭要拿取靈石或者靈器。」
「……意思是我們如果去拿靈石，那邊銅像會過來？」辭致英氣的眉毛挑了挑，「這麼算的話，要想破陣，不是靈石耗盡就是我們毀掉了靈石，設陣之人莫非一點也不心疼？」
清篁笑：「如果是我，要是護住了要藏的東西，倒是不必心疼。」
「我也如此想。」容染輕笑。她已走到慕蘇身邊，輕輕扯了扯慕蘇袖子，乖聲：「師尊，我們現下就把靈石毀掉？」
慕蘇始終觀察著戰況。逆羽並未展露疲態，且有意無意的把銅像帶去了離她們稍遠的另一邊。
「毀掉吧。」慕蘇目光平和。
——
逆羽平劍卸去銅像一式劈砍的力道，反手探劍別入銅像腰身。他聽到周邊傳來爆炸聲，愣了一愣，銅像卻並未趁他失神給招，反而是不顧一切往一個方向衝去，撞動大劍的巨力讓逆羽不得不收劍避開半步。
那個方向站著容染和慕蘇。慕蘇凝神閉目，將容染護在身後，身前不工劍已化作墨色盤龍，在冰藍與墨灰色交織的劍光大陣中游/行，嚴陣以待。
清篁牽著無數碧綠絲線，在劍光大陣之前交纏成網，連續的三面碧綠光網擋在前方。
爆炸聲來自四面八方，連續不斷，容染眼見著銅像往她們師徒衝來，卻聽慕蘇輕聲：「別擔心。」
「嗯。」容染放鬆了些，專註於破壞靈石的陣法。
銅像沖向她們的動作極快，在將近時揮劍而下。大劍並不鋒利，卻引動空氣火星濺射，劍風與碧色光網爭鋒，強悍的蠻力將線條撞得扭曲。
逆羽心叫不好，帶劍而去，十字大劍從劍格處現出旋動的漆黑渦流。
爆炸聲停止了。
銅像表面朦朧的金色光輝逐漸變得微弱，在銅像巨劍撕裂碧色光網之前，逆羽手中大劍已經切入銅像腰身。
金屬划割金屬的尖銳響聲讓人不適，十字大劍帶動漆黑漩渦，將銅像從破裂處絞碎，斷裂的碎塊被捲入漩渦之中。銅像斷作兩段，因殘餘的力量而飛出，撞上牆壁滾落在地，露出不規則的豁口朝向他們幾人。
塵埃落定。似乎是爆炸或者撞擊的緣故，四周牆壁多多少少出現了裂縫，露出一截與眾不同的牆面來，牆面中有一處手心大小的圓形凹陷。
「你們沒事吧。」逆羽收了劍，往她們這邊走去，「那個陣法被破解了？」
容染看看四面狼藉，目光掃過銅像殘骸，最終落到新露出的牆面上：「我將所有靈石都炸毀了，已經沒有靈力可以支持乾坤百納陣了。」
「好可惜，那些靈石都能買下小半個中季城了。」辭致嘴上說著可惜，面上卻是笑盈盈的往容染這兒過來。
清篁撤去陣法，聽辭致這般說，現出些許笑意。
慕蘇彎了彎唇，靜靜看著牆面的圓形凹陷，目光專註但溫柔。
「雖然可惜，總也省了許多麻煩。」容染無意間瞥見慕蘇這般溫柔微笑的側臉，心裡一抖，移開視線低聲道，「那處牆後面似乎有東西。」
她的目光不慎與唐苑相接，唐苑自然而然地移開了目光。
唐苑目光因而落到他們走過的通道方向，皺起了眉頭：「我總覺得有些奇怪。」
容染沉了心。上一世唐苑對環境的感知能力強到容染難以理解，這一世想來也是如此，她這樣說，必然是有什麼異常。
「別擔心，我會護好各位安全。」逆羽安慰了唐苑，順著容染的話看過去，「果然還有玄機，我要的東西十有八/九是在裡面。」
他定了定神，「這個凹陷，大概又要勞煩小染姑娘了。」
容染暫且放下不安，跟在逆羽後頭，到牆邊站定，仔細地看了看陣法，笑了：「這地方的陣法簡直像是為我量身定做一般。」
「這反而過於異常。」慕蘇淡淡道，「阿染不可大意。」
「我會的，師尊放心。」
容染左手食指指尖點入圓形凹陷中，以指尖為中心綻放陰陽魚光陣。光陣幻形緩緩旋轉，將凹陷填滿，隨即從里往外溢出明亮的金白光芒。
沉緩的悶響，牆壁似乎在後退。
慕蘇下意識捉了容染手腕，空閑的右手現出隱約的冰光。
不過並沒有發生什麼。牆壁速度緩慢地退後直到完全脫離容染，最終退了大約一步的距離，接著沉入地底，現出牆壁后明亮的房間。
「又是這麼多靈石。」辭致嘖嘖稱奇，「用金屬性靈石把這處照得像白天一樣，建造者當真是家底豐厚。」
清篁眸光晃了晃，回神笑道：「這是成烈的手筆，一點也不奇怪，他多的是這些東西。」
容染上一世已經成為修真者領袖之一，所積蓄的靈石也不過相當於方才為了破陣毀掉的數目，而這裡不過是成烈修築的一處山中秘境。
四面的牆壁留有精美的彩繪壁畫，容染目光落在牆壁上，意味不明，低聲自語：「成烈到底為什麼要做這些事，為了華帝留下的珍寶？」他已經名揚天下，富可敵國，還會覬覦華帝留下的珍寶？
「他這樣的人，還會想要什麼？」
「奇珍異寶總不會嫌多……」修真之人，境界越高對財富的概念便會變得越加淡薄，而靈器也沒有品階區分——正是因此，才導致此間修真界人士清算秘境成果時約定熟成的規矩很少有人違背。
辭致越說越覺得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腦海里有什麼畫面閃過，神色越發凝重，擰了眉頭。
成烈如此大動干戈，不太可能是為了華帝遺物，更可能是為了對修真者更有誘惑力的東西——力量，或者……？
「雖不會嫌多，但若要我為了什麼寶藏修築密室與祭壇，真是有夠麻煩的。」清篁目視前方，出聲，「逆羽公子想要的便是那份捲軸？」
這間明亮的石室中央立起石台，被三層浮空的金色陣法紋路守護著。石台高度大致及腰，上面放了一道不知是何材質的捲軸。
逆羽眼神明亮：「正是。」
「護著捲軸的陣法便由我來破去吧。」清篁主動上前。
「阿染？」慕蘇從逆羽那邊收回注意力，見容染看著壁畫發獃，輕聲問詢，「怎麼了？」
容染抿了抿唇，示意道：「這是翎角獸，這是高丘龍，師尊，這是什麼？」
背生銀白雙翼的雪白獨角獸和墨色鱗甲交界呈現暗紅線條的藍瞳高丘龍，這兩類神獸的圖畫她們已見過幾次，但這處壁畫上還有一種容染並未見過的獸類。
看上去似乎是鹿，不過額頭正中有一豎瞳，瞳仁呈現寶石般剔透的正紅。它的毛皮是漂亮的緋色，雪白的四蹄因而十分顯眼，站立姿態優雅又美麗。
慕蘇微微怔愣：「我也不知。」
「它叫『焰雪鹿』。」逆羽不知何時走到了她們師徒附近，笑意輕鬆，「它也是上古三皇時期的神獸，只是關於它的記載比翎角獸與高丘龍更加稀少，也許僅有隻言片語。」
容染有些不解：「為什麼？」
「它是白王坐騎，僅有一隻，早同白王一起銷聲匿跡了。」
慕蘇與容染皆若有所思，雖然思考的內容可能並不相同。
不遠處的清篁以靈識引導碧綠絲線游入陣法間，形成別樣的陣法紋路，陣法紋路淌出碧波將原有的金色護陣逐漸融解散去。
見即將大功告成，清篁出聲：「護陣馬上便除去了。」
「好極了。」逆羽眼前一亮，興沖沖便要過去。
就是這一瞬間，在逆羽身前炸開一道窄長的荊棘劍陣，劍陣生長出無數的藤蔓往逆羽纏去，速度快若疾電。
唐苑揮手捉腰間短刀飛出，旋手取了背後黑匣子，一拍匣面射出數道靈力凝結成的墨藍光刃，切斷了數道妄圖纏繞逆羽的藤蔓。
三道漆黑身影從黑暗中現身，以異常迅猛的速度向正中的清篁衝去。慕蘇見狀，在黑影前方迅速展開冰光劍陣，但因為準備倉促，只阻攔了這一團奔涌的黑光片刻便被破開。
清篁本能的旋身避開，恰恰撞向辭致的方向，辭致條件反射的扶住她，幫助她站穩了身形。
她方才所站位置的地面因受擊凹陷寸余，煙塵輕揚。那上頭涌動般的黑光漸漸向下沉散，露出三個將身體裹在黑袍中的人形來。
逆羽雙手捏握十字大劍，豎在身前一旋，攪動間帶起彎曲的暗色長光，風車般將靠近的藤蔓全數絞碎。裂紋狀曲折的劍光往荊棘劍陣蔓延，扎入其中，霸道的擴張，將劍陣撕裂成碎片。
逆羽翻手握劍，身形突破荊棘劍陣裂開的碎片，十字大劍迎面劈向黑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