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銅像
容染將靈力凝結為纖細線條, 首先將糾纏的靈力脈絡剝開，然後展開陰陽魚陣法，將陰陽魚陣法貼附在靈力屏障上。因為陰陽魚的特性, 陰陽魚陣法與靈力屏障相容，屏障的細微轉化反饋到陣法中, 在容染的靈識中放大了十數倍。
秋毫可見，絲縷清明。
靈力線條收斂入陰陽魚陣法中, 化為淡白靈氣從陰陽魚陣法中溢出，到達靈力屏障的另一邊。淡白靈氣在六芒星陣眼的上方盤旋匯聚, 液體般滴落, 流淌進六芒星陣眼每一處陣法紋路中，蔓延開去。
容染聽到細微的粉末被碾動的聲音，隨著六芒星裂開，靈力屏障也漸漸消散。
「好了。」容染收手, 見那銀色方形框層變為淡白色，確定道, 「鎖陣已經解開了。」
清篁忍不住多看了容染幾眼，顯然對她極感興趣：「小姑娘不過金丹期，這手解陣技巧卻叫我也不得不嘆服。」
辭致自豪道：「那是當然，我跟染染還沒遇到過她解不開的陣法。」
容染笑著睨了辭致一眼，道：「只是機緣巧合學了些快速轉化靈力的技巧，正好對此有利而已。逆羽前輩, 接下來該如何？」
「打開便好。我走前頭, 你們小心些。」他把住大門, 雙眸迸現黑色霧光，一閃而逝。
這道重若千鈞的門被逆羽緩緩推動，外界明亮的光從門間縫隙透入原本不見天日的空間里，在地面繪出逆羽拉長的人影，與若有似無的黑暗相連。
逆羽當先，一行人接連進去。容染動身前下意識看了看慕蘇，恰好與慕蘇溫柔清亮的眸光相接。
「……」容染抿了抿唇，輕聲，「師尊，我們也進去吧。」
慕蘇微微一愣，眸光聚斂，溫和應聲：「好。」
她跟在容染身後進入門內，走了幾步，突然牽了容染衣袖，聲音低柔：「阿染，稍等。」
「師尊？」容染停了下來。
「手給我一下。」
容染不明白慕蘇的意思，不過依言照做了。
慕蘇捏了她手腕，指尖搭在她脈搏上，清雅眉眼微斂。
容染在一邊看著慕蘇側臉，只覺得心都在發抖，幸好片刻之後慕蘇鬆開了，道：「阿染，你靈力充盈，經脈舒張，似乎要突破了。」
「此事完畢后，你便同我回冰華峰修養，靜待突破。」
容染收了心：「好。」自慕蘇為她重塑血脈后，她一直沒有境界突破的跡象，沒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了徵兆。
她們這兒說了幾句話，自然落了逆羽幾人一小段路程，不過她們沒走幾步，卻發現逆羽辭致四人停下了，在前頭站著。
長廊陰暗幽深，一眼望不到盡頭，兩邊的牆壁上分明沒有任何照明器物，但整個地面都透著微弱的光，隱約可以看出它橫有近一丈，十分寬敞。
一般的祭壇或秘境，磚石牆壁上時常會有千奇百怪的壁畫或紋刻，有的記錄事件，有的表達主人對事物的態度，再不濟也會畫些花紋作裝飾用——但這長廊兩邊的牆壁卻沒有任何裝飾，保留著石料原本的形貌紋路，連拼接的裂縫痕迹也一覽無餘。
「怎麼停下了？」慕蘇在他們身後停下腳步，問。
「有幾處機關。」辭致回答，「唐苑在那邊破解。」
前方几步處地面由青灰磚石過渡成碎紋大理石，兩邊牆壁上多了許多規則又奇怪的凹陷或凸起。
唐苑穿著深色錦衣，身形與氣息如同隱入虛空中，在陰暗的長廊中毫不起眼。辭致話音剛落，寂靜的長廊中響起機括運轉的聲音，她抱著黑匣子站起來，聲音平靜無波：「好了。」
黑暗的盡頭先是出現一線光亮，然後慢慢擴大。
咔咔咔——邦——邦——
厚重的撞響因為距離而顯得虛無。
「有東西。」逆羽皺了眉頭，邁步，「我們過去，小心些。」
清篁停了一下，想了想，道：「那應當是『烈天』銅像，是成烈的自豪之作，十分特殊。許多術訣都不能對機關銅像起作用，僅有強力的招式可以對它造成傷害。」
「這樣？放心，也交給我吧。」逆羽拔出大劍，掐訣風行疾步，第一個走入光亮之中。
是一間明亮寬敞的長方石室，長寬各有四五丈，四面牆壁沒有任何壁畫裝飾，靠牆擺放著許多儲物的櫃檯。左右櫃檯中圓形器皿盛放著大大小小的靈石，靈石剔透明亮，均是世間難得的上品；正前方靠牆的置物櫃盛放著各種靈器，同樣亦是品質上乘的寶物。
石室的正中立著一個足有兩人高的銅像，銅像手執一把一人高的青灰色大劍，與逆羽對峙。
唐苑最先到石室門口，清篁與辭致正疑惑她為何不進入石室，卻聽逆羽提高聲音道：「你們也離我遠一些，這銅像有些古怪。」
容染停下步子，透過門往裡頭看了看——銅像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形，披著青灰鎧甲，沒有五官，被籠在一層朦朧的淡金色光輝中，弓步，雙手握劍，一副出劍的預備姿態，但是並沒有動。
容染一愣，反應過來，與清篁幾乎異口同聲——
「乾坤百納陣。」
「乾坤百納陣？」
清篁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容染則露出驚訝神色，不過兩人聽見對方聲音，倒是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
「乾坤百納陣？那是什麼？」辭致看著銅像，問。
清篁解釋道：「乾坤百納陣是一種十分強大的輔助陣法。它能存蓄豐沛靈力，通過陣法將其轉化為磅礴的力量，直接藉由陣法的媒介釋放。」
「這份力量強大到分神高手也很難長期承受，但是布陣者不是用『人』，而是用銅像作為媒介，便無需擔心這個問題。」
「強大？我來領教領教。」
浩劫大劍綻放黑色光影，光影凝成交纏的龍蛇之形。逆羽捏緊了大劍，一招攜著雷霆萬鈞之力的破天橫斬，斬向銅像的脖頸，龍形黑光同時張口撲咬而去。
黑光纏上銅像咽喉，金屬撞擊發出「鐺」一聲重響，刺耳的嗡鳴餘音在石室內盪開去，但銅像毫髮無損。
「這銅像……我方才那一擊，即便是分神初期高手也不可能硬生生接下而毫髮無損。」逆羽神色凝重了些。
「這銅像受乾坤百納陣加持，若想直接拆掉它，恐怕得天一境大能才做得到。」清篁道，「我們應該想辦法破陣。」
逆羽握著劍：「如何破陣？」
「乾坤百納陣存蓄的靈力有限，靈力耗盡，陣法自然就失效了。」容染若有所思，「我們也可以主動毀掉這個陣法存蓄靈力的陣眼，不過恐怕得費些功夫找。」
「左右這銅像也不動，我們索性找找陣眼。」逆羽有些無奈，提議道。
銅像固若金湯，卻又不主動攻擊他們，眼下似乎也只能這樣，幾人分散在這間寬敞石室中搜尋。
過了一段時間，慕蘇在放著靈器的置物櫃前站定，目光專註，分神問道：「逆羽公子想要的是什麼，可是這些靈石和靈器？若是能直接找到，銅像不動也算是方便了我們。」
「不是這些。」逆羽笑笑，「這些東西只算作幾位助我的報酬，至於我想要的，是那些人藏起來的一份捲軸。」
慕蘇還想追問，石室中突然響起明顯的「咔咔」聲——銅像動了。
銅像的動作並不慢，抬起手中大劍，往前兩大步，一劍劈向了離慕蘇不過五六尺外的辭致。
這一劍劍風帶動碎散火光，慕蘇一驚，反應迅速，不工劍破裂虛空與大劍相格，雙劍碰撞發出一聲錚響，不工劍體同時綻放墨色龍形，旋越騰身將大劍纏困。
有了慕蘇這手保護，辭致得以及時閃身避開丈外，露出驚疑神色：「怎麼回事！？」
「小心，銅像動了。」慕蘇目光微凝，全神貫注。
逆羽見這邊突然生變，快速趕了過來，躍身揮劍一劍將銅像手中大劍撞偏了小段距離，銅像動作因而僵滯了一瞬。
慕蘇見狀，使墨色龍形收斂回不工劍內，飛回她手中。
逆羽返身彈回地面，躬身站定，銅像收劍，向最近的逆羽揮砍而去，逆羽旋身躲開，銅像便收了劍，再度揮砍。
事實上，銅像的招式簡單直接得甚至不能被稱呼為招式，但是這般蠻力有陣法加持，反倒是讓逆羽除了接招不知該如何應對是好。
再接一劍，逆羽尋了個空隙，道：「既然暫時找不到破陣方法，你們小心些，還是讓我來把陣法的力量耗盡算了。」
他神情語氣顯得有些微無奈，但沒有半分危機感，似乎只是覺得麻煩。
慕蘇與清篁略一思索便都同意了，招呼幾位小輩去臨近的不起眼角落，二人則護在她們外面。
正因為銅像並非活物，它能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的招式，不僅動作快速而流暢，而且每一擊都如有千鈞之力，可即便如此，逆羽接招並不顯得困難。
雖然隨後的反擊對銅像無用，但照阿染和清篁的說法，靈力總有耗盡的時候，陣法失效不過是時間問題。
慕蘇護著幾位小輩，看著眼前場景，放下了心，但疑惑也更重——逆羽到底是誰？
逆羽至少是一位分神中期的魔道高手，但是慕蘇從未聽過他的名號，這不合常理。
容染跟慕蘇有相似的疑惑，她默默思考著，突然感覺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容染轉頭去看，原來是唐苑。
「唐姑娘？」
「那裡有陣法。」
唐苑拿著短刀的右手指了指靠近的柜子。柜子這面的木料被唐苑整個拆掉了，露出裡頭三層，最下那一層隱隱發出幽光——是陣法紋路發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