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開山
慕蘇看見辭致, 微微彎了眉眼, 鬆開容染，聲音溫和的回應：「辭致。」
這般說著，她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辭致身旁的清篁身上。清篁比辭致稍矮了寸余，穿著之前她們三人在凡俗城鎮閑逛時辭致買的衣裳, 飄逸雅緻的白裙倒是很襯她線條柔和的美麗五官。
清篁那雙蘊著碧綠湖泊的柔美杏眼與慕蘇目光交接，輕輕頷首示意，隨即便落到慕蘇身後, 似乎也在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他們一行人。
終於被慕蘇鬆開了攬著腰身的手，容染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
經歷了前世今生, 容染本就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結合辭致的行程，她幾乎可以確定祭壇與峽谷的出現是辭致引起的。
她和辭致兩人的行跡存在時差，因為之前無法和辭致通信, 容染不確定辭致究竟是進了峽谷還是離開了, 一直擔心與辭致錯過。
現在看到辭致好端端在自己面前, 雖然帶了個陌生女子, 但容染總也放下心來：「阿辭，終於找到你了。我差點就以為和你錯過了。」
「是差一點，我的確準備離開這兒了。」辭致笑，蹲身, 左手捏了巨獸頸項旁的尖刺掰到一邊, 右手反執長刀扎進巨獸喉嚨, 「染染找我？……也是, 你不會無緣無故突然來回靈毒沼。」她轉過頭來，「找我有事？」
順便打量了一下唐苑和逆羽，低頭，長刀絞開巨獸咽喉血管：「還帶上了兩個人。」
陰森詭異的唐苑，還有一個修魔者。
本來有好多話想跟染染說的，得憋著了。
容染看了一眼清篁，回道：「回靈毒沼北方突然出現一處峽谷，我和師尊都覺得和你有關。一方面是擔心你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是我和師尊發現了一些問題，所以便來了。這兩位恰好與我們同行去峽谷。」
逆羽饒有興趣的模樣。
「這樣……」辭致動作停了停，「峽谷？我不知道回靈毒沼出現了峽谷。」她想了想，低聲自語，「對了，我打開祭壇密室大門時，好像是地動山搖了一陣子……」
還被埋進石塊里了，被砸得有點疼。
她的目光重新聚集到巨獸身上。深紅血液從巨獸傷口噴涌而出，辭致手中長刀化作白光消失，伸手探進巨獸體內，從中取出一枚雞蛋模樣的橢圓球體，暗紅血液也遮不住球體的碧色光芒。
這是巨獸的木屬性內丹，靈力充沛。
容染不太清楚辭致這樣做的目的，但預感與辭致身邊這位女子有關，忍不住又看了清篁幾眼。
「清篁，這個。」辭致果然把橢球用法訣清理后交給了清篁，見容染在看清篁，順勢道，「染染，這位是我在祭壇中偶然救出的前輩，名叫清篁。我們養傷耽擱了時間，獵取魔獸內丹也是這個原因。」
辭致向清篁簡單介紹了容染和慕蘇，終於目光落到唐苑和逆羽身上，挑眉：「……那個陰森森的女人叫唐苑。」
唐苑悶不吭聲。
見辭致看著逆羽露出複雜神色，容染忍不住笑，在辭致問之前主動介紹道：「這位前輩名叫逆羽，正是他邀請我與師尊去峽谷內探查。」
逆羽點點頭，依然是那副輕鬆微笑的神情。
辭致點了點頭，想到了什麼，問：「你們要進那處峽谷，峽谷里有什麼東西？」
「這就要問逆羽前輩了。」容染微笑，眼眸折射探尋光采。
逆羽並不正面回答，反而露出一派高深莫測的神情：「待你們進去了就知道了。」
清篁垂眸，眸光幽深，聲音沉靜：「照容染姑娘方才話中的意思，峽谷出現與祭壇關聯緊密，想必逆羽公子去峽谷是為了與祭壇相關的重要之物——譬如祭壇建造者的遺物，甚至是祭壇的建造者想要藏起來的東西。」
辭致瞪了眼，向清篁看過來：「清篁的意思……我們也去峽谷吧？」
「不錯，我正有此意。」清篁應聲。
「那就再好不過了。」逆羽展開笑容，「我來帶路。」
慕蘇看著逆羽遠遠走在前頭的背影，溫聲：「阿染，我們也走吧。」
——
衛河向西奔流入海，是這片土地南部最重要的河流，養育了沿岸數千里城鎮。回湖地處回靈毒沼北部，是由衛河支流所匯聚成的一片寬闊湖泊。
以回靈毒沼為中心的強烈地動引起山崩地裂，震塌了回湖幾處邊際的山體或水壩，回湖的水傾泄而出，沿著地面的裂縫凹陷，流入突兀出現的峽谷之中，在峽谷中心形成一個小湖泊。
湖泊中央有一座高十餘丈的巨大山體，在地動山搖引起的塌陷與崩毀中屹然不動，與湖泊邊沿的層疊斷裂面相比格格不入。
「就是這兒了？」容染在湖泊前站定，觀察四周，然而所見所及只有這座山體引人注目。
這一路上他們一行人沒有遇上任何妖獸，與其說是安全，倒不如說是完全被妖獸刻意避開了。
「嗯，就是這兒。」逆羽眼眸折射陽光，璀璨至極，「你們面前這座山。」
容染嘗試展開靈識，但並沒有發現異常，那山體無論如何看也只是一座山而已：「當真在山中？我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是陣法。」清篁出聲，「十分精妙的匿息陣法。」
容染皺了皺眉頭，想到自己修為尚低，暫時釋懷了，問：「要先把岩石除去才會露出陣法吧，我們該怎麼辦？」
「簡單。」他勾唇一笑，「劈開。」
話音剛落，他背後的大劍往外迸射出黑色線條，無數的黑色線條糾纏交匯，在他的上空形成放大數倍的十字大劍黑影。
與此同時，虛空中凝結出一隻漆黑巨手，移動間帶起灰暗的殘影，握住大劍劍影的劍柄，不緊不慢地抬起。
下一刻，握劍的巨手揮動，從天而下，毫不遲疑的擊向山體。十字大劍劈入山體中，發齣劇烈的撞擊聲與爆炸聲，帶動山石碎裂與煙塵亂舞，山石落入湖泊，驚起水花四濺。
慕蘇皺了皺眉頭，但是沒說話。
清篁的表情和慕蘇幾乎一致，不過她出聲提醒：「你這般大動周章，就不怕驚動了隱藏在幕後的黑手？」
劍體與巨手消失不見，只餘下山體震變引發的響聲，逆羽在這樣的聲音中笑得嘲諷：「……我就是想讓某些人知道，我回來了。」
煙消石靜，山體的大半岩石已經脫落，留下一道三人高的金屬大門矗立在湖泊對岸。
逆羽第一個掐訣飛身過去。
「當真是大手筆。」容染第二個到達，摸了摸石門，喃喃，「用山體包覆，布置精妙的匿息陣法，就連這樣一扇門，也是用極其珍貴的玄鐵所造。」
門的中間，大概高四尺的地方有一個方形銀色框層，容染小心的展開靈識去感知。
清篁不聲不響地看著容染動作。
片刻后，容染收神，睜開眼：「這個銀色方框關聯著一個鎖陣，有些複雜。陣中有許多靈力脈絡，五行靈力在其中流動，將什麼纏繞了起來，不過我不敢再繼續深入。」
「我曾請教過別的陣法大師。他跟我說，能在瞬息間完美轉化五行靈力，才能解開這個陣法。」逆羽語帶遺憾，「可惜我並不精通陣法一道，只粗略理解他的意思。」
慕蘇聽了，拍拍容染肩膀，「阿染這樣便好，這對你來說太危險了，陣法構造還是讓我們想辦法。」
容染對自己的實力有分寸，點頭應允：「好。」
清篁想了想，主動道：「我來吧。我對陣法也有些心得。」
辭致拉了拉容染袖子：「她可以，你放心。」
容染會意，讓開半個身位。
清篁手間騰出碧色絲線，悠悠地探入銀色方框中，暴露在空氣中的絲線閃爍美麗青翠的碧色光彩。
「……那些靈力脈絡裡面，有一層顏色不斷變化的靈力屏障包覆著六芒星陣眼，陣眼中心是鎖眼……」清篁睜眼，「如果要解開這個鎖陣，要先剝掉靈力脈絡，然後透過靈力屏障。」
她表情頗為嚴肅：「靈力屏障的屬性在不斷變化，一旦和不同屬性的靈力接觸，便會切斷內外靈力的流通。」
「布陣之人應該有與之相容的鑰匙。將不同屬性的靈石化作靈力再加以使用，也需要費一番功夫，這種情況下，旁人恐怕很難做到契合靈力屏障的變化。」
容染看得出神：「這陣法是誰的作品？是竹里？如此陣法，令人讚歎。」
清篁微微一愣，輕笑：「不是竹里，是成烈。」
「成烈？」容染不解。這個名字她沒有聽過。
辭致看了清篁一眼，想了想，還是沒有說。
「成烈是與竹里同時代一位名揚天下的大師，據記載所述，他幾乎是個全才。」慕蘇皺眉，肅然，「只是他後來漸漸淡出修真界視野，銷聲匿跡。」
清篁眸光斂合了一瞬間，又提起精神，問，「我沒有自信能破解這陣法，逆羽公子自信滿滿，可是有鑰匙？」
「鑰匙嘛，沒有。」逆羽一笑，「不過如果小染姑娘出手，肯定是沒問題的。」
容染完全明白為什麼逆羽篤定非她不可了。
脈絡的剝離雖然耗時，但對細心熟練的陣法專精者來說不是什麼困難，困難在於那層靈力屏障。
五行屬性變易的靈力屏障，需要破陣者每時每刻都能使用與之相應的靈力，一點點細微的差錯都會失敗，而沒人知道失敗會引發陣法的什麼反饋。
在這樣細微的解陣過程中及時轉化五行靈力——不能用準備好的靈石等外物，只能靠自己本身的的能力——這一點，的確非擁有陰陽魚咒印又擅長陣法的容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