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為主
容染冰凍自己傷口的舉動接近於自殘。若後續得到及時處理還好,若是這傷口處理得不及時,那一片肌膚骨肉可能會直接壞死,到時恐怕連極其精純的靈力都治不好這傷,無濟於事。
「容小染在做什麼?」一直笑眯眯的炎卿予臉色僵了,隨即皺了眉頭,「都受傷了,怎麼還不認輸?」
慕蘇臉上隱隱有些怒意,聲音沉冷:「她又不聽話了。」
坐在看台上的慕蘇擰緊的眉頭更松不開,擂台內的葉寂然同樣露出了片刻驚訝的目光。
容染不再多言,凝神,罡風大作帶起她衣袂飛揚。葉寂然心知不好,自然不可能讓容染照她心意布置完強力的陣法,人隨劍動,金黃虎魄在他身上隱隱顯形,再一次向容染撲了過來。
容染全神貫注於葉寂然的動作,在罡氣幾乎快要傷到她的剎那,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退開恰好躲開了葉寂然來劍,同時容染面前結出黑白線條綳織成兩尺方圓的小網,卸去虎魄強大的衝擊力。
葉寂然流暢的收劍再出,探前一步,帶著風響斬向容染受傷的右腰。容染再退一步,腳尖一滑,旋身,冰裂劍從儲物法器中出鞘,格住利齒,一聲錚鳴。
葉寂然目光一凝,一劍挑動冰裂劍,容染卻沒有如他所料般追來接劍與他過招,任由冰裂被利齒撣飛丈外,插入地面。而容染雙手指尖凝出旋轉的黑白陣光,突身主動迎到葉寂然面前。
容染要做什麼?葉寂然心內不解。容染雙手指尖黑白陣光旋轉激越,迸射出大量黑白靈力線條,但這些線條乍看密密麻麻,實際卻並非無法可躲,葉寂然以罡風絞裂線條,劍刃與容染雙手帶動的陰陽魚陣光激烈碰撞。
葉寂然劍快,容染手間小型陣法凝放的動作也極快,你來我往十餘招,卻都奈何不得互相。
如此快速凝結的陣法對施陣者的靈力是個不小的考驗,容染必然是有所考慮。葉寂然知道容染擅陣法,隱約感覺容染在準備什麼,但他並不能想到關鍵。
他剛才那一劍能如此強勢,也是因為貫注了許多靈力在其中。未能起到一招定勝負之效,他此時也不能像之前那般肯定自己和容染這樣碰撞下去能佔到上風。
葉寂然力求尋到容染破綻,但容染接他劍招接得十分穩健——容染姑娘的師父是極擅劍術的慕蘇前輩,想必容染姑娘有慕蘇前輩指導,早有準備。
要以劍招互相突破對方防線,他們兩恐怕誰也奈何不了誰,容染姑娘最大的問題在於……葉寂然能清楚的看見容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像他這般用劍,大多時候靈力流轉於身體內,只在少數強力劍招上靈力外放,所以能在戰鬥中持續許久。容染以陣法對敵,時時刻刻需要靈力外放,而他一直逼迫她不得不結陣防禦,就算容染比他有更深厚的靈力積累,恐怕也會比他更早感到空乏疲憊。
葉寂然定神,更加沉靜下來,定心與容染過招。
而容染一直在試探自己的極限。
她與葉寂然相比,最佔優勢的就是她的閱歷。葉寂然專心學劍,全心全意都在專研自己的劍意上,但她不一樣。
學習陣法之人必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時更是要知道許多特定的規律才能解陣。她能清楚地知道葉寂然的一舉一動意味著什麼,但葉寂然雖然能看出她的舉動異常,卻很難看出她所作所為的關節所在——事實上,容染從雙手結陣開始,就在準備全局性的大陣了。
葉寂然知道她的攻擊防禦都依託於陣法,他快速的進攻就是為了阻止她順利結出強力陣法,好將戰鬥節奏掌握在自己手裡。
容染如今僅金丹中期,尚不能像前世那般隨心布置陣法,更莫說前世巔峰時期的她也要花上一些時間布置的大陣了,所以她選擇了簡單一些的、可以持續緩慢布置的陰陽天網陣。
陰陽天網陣就是由靈力所成的線條所織。容染雙手結出陰陽魚光陣,與葉寂然交手時不聲不響流淌出許多黑白靈力線條,有些被葉寂然絞碎,但更多的彌散於無形。
陰陽天網陣有多強,取決於織造者提供了多少的靈力。換句話說,在施陣者修為一定的情況下,提供的靈力線條越多則陣法越強,
葉寂然並非一般對手,與葉寂然糾纏下去,她仍然很難找到葉寂然劍術中的破綻,只會把自己拖到精疲力竭,所以她必須儘可能引動更強的陰陽天網陣一舉將葉寂然擊敗。
她不斷地試探著將自己的靈力送入陣法之中,力求使陣法達到她所能做到的最強,畢竟這陣法是她目前面對葉寂然穩健打法取勝的唯一機會。
若是她做到極限仍被葉寂然化解,那她輸得心服口服。
兩人再走了幾招,葉寂然劍身撞上容染右手擋來的光陣瞬間再度綻放金黃虎魄,罡風將陰陽光陣震碎。
葉寂然心中一亮,順勢翻手,利齒劍身平拍撣開容染右手,一式蛟龍探海往容染肩膀刺去。容染左手帶陣撞開利齒劍身,旋而錯身避開利齒劍。
葉寂然自然想帶劍追上,畢竟容染已露出虛弱之色,此時是最好的機會。然而葉寂然才追出一個身位,容染突然半跪於地,右掌攜冰白光芒墮入地面,激起空氣微微顫鳴。
冰裂劍拔地飛起半人高,帶起黑黑白白的網狀線條,彷彿牽扯起了土地的脈絡。織成網的黑白靈力線條一邊向內收合,一邊帶著激越旋轉的冰裂劍鋪天蓋地般卷向葉寂然。
葉寂然心知避無可避,全力貫注於劍中,連人帶劍化身猛虎,向黑白大陣迎去。
網狀的黑白靈力線條自身也在流動著,將金黃猛虎狀的罡風一寸寸絞碎,隨後一股大力摜在葉寂然劍上,將葉寂然撞得飛退兩三丈,憑劍入地勉力站定,吐出一口鮮血跪了下去。
「你贏了。」葉寂然臉色蒼白,咳了咳,倚著劍倒了下去。
容染笑笑,半跪的身體晃了晃,也慢騰騰地倒了。
暈過去之前,她想,她畢竟是贏了,希望慕蘇不要太生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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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靈獸秘境。
將要傳給慕蘇的消息通過跨界陣法傳送出去之後,路語思和辛彌便安心的待在山洞裡養傷。
辛彌的傷得比路語思重,但她畢竟修為境界高上不少,腰背被黑蛇所傷的大片傷痕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不過因為忘了帶祛疤的傷葯,路語思別的傷都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是臉頰還留著一道有一些顯眼的細長血痕。
雖然對於修真者來說這傷痕用藥很輕鬆便能去掉,可光是看著這傷口便讓辛彌覺得心口有些發漲——甚至在和路語思對視時,都會有在那傷痕上落下親吻的衝動。
辛彌不知道該解釋自己某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如果慕蘇還在雲起山莊,消息傳過去到慕蘇趕來大概要花上二十天時間,如果慕蘇在別的地方,可能花的時間更久——私心裡她很喜歡這樣和路語思悠閑相處的時光,但理智讓她想早些帶語思脫離險境。
辛彌將匿息陣法又加固了一次,若非化元期以上修士靠近,別的妖獸必然什麼都看不出來,也算十分安全,是以大多數的時間她們各自都在打坐修養,偶爾會出去采些靈草果實做食物或者找處溪潭沐浴。
又結束了一次靈力運轉周天,辛彌從床上坐起,到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水,用靈力將水溫熱了,看著路語思的睡顏,默默抿了一口。
她放下茶盞,從儲物靈器里取出之前採的雪淵花,拿在手間默默把玩了一陣。
俗世間流傳的雪淵花的美好寓意和傳說大多是假的,不過雪淵花對修真者確實有些好處。有記載,雪淵花能融入修真者血脈之中,有助於靈力流動,對修真者的修鍊有幫助,同時,結作結晶狀的雪淵花更是能化作晶界護住修真者心脈。
她自己是個淡泊無爭的性子,估摸著也不會和人有什麼衝突——這次遇上黑蛇當真是純屬意外——語思是冰華峰少峰主,以後可能有許多要緊事處理,難免遇上危險,雪淵花很適合給她。
辛彌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靠近路語思。
為了避免路語思醒來,她給雪淵花施了個小小的術法使得雪淵花一點重量都沒有,再小心翼翼地將雪淵花放在了路語思額頭。然後她右手指尖燃起一簇小小的藍火,從雪淵花上方小心地接近。
藍火看似微弱,實際溫度極高,晶體狀的雪淵花在這樣的溫度下慢慢地消融化去。但奇特的是,並沒有液體四處流淌,融化后透明的花液乖乖地滲入路語思的肌膚,消失不見。
一小段時間后,雪淵花融化殆盡。事情做完,辛彌神色放鬆。指尖褪去火焰,想落在路語思臉上,幸而理智讓她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停下了。
辛彌正想收回手,那個一直睡著的姑娘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睜開了眼睛。
辛彌愣住了。
路語思冰寒慣了的臉色此刻溫和平靜,甚至含著些隱隱約約的笑意,漂亮的眼眸波光流轉,直直地望入辛彌心裡。
她話語間有一點嘲諷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愉悅:「師父膽子真小,想做什麼做便是了,不過是摸摸徒兒的臉,徒兒並不會拒絕。」
辛彌臉「騰」地紅了,抿了抿唇,聲音微弱:「我不是……」
路語思坐起身,勾了唇,「看來我醒過來,師父就不敢了。」
「……」辛彌想收回自己被路語思捉住的手,然而路語思抓得牢牢地,並不給她機會。
她與路語思對視,路語思坦然回視,逼得她移開了目光,手扯了扯:「放開我。」
「之前師父偷偷親我,我以為之後師父會主動,但是我果然還是想太多了。」路語思並不聽她的話,看著手裡抓著的辛彌的手,一副自言自語的架勢,「我大概還是睡著了好。」
「我睡著的時候師父還會親我,醒來師父便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我主動,師父便想逃跑,可師父這般吊著我,卻又從不主動。」
辛彌咬著嘴唇,沒說話,卻終於也不再嘗試將手收回了。
「我抓住師父的把柄了,」路語思目光移到辛彌臉上,眸光溫柔如水,「這次我主動親師父,師父還會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