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大劫緣由 不得不入
隨著兩尊石像如護法一般佇立在祭壇兩側,奉上祭品的環節便結束了。
而現在,重頭戲才剛剛開始,所有人都看向了太昊氏。
千年之前,每一位修行有成的金仙,都能感受到深沉的劫氣在大荒之上彌漫開來。
同時還有春皇宮千年後舉行大祭禮的消息一道傳遍大荒。
更有甚者,能夠發覺劫氣的來源就是人道氣運長河,準確地說,是人族的那一部分。
如今人族宰執人道傲視洪荒,人道氣運長河幾乎要與人族氣運無異了。
劫氣便是氣運長河凝練自身、不斷洗刷之下噴吐出的雜質和凶煞。
人族征伐洪荒多年,自然免不了沾染殺業,氣運長河也會有所反應。
出於對自身的保護,長河也會排出這些汙染氣運的雜質,避免積累下去削減氣運。
那麽這些汙染產生的惡果,就需要由宰執人道的人族承受,這就是必然需要承受的代價,也是不得不掀起劫難的緣由。
不過,太昊氏又怎麽會讓人族獨自承擔這種反噬,才有了人族開劫之事。
本質上,就是將原本需要由人族完全經受的劫難,擴散到大荒各地。
人族行人道以衛洪荒,今日有劫,自該洪荒萬靈共擔。
時逢化生入人族的先天神靈和隱匿在暗中的窺伺著即將顯露獠牙,正當人族開劫,再次掃清寰宇。
“自軒轅皇兄往鈞天之上梳理天道,朕接掌人皇大位以來,夙夜憂歎,未敢懈怠,
雖有人道福澤深厚,庇佑洪荒,然則朕躬德薄,難以宣揚人道大義於眾生,心生慚愧,
感念洪荒生靈多艱,族群存續困苦,今以人皇之名,開洪荒封神之道,
當有人道神隻與自然神靈司職權柄,共治萬靈,受朕之重托,承福澤氣運,
自今日起,凡有功於洪荒天地者,皆可敬告人道,或獻上生民養息之策,或所行澤被蒼生之事,
或受人皇冊封,或為天地所賜,取得神道業位,造福萬靈,可享氣運所鍾!”
話音一畢,一張大風雨表從太昊氏身後緩緩倒卷著鋪開,一個個神文光彩熠熠,惹人注目。
並不是天機演化,而是闡述何為自然神靈。
人道神隻的概念洪荒盡知,而自然神靈卻是前所未有的,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所謂自然神靈,是以符合天地規律、萬靈秩序的自然現象為根本衍生而來,化而為神。
在太昊氏提出的人道神隻與自然神靈共治洪荒的大局中,全然沒有先天神靈的位置。
原本先天神靈最初孕育於太初,得天獨厚,司職權重。
而自然神靈的出現,本質上就是將先天神靈的權柄分而化之,削其氣運位格。
這是堂堂正正、釜底抽薪的陽謀,將一切算計擺到台麵上。
以地神來說,或許某位地神位格極高可以摩弄大荒諸多群山如手臂。
但自然神靈不需要這麽高的位格,可能隻是某座仙山的神隻,與某地的天然福地相合。
當這位自然神靈掌握了這片區域後,還能容忍地神任意操弄自己權柄範圍內的群山嗎?
況且,自然神靈的職責並不重,隻需要順應自然維護權柄內天地秩序的運轉。
隻做好這一件事,得到的氣運或許不多,卻勝在長久。
福德氣運綿長,細水長流,即使眾多強者不在乎,也能為後輩謀劃一二。
在場的不少外族都有些意動,人道神隻他們不能也不願染指,但自然神靈顯然是人族的誠意,拉攏他們共擊先天神靈的籌碼。
至於他們會不會因此甘願對上先天神靈,並不是需要深思的問題。
大劫一起,誰能完全避開呢,既然如此,自然要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一方。
大風雨表上的神文晃動著銘刻進天地之間,在眾生的見證下成為新的律令。
一座大鍾撞向垂落的氣運光柱,緊隨著的是一根褐紋權杖揮來。
一聲鍾響激蕩起重重波紋攪亂光柱,襲向青光四溢的神文,動搖著新生的天地秩序。
鈞天之上一柄巨劍倒懸,劍柄敲向大鍾,頂上的鋒利氣息刺破重重光陰的阻隔,穿行在無盡的虛空之中殺向不知歸處的大鍾源頭。
砸向光柱的權杖被風裏希抬掌握住,造化之氣衝刷下要將權杖上的紋路抹去權杖驟然向下一墜,祭壇下的大地發出巨響,好像有什麽欲要破土而出。
殘留在大地上的造化之氣沉進地底,地下的響動快平複,就像一隻剛被安撫好的野獸。
隻有偶爾傳來的、如同呼吸般的起伏感,證實了地底並不平靜。
一道五方相乘凝結而成的五氣出現在權杖後端,衝向風裏希搭在權杖上的手掌。
從風裏希的束縛中脫離之後,五氣一轉將權杖往回送去。
一根藤鞭從風裏希腰間飛出,纏住退回的權杖跟隨其鑽進時光的縫隙。
握住藤鞭的手牢牢把住這一頭,風裏希將目光往縫隙的另一頭看去,抖動藤鞭。
細微的沉悶響聲從中傳來,就像鞭繩抽打在一堵厚實的土牆上。
在縫隙被強行閉合之前,風裏希抽回了藤鞭,一撫神鞭將其上沾染的些許氣息收起。
幾個看不清身形、隻能察覺朦朦微光的虛影從大鍾上脫落,墜向正被銘刻進天地的神文中。
無懷、尊盧、羲和各自出手,阻斷了他們前進的道路。
隨著一聲斷裂的聲響,大鍾被倒懸的巨劍劍柄敲碎,光芒的碎片產生難以遏製的暴亂。
天地間燥動的靈氣凝成罡煞向四周攪去,風暴中心把巨劍卷在其中。祭壇四周的眾人各自出手抵擋靈力激蕩下產生的亂象。
隻見巨劍金光一閃,一隻手伸進風暴中抓住劍柄,一劍斷開從光陰的另一處傳來的力量。
沒有後繼之力的亂流漸漸平息,持劍的手升回九天之上。
幾位大羅也將身前的虛影打散,出手將動蕩的天地規則重新理順。
太昊氏身前的神文即將完全淡化,天地律令的氣息隱隱顯露出來,自然神靈的概念開始浮現在眾生的心頭。
風牧長舒一口氣,鍾與權杖都是神道重器。
大鍾無疑是東皇鍾,權杖應當是地神法器,如無意外則是後土出手。
大神通者交手時看似波瀾不驚,實則不然。
在他們出手的時候,天地間的規則被反複改換,如同他們掌中玩物,隨意把弄。
一息之間,錯亂的感覺充斥著在場之人的心頭,曾經的修行、悟道好像完全失去了意義,甚至讓他們不由得懷疑其自己的存在。
求道者的追求必然是亙古的大道,他們都是走在其上、一步一步的探索者。
但大神通者揮手間將種種道理打亂,讓他們曾領悟的種種道理從根源上發生了改變。
這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一旦沉浸其中就會徹底否定自我,陷入永劫。
直視這一場麵的風牧便如身處終末之劫,那是完全升不起反抗心思的絕對壓製。
人族堂而皇之地謀奪先天神靈的氣運,讓兩位神道魁首大為惱怒,憤而出手,自然不會顧及會不會波及旁人。
幸而人族準備充足,擋住了意圖毀去律令的攻擊,在場之人也未墜入劫中。
心有餘悸的眾人舒緩著自身,特別是神魂中沉重的疲累之感。
外界不過須臾之間,光陰一瞬,但神魂的枯竭感讓他們明白他們的光陰被改變了。
大神通者交手時開辟了一條全新的時序,這條時序隨著他們罷手而被抹去。
對應到被影響到的旁觀者眼中,就是無盡的光陰被壓縮為一瞬,讓神魂難以承受。
在眾人認為塵埃落定之時,一道金焱從陽天墜了下來,筆直地落入神文之中。
神文沒有被打亂,隻是金焱隨著神文一同淡化,進入了天地之中消失不見。
正在眾人心思各異、驚疑不定的時候,風牧眼見陽天之上再次劃過火光,一隻化虹的金烏撲進祭壇。
滾燙的日炎湧動,一圈火光徐徐升騰而起,呼嘯著焚燒開來。
太昊氏手掌寒光隱現,青芒勾勒衝霄之氣,拍向金烏。
“又來?”
再次被眼見大神通者出手,在場眾人隻來得及生出這樣的念頭,便覺雙目一沉。
時光一轉,睜眼之時,祭壇上隻有青光垂落在滾動的在造化之氣上。
陣陣清香沁人心脾,人道氣運的光柱更加奪目了幾分。
眾人體悟天地,心生的律令穩固地留存在洪荒之中,再難更改,大勢已成。
雖然不知道帝俊最後的反撲有何企圖,太昊氏與其交手又發生了什麽,但人族大祭禮的目的已經達成,其他事情另行分說。
前來觀禮者盡是心思通透之輩,也很清楚這一點。
明麵上太一與後土已經是棋差一招,帝俊也未必與兩位神道魁首齊心。
不管他們暗處有什麽謀劃,也是沒有帶上外族的意思。
大勢上已然占據上風的人族拋出了橄欖枝,在場之人都會一一接住,從中牟利。
蒼青色的氣運神光化作一尊神冕融進太昊氏的冠冕上,增添了幾分神道威勢。
新的大風雨表出現,被大司命捧上祭壇,兩位司命將其展開。
一個個人道文字書寫在上麵,風牧赫然看見了“後稷”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