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相愛
程老爺的毛驢乃是老爺子的命根子,這天早上程老爺起了大早,本是騎著毛驢去探訪老友的,不想出了門去趕上鬧肚子,就把毛驢拴到門旁的樹下,本是想著天子腳下沒人敢偷的,不料出來后就發現毛驢
不見了。
聶墨默默的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老夫人關心的問,「要不要換身衣裳?」
聶墨搖頭,「沒事的母親,剛才也沒弄到衣裳上頭。」他轉而問道,「父親到現在還沒會回來,難道今夜不回來了嗎?」
話才說完,就見聶閣老人未到聲先到,「怎麼,找我有事?」
聶潤聶墨都站了起來,程嬤嬤也扶著老夫人起身相迎。
聶墨見聶閣老臉上雖然滿臉疲憊,但精神還好,忍不住默默念叨,希望老爹長命百歲,他可不想在大哥手底下討生活。
兄弟倆一個端茶一個遞帕子,聶閣老喝了一杯溫茶舒服的嘆了口氣,但見聶墨,還是沒什麼好脾氣,「不去看書,在這兒等我有什麼事?」
聶墨道,「兒子並沒有事,只是見父親至晚不歸,有些挂念……」
聶閣老心中受用,但面上依舊道,「老夫天天如此,早先也不見你問一句。」
聶墨心道關心你還要被你跐溜,乾脆閉嘴不再說了。
老夫人對程嬤嬤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屋裡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老夫人輕聲問道,「皇上的病情還是沒有好轉么?」
聶閣老的臉色瞬間沉鬱了下來,聶墨心中一喜,可臉上倒是附和著聶閣老做出一臉悲痛的樣子來。
若是換了以為,他早就甩了衣袖尋理由告退了,但現下他這不是關心國 家大事么,便厚著臉皮留下了,幸虧聶閣老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真正的趕他走,而是跟老夫人說起了朝事。
「九月裡頭二皇子進了一本農書,得了陛下誇獎,賞了又賞,不成想過了沒半個月就曝出二皇子結黨謀取私利的消息,十月裡頭三皇子進獻祥瑞白鹿,陛下結結實實的高興了幾日,養在皇宮御花園子里
頭,每日都要看上幾眼,就這樣這白鹿沒幾日就開始掉毛……」
聶墨剛端起茶喝了一口,「噗……」就說他跟父親跟大哥都不對付吧,他絕對是投錯了胎!
聶閣老沒好氣,「你那是什麼樣子?你倒是給我說說你怎麼想的?!」自打聶墨攛掇沈家大舅哥給秦家王家做媒之後,聶閣老就對這個兒子又恨又愛。
不提秦家的親事,聶墨從前對秦家從未表露過抗拒,卻在關鍵時刻來了一招釜底抽薪,這一手若不是用在自己身上,聶閣老覺得還是挺不錯的。
若是聶墨但凡有一點的抗拒……
說不定此刻定親的就成了聶秦兩家了。
聶閣老想到此處又使勁的瞪了一眼聶墨。
聶潤也在看著弟弟,不過他擔心的對象卻是父親,深恐弟弟的毒舌傲嬌病發作,氣到父親。
要不說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兄弟呢,聶墨一開口,聶潤就咯噔了一聲。
「是,兒子覺得兩位殿下做事太不夠嚴謹,呃,當然也或許是他們的下屬們做事有欠妥當……」
聶閣老的回答是直接把茶碗扔他身上。
聶閣老的話本是影射著要聶潤聶墨兄弟團結和 諧,沒想到聶墨直接開黑,說二皇子三皇子撕得不夠謹慎仔細……
這話說的,聶潤覺得還挺有道理,但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說。
不敢給弟弟的言論點贊,還要苦哈哈的在父親面前給弟弟說好話,聶潤覺得憋屈極了。
罪魁禍首帶著一碗茶葉子逃之夭夭,留下他在聶閣老面前受罪,足足挨了一刻鐘的訓斥。
苦逼的家族繼承人!
聶閣老是真心情不好,看著皇帝焦頭爛額的氣得病中仍舊跳腳,他也心有戚戚。
聶閣老罵了一陣子聶潤兄弟倆,出了一口鬱氣,才重新換了個新茶碗喝茶。
聶潤發現程嬤嬤拿來的茶碗明顯檔次比先前低三四等,不禁暗中嗤笑,她們以為他是聶墨那殺千刀的呢,他可從來沒挨過茶碗。
等程嬤嬤退下,屋中就只剩下了他們三人,聶閣老皺著眉頭沉吟了一句,「這是要變天了啊。」
老夫人不禁渾身一凜。
皇帝今年論周歲才四十五歲,年紀並不算很大,可身體卻比深宮中的太后還不如。
可惜三位皇子,大皇子身有殘 疾,於帝位無望,二皇子清高,三皇子諂媚,竟是沒一個可取的太子樣品。
別覺得清高是個好詞兒,那得分跟誰比。
二皇子屬於誰都看不起的那種,聚集在他身邊的都是些不懂仕途經濟的文人墨客,這些人集結在一起,哼,不是有句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么?!連到處斂財都不懂的迂迴,門下的奴才一個比一個蠢。
三皇子呢,一個勁的只知道奉承皇上,可皇上也不能憑自己的喜好來立太子啊,有祖宗國法,有顧命大臣,三皇子沒才就不說了,連德行都暴露的過於粗鄙……
室內一陣沉默。
躲在外頭偷聽的聶墨差點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呢。
不過敵不動我不動,這點耐心他還是有的。又過了一會兒,聽到母親的聲音,「這,今年太后正六十,往年太后不肯過生辰,這六十整壽……」
「陛下病中,誰也不肯進言……」
聶墨暗中扼腕,這他要是有機會上朝,一定上摺子進言,沒準陛下就能打著為太后祈福的名號來個大赦天下,太后六十大壽這是多麼好的機會啊!二皇子三皇子真真的倆笨蛋,父母再怎麼生孩子的氣
也只是一陣子,不趁著機會趕緊的團結和氣起來,等著幹啥呢!
聶墨正要繼續聽父親說些什麼,程嬤嬤悄悄進來拉他的衣擺,他扭頭見她擺了個口型,「大夫人過來了。」
聶墨忙點頭,穿過了隔間的另一個小門,避開正門出了致公堂。
聶墨回了荔園真箇兒發起愁來,倒不是愁天下大赦的事,只是愁著這下一任的帝王苗子一棵棵看起來都不靠譜,左看右看都是昏君的料子……他跟怎生生活在這樣的帝王的統 治之下,以後的日子可別
水深火熱啊……
冬季的葡萄架子上全都是枯枝,乍一看一點生機也無。
聶墨果然依諾,沒過幾日就大搖大擺的去了莊子上。
怎生正在後頭跟幾個僕婦一起翻曬鴨絨,聽到看門的傳話,連身上的圍裙也沒換就往外跑。
聶墨一見她就笑了,「你這上輩子鐵定是一串葡萄……」
一個破圍裙上也綉葡萄。
怎生笑著行禮,剛蹲下就被聶墨拉住,攜了她的手往裡走。
一邊走一邊不忘給余承安抹黑,「上次承安說你胖的下巴都成了兩層,我怎麼覺得你比在府里還瘦了呢。」
說著站住又轉頭認真的打量她,見她笑意盈盈,一口老血噴出,「你傻啊,說你丑呢!」
怎生點點頭,「哦。」
聶墨,「你很高興?」
「嗯。」她依舊笑眯眯的回答,眼睛都要眯成一條縫,彎著像月牙兒似得,唇角往上,這樣一笑,更像個娃娃,甜入人心。
聶墨情不自禁的隨著她的笑容彎了唇角,他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她的眸子,直到感受到那裡頭細碎的如同星子一樣的光……
過了很久很久,才彷彿被驚醒一般,然後呼吸慢慢急促,胸口起伏漸漸增大,他抿了下唇,抬頭看向天空,這日的陽光很好,空氣有點冷,可他的心卻像燒紅的炭一樣炙熱。
又過了良久,他好不容易才穩定了心神,然後說了一句,「你還是胖些好看。呃,瘦了也不是不好看……」頗有點兒語無倫次。
戀愛中的男人都有點二也有點傻。
怎生搖晃了下他的手,拉著他往後頭走去。
走到夾道口突然一頓,遲疑的看著他,沒有隱瞞的說到,「後頭擺了些簸箕,裡頭曬著些絨毛,我一會兒讓人弄到前頭去……」
聶墨越國她的頭頂往裡頭看去。
見排成一排的兩個木架子上一層一層的摞著排了好些簸箕,不禁笑道,「這是誰想的主意?我以為你們弄了一院子呢。不用挪走。」反正余承安的生意他也有份。
怎生笑道,「是我想出來的,這樣佔地方少,也省些麻煩,不用蹲地上辛苦。」
院子里的僕婦們都站在一旁,此時上來見禮,聶墨點了點頭,緩步踱到那木頭架子旁邊一點點的看。
怎生對過來幫工的幾個人說道,「今兒就到這兒,明兒的我跟吳嫂商量好了再通知大家。」吳嫂是余承安派來的人,她做事認真仔細,有她幫忙,怎生輕鬆不少。
打發了眾人,院子里很快就剩下他們兩個,聶墨掀開一點紗布問道,「為何要覆上紗布?」
「哦,這個毛好小的,風一吹就跑了,蓋了紗布既是不叫風吹了,也免得樹葉啊沙土啊什麼的飛進去……」
聶墨點頭,放下紗布,帶著怎生進屋。
怎生見他這次這麼快就來,越發的懷疑他上兩個月有事,可又不知道該不該問,問吧,好像管的太寬似得,不問吧,這好奇心都快把她給整瘋了了。
翠珠端了水來,怎生自己先洗了,才又換了水投了帕子給聶墨凈面擦手,一舉一動像個小妻子一樣。
聶墨很小的時候,母親其實也是這樣伺候父親的,可是後來,隨著父親在府里的威嚴日重,他們之間越發的相敬如賓起來,昔日的那種溫馨反而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