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毛驢
聶府裡頭,程嬤嬤自從來了一趟荔園之後,聶閣老對聶墨的禁足就算是形同虛設了,這天聶漣幾個堂兄弟聯袂來探望二哥。
聶漣還道,「我已經想到了安慰二哥的好辦法……」那就是一見面就誇二哥乾的好,他可不想要個毒婦二嫂,再說王盛這廝也不是好鳥,他們倆湊成夫婦,就像沆瀣連在一起,狼跟狽成了親家一樣!
結果他制止了聶泊通報,一掀開內室的帘子便哈哈大笑,「哈哈……,二哥,你這身蛤蟆皮也太有創意了,哈哈……」
聶清幾個隨後進來往床上一看,也忍不住笑。
聶墨趴在床上,身上披著一件衣裳,料子是挺好,可就是顏色是蛤蟆綠。
乍然一看,就像一隻巨型蛤蟆趴在床上……
尤其是他還穿了白襪子。
聶墨連聶潤都不放過,何況是聶漣?
他笑著對他招了招手,「我躺的難受,你過來給我捏捏……」
直到聶漣覺得自己的手都快要廢了才被恩准歇歇。
雖然心裡想把怎生抓過來蹂躪一番,但聶墨還是忍住了。
有了聶潤的話,他深恐自己表演的不夠別眼睛特別尖的聶閣老給看出來,聶閣老可不是聶潤,到時候怎生姓俞的過往肯定要被揪出來,自己受點皮肉之苦無所謂,就怕聶閣老對付怎生。
所以他一連兩個月都窩在聶府,只拜託了余承安去了莊子上幾趟,還不敢讓他去的勤了,就怕怎生這小丫頭見異思遷。
而莊子上他雖然沒去,可怎生一點也不清閑,聶墨不停的打發人來要衣裳要鞋子要襪子。
自從聶漣笑話了聶墨,聶墨想了好幾次要把那蛤蟆裝給剪碎了,可一想到是怎生的手藝便沒有狠下心來,但是自此之後,他再也不讓人送帶綠色的衣料給怎生了。
莊子上的怎生在第三次聽到慶陽說余大爺來了的時候,拿針的手一頓,腦子有片刻的空白。
先前還不覺得時間,可余承安一來她就想到了,余承安半月來一次,今天是第三次,而聶墨,已經兩個月沒來了。
若不是走脫不開身,聶墨一定不會不來,除非他變了心,可他的信三天兩頭的一封,實在不像是變心的樣子,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在哄她。
發覺了聶墨好久沒來,怎生的情緒並不高昂,但是硬撐著面子去見余承安,並且礙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的羞臊,她並沒有問關於聶墨的事情。
余承安比較壞,見她不問,也便不講,他自己單身狗一隻,一點也不樂意為聶墨的愛情事業添磚加瓦。
當然,他來這裡,不完全是看聶墨的面子,有百分之五十是替俞嬸來看怎生。
怎生細聲細氣,「替您跟表姨做了幾雙鞋,不要嫌棄。」上次余承安來的時候,捎來俞母的一隻包袱,裡頭有兩個鞋樣,鞋樣一大一小,都不是俞母自己的,怎生琢磨著應該是余承安跟余老太太的,便
照著樣子跟王嫂做了幾雙鞋子。
余承安接過來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俞嬸把鞋樣給你,勞累妹妹了。」
余承安照舊是不過夜的,臨走說道,「上次你給的那鴨絨枕頭極好,不知……」余老太太年紀大了,頸椎不好,睡軟枕難得的睡些好覺。
怎生連忙笑道,「這個不難,只是莊子裡頭的鴨絨有數,總共就做了那兩個,我把法子寫下來,您……」
余承安打斷了她的話,「我認你做妹子可不是看璟允的面子,你就不要用敬稱了吧。」
怎生尷尬的笑了下,抿著唇有點結巴的喊了聲,「哥哥。」
藍葡跟紫葡互相拐了一下偷偷笑,余承安倒是很大方的答應了,「你也別寫什麼了,我明兒打發兩個人來,到時候你教給他們吧。」
怎生點頭,等余承安走了才想起來——莊子上沒鴨毛了啊!
算了,等人來了再說吧。
有僕婦在院子里說話,「看這天想是下雪的樣子……」
余承安走了,怎生卻沒了做活計的心思。
她手裡拿著的是聶墨的一件裡衣,已經完成了九成,只剩下滾一道邊就算完工了,她本來想著今天做完的,可手拿著針縫了幾針卻縫的大失水準,最後乾脆揉成一團塞到了針線簸籮裡頭。
大概人都是有那麼一點犯賤的精神。
越是不想想,越是胡思亂想。
以前是沒空想,也沒想到要想,可等她發覺的時候,自己的心已經不受控制的飛出去了老遠。
她或許可以對別人掩飾她對聶墨的感情,可是當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她騙不了自己。
時間已經進入了十一月底,冬天到了,她的感情卻突然開竅,就在這個冬季第一場雪的日子裡頭。
土地乾燥而冰冷,她的愛情卻發了芽。
發現自己有可能已經愛上了聶墨,她很惶恐,隨之而來的還有寂寞跟不安。
也說不準究竟是在什麼時間,在什麼地點
看見了你什麼樣的風姿 聽到了你什麼樣的談吐
便是使得我開始愛上了你
那是在好久以前的事
等我發覺我自己開始愛上你的時候,我已是走了一半路了。
可是愛情,並不都是歡欣與喜悅,更多的是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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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承安回城后先見了聶墨,「小丫頭挺好的,臉都圓了一圈,可見莊子上水土養人。」
聶墨的心裡頓時發酸,自己在這裡可算是為伊消得人憔悴呢!想的不行不行,恨不能飛到她面前,可她倒好,還吃胖了!
他竭力掩飾著自己的沮喪跟心酸,怏怏的道了一聲「哦」,實在提不起精神來附和一句。
「那我就先告辭了,我妹子給我娘跟我做的鞋子呢,我想回去試試……」
聶墨點頭,送余承安到門口,看著他上了馬車,看著馬車拐彎不見了。
「聶江,余大爺剛才最後一句說的什麼來著?誰做的鞋子?」
「余承安,你給我回來說清楚!」聶墨轉身就想去追余承安。
聶江連忙拉住了,抱著聶墨的腰道,「二爺,姑娘只給二爺做衣裳都忙不過來,那些東西肯定是旁人做的!」
這一會兒聶墨的眼都有點紅了。
聶府里聶墨喝了一缸又一缸的百年老陳醋,莊子上的怎生夜裡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可恥的做了個春 夢,早上醒來的時候臉色酡紅,似喝了陳釀一般。
情竇初開什麼的果然要不得。
認清楚自己對聶墨的感情之後,她每天的活動都增加了一項:思念。
做衣裳的時候想著他,寫字的時候想著他,拿起書本的時候還是想著他。
冬雪初蓋,千里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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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江跟聶河合力勸住了聶墨。
「二爺,您都等了這麼久了,可不能前功盡棄。」眼瞅著翻過年來就是春闈了,這時候鬧出不好來,聶閣老只要到時再給他一頓,春闈無望豈不更糟糕?
「好,我忍,我等。」他要看看,自己不叫人去,也不寫信,她肯不肯主動寫了信打發了人來。
聶墨很快就體會到度秒如年,之前的兩個月還只是度日如年呢。
他的臉色越來越黑,遠遠看見,還以為是黑暗之神降臨呢,畢竟渾身都籠罩著黑氣么。
連早晚請安,都幾乎保持不住臉上的溫和。
更別提一旦從太夫人跟老夫人那裡出來之後了。
小道消息的靈通的下人們對荔園都通通退避三舍。
黑化的聶墨,可真是人如其名,靠近了,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唯獨聶潤哼笑,內分泌失調,通俗點講就是欲 求不滿了唄!
真是一語中的。
五天,聶墨只堅持了五天。
在第六天的早上,天色還不亮,他從噩夢中醒來,夢中怎生跟一個面目可憎的傢伙雙宿雙飛,聶墨便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痴漢的形象。
越過在外間睡的口水橫流的聶泊,他只留下一張紙條,「不要讓人知道我不在荔園。」然後輕巧的避開護衛,翻了聶府花園的圍牆。
聶墨第一次做盜賊,沒多少經驗,本來想偷匹馬的,卻只找到了一頭毛驢。
只好將就著騎著毛驢去找怎生。
他騎著毛驢到了城門口正好趕上城門打開。
出了城門便夾緊了毛驢,一陣小跑。
城外的雪還沒融化,毛驢跑起來,寒風刺骨,聶墨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只穿了單衣就出門。
傻嗎?
傻也顧不得了。
他一想到她,就有了不顧一切的力量。
現在回想之前的兩個月,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堅持下來的?
相比聶府,莊子上的護衛簡直讓人無語,事實上,除了藍葡跟紫葡還算有點武力值,其餘根本沒有。
藍葡跟紫葡尚且有幾分警覺,但一見是聶墨——雖然這穿衣打扮看起來實在有點難以接受,可人是不會認錯的啊,她們兩人很快讓出通往內室的道路,且麻溜的提溜走了睡的跟豬一樣的翠珠。
怎生睜開眼看見聶墨正俯視著她,俊美如玉的容顏,以及深邃如浩瀚星空的眸子,恍然若夢中相遇。
「我是在做夢么?」她伸出手,喃喃的說道。
她的雙手圈住了聶墨的脖子,然後慢慢的將他拉到自己面前,帶著睡意朦朧的嗓音還有點疑惑,「你的身子怎麼這麼冰?」
不過片刻又笑了,「沒關係,我幫你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