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立場
聶墨一走,十多天沒有消息。
怎生安穩的在莊子上住了下來,早上早早睡醒了,就看看書寫寫字,略微的活動活動,接下來吃早飯,做點活計,聽幾個僕婦來報賬開銷。
日子也算有滋有味,比在聶府里自在多了。
她做的最多的便是練字跟做衣裳。
做短工的王嫂幾乎是天天過來,每次都是大半天的時間,或者幫著裁剪,或者幫著縫補,雖然她是做了短工的活,可在後頭的時間比其他長工們還要長。
「明兒你還這個點來,咱們給二爺裁衣裳。這些布頭王嫂拿回去做點小玩意兒吧。」怎生把裁剪餘下的一些布頭都給了她。
看得一旁的王小妞眼紅極了。
王嫂走了,王小妞扭扭捏捏的走到怎生跟前,「姑娘,你給我改個名字吧!」在知道藍葡跟紫葡的名字都是怎生取的之後,她便也想把自己的名字改了。
怎生頓覺壓力山大,她真是個取名廢柴,她對自己的名字都超級無語,也不知道爹娘當初是怎麼想的,難不成是疑惑她怎麼生出來的,所以直接叫了怎生?
「你讓我翻翻書,想一想。」她對王小妞說道。
這一翻書就翻到了晚上,「百斛明珠富,清陰翠幕張。你叫翠珠吧。」
慶嫂來傳話,「姑娘,聶江來了。」
這麼晚肯定是有事才來的,怎生喊了慶陽過來,「給聶江上茶,問問他吃過飯沒有,若是沒有,讓廚房裡趕緊給他做些吃的。」
慶陽答應著走了,怎生起身看了下自己的衣裳,發現沒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便帶著藍葡紫葡還有新上任的翠珠去了前頭。
聶江正在前頭偏廳裡頭喝茶。
怎生進來,他飛快的看了一下,連忙起身,兩人互相行了禮,聶江這才將聶墨的信拿出來,「二爺給姑娘的信。」
「有勞。」怎生說道,藍葡上前接了過來。
聶墨的信上只有幾句,問她好不好,最近都做了些什麼之類。
聶江又道,「請姑娘回了信,我明兒一早再帶回去。」
怎生點了點頭,有心問一句聶墨還好吧,張了張嘴,還是覺得羞臊。
怎生走了,聶江這才重新坐好,端了茶打量著外頭的院子,見院子裡頭還算整潔,幾個僕婦行事有條不紊,便微微一笑,奶娃娃的樣子,竟然也能把這院子管起來,可算得上是不錯,二爺問起來,他
也有話說。
不一會兒慶陽提了食盒過來,笑著道,「姑娘讓我給哥哥抱一床才曬過的被子去。」
聶江這幾日都在外頭奔波,夜了由著慶陽安置,竟然也睡了個好覺,一睜眼就到了天明。躺在綿軟的被窩裡頭,想著難怪二爺不肯讓聶河出來,可憐聶河這傻小子,還自告奮勇想來送信呢。
自己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了啊!聶江感嘆。
起身叫了慶陽,「去問問姑娘的信寫好了沒有。」
聶墨收到信,趴在床上埋首笑了一陣。
上次的信鼓鼓囊囊的一大包,這次就薄薄的一層,還以為她的字終於寫小了呢,翻開一看,卻原來是寫的字少了。
「新來的小丫頭叫我取名,翻了一句詩,取了其中兩個字,翠珠……」
聶墨又笑,笑了一陣才吩咐聶泊,「拿紙筆過來。」
為了他家蛤蟆姑娘可憐的自尊,他這次也將字寫得大一些。
「……翠珠這名字取的極好,比紅葡青葡藍葡什麼的都要好聽,其實,我一直以為你會給她取名為綠葡來著……當然還是翠珠好聽,用翠珠來形容葡萄,這是形、神皆備啊!」
……你信中說到做衣裳,什麼時候我能穿上你親手做的衣裳呢?
我一切都好,不要挂念。
三妹妹最為交好的秦家小姐跟王家公子定了親,聽說八字極其匹配,天作之合,上上等的姻緣呢!
看著三妹妹的面子,等他們成親,我一定送一份厚禮……」
信沒寫完,聶湖端了葯來,「二爺,到時辰喝葯了。」
聶墨一口氣飲了,吩咐道,「你背了人悄悄將程嬤嬤叫來,注意不要讓父親知道。」
聶湖應了端了碗下去。
程嬤嬤午時候著老夫人歇午覺的時候來了荔園。
上來先問候聶墨,「二爺可好些了?」
聶墨點頭,「嬤嬤請坐。」
程嬤嬤坐在聶泊搬來的圓凳上,身子微恭問道,「二爺叫了老奴過來,可是有事?」
聶墨道,「是聶江跟聶河的親事,他們年紀大了,打小就跟了我,我想請嬤嬤幫我打量兩個人品好模樣出挑些的丫頭……」
他話沒說完,程嬤嬤就笑了,「二爺不說,老夫人也還記得這事兒呢,本是……」她一頓,老夫人本想著等兒媳婦進門,讓兒媳婦施恩給他們二人,沒想到聶墨玩了這麼一手,弄得跟秦家的親事不成,還
遭了聶閣老的一頓毒打。
程嬤嬤人老成精,只是那麼一頓,聶墨便明白了八成,立即「羞愧」的垂頭,「我在內宅裡頭不熟,總之就有勞嬤嬤了,他們成了家也好,請母親再給我找幾個得用的小廝叫他們也調 教著。」
表演帝垂頭喪氣,一臉的「心灰意冷」。
屋裡氣氛沉鬱了下來,程嬤嬤嘆了一口氣,很是推心置腹的勸聶墨,「二爺,女人家哪裡有不嫉妒的?那是喜歡二爺,才不樂意看見二爺親近別的女人吶……」
表演帝演了一會兒,覺得快撐不下去了,連忙討饒道,「好嬤嬤,我再不了,你多勸著些母親,不要生我的氣!我一定好好用功,來年春闈,不說考進前三甲,但一定要比王盛強才行!」
程嬤嬤苦笑不得,「二爺,您就不該攛掇了沈大人去做這個媒人……」
聶墨歪了頭面對著床里,低聲說道:「我是看王盛這廝爹不疼娘不愛的,有點可憐……」這話太肉麻,他面對程嬤嬤根本說不出來。
若是聶潤在此,一定噴他一臉狗血。
可聶墨的表情太認真了,太投入了,麻 痹了程嬤嬤的心,讓本來對聶墨略帶了些不滿的程嬤嬤心軟了一下,伸手掖了掖他的被角,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試圖安撫一下他失去未婚妻的悲傷……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啊!
聶墨完全將頭埋進蕎麥枕頭,唔……蕎麥枕的確不錯……難怪小蛤蟆念念不忘!
論演技,聶墨這種悶騷絕對的是實力派。
只是騙不過聶潤而已。
聶潤來看聶墨,只說了一句便使得正在回味怎生回信的聶墨正眼看他。
「怎生還不知道你為了她都做了些什麼吧?」
聶墨一瞬間的反應根本騙不了人,就像小孩子最隱秘的秘密被知悉了一樣,一瞬間的憎惡爆表,才不管這是親兄弟呢!
然而,他若是被這樣輕輕一擊就倒了,那就不是聶墨了,把枕頭往身下壓了壓,扭頭正面對上聶潤,給了他一個「好兄弟」的微笑,
「怎麼,李家覺得自己精心培養的嫡女嫁給秦四虧了老本了嗎?」
秦四人品不怎麼樣,就算放在秦家照舊難成大器,要不是為了讓秦羽靈即使嫁給聶墨也向著聶潤跟大夫人,李家也就是大夫人的娘家根本不捨得把培養好的嫡女嫁給秦四。
兄弟倆各自給對方會心一擊,然後不歡而散。
聶潤面無表情的甩袖子走人後,聶墨從鼻孔裡頭發出一陣冷笑,跟他斗,哼!
聶潤吃了一肚子氣回到書房,要不是聶墨有傷在身,一定揍他一頓,本來是想跟聶墨說黎王最近都在有意無意的打聽莊子的事的。
誰知道攤上這麼個毒舌弟弟,倒了八輩子血霉啊真是!
聶墨被聶潤搞得心情不佳,氣沖沖的回信:「蕎麥枕還挺舒服的,就是每天早上起來頭髮亂糟糟的,洗完頭擦頭髮真麻煩……」
怎生無語,光明正大的佔了她的勞動成果,還來抱怨,她怎麼看都覺得這抱怨裡頭帶了炫耀的意味。
聶江還帶了口信,「二爺要用鋪子里的錢,先取五百兩,請姑娘用印。」把條子呈上。
在一旁伺候的翠珠暗暗咋舌,五百兩……,而且二爺用錢竟然還要經過姑娘同意……
這是怎生來莊子上之後聶墨第二次這樣讓聶江來要錢,其實要的也不是錢,但手續要在怎生這裡過一遍,怎生從隨身的小荷包裡頭取了個小印,沾了印泥,蓋了個戳就算得了。
翠珠的世界觀又被刷新了一遍,怎麼辦,她好想找個人分享分享,這府里的奴婢的處境她怎麼覺得跟想象中的不一樣啊?!在莊子上都這麼大能量,那要是府里的丫頭們呢?!而且二爺一張嘴就是要
五百兩,那可是五百兩啊……要是換成錢,豈不是能把人埋住?
怎生倒是沒啥感覺,這段日子聶墨的鋪子不說日進斗金,可收入也頗佳,聶墨要用的錢數不會對鋪子經營有過大的影響。
藍葡跟紫葡也在竊竊私語,雖然她倆想在翠珠面前保持些高傲跟淡定,可,「五百兩,都能在人市上買百十多人了……」
怎生這才反應過來,是啊,聶墨要用這麼多錢做什麼呢?
聶府裡頭有公賬,他在府里吃穿都不用花錢,那就是出去花這個錢。
然而外出的錢,府里也給報銷,除非——
這花錢的地方對府里不好交待。
怎生有點好奇,扳著指頭數了數,發現聶墨有半個月左右沒有來莊子上了。
五百兩呢,這事她應不應該問?總覺得沒啥立場呢。
將包著做好的衣裳的包袱交給聶江的時候,怎生有片刻的猶豫,不過想到聶墨這幾次都很不留餘地的嘲笑,她還是咬牙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