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蔣涵明顯愣了好久。
顧驍轉身走過去, 膝蓋在虞念露在外面的腿上頂了一下。
「打算在裡面生根發芽嗎?」
虞念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一眼,確認蔣涵沒有注意到他們這裡才鬆了一口氣。
「你幫我擋著點。」
顧驍似笑非笑的問:「怎麼擋?」
虞念往他這邊靠了靠:「你就這樣背對著他橫著出去。」
他皺了下眉, 有點不爽:「我又不是螃蟹。」
虞念嘆了口氣, 從包里摸出一袋果凍遞給他:「現在可以了吧?」
語氣有些無奈。
顧驍垂眼,看著塞到自己懷裡的果凍。
愣怔了片刻。
虞念已經走過來了, 抓著他的衣擺, 不時將頭探出去看一眼。
蔣涵開了車鎖, 還沒發現車胎的氣被人放了。
虞念怕他在自己出去之前反應過來,急忙催促顧驍:「快點。」
她個子比顧驍矮不少,這會因為害怕被發現,又低著身子。
穿著個米白色的外套,像只熊一樣。
顧驍拉開她的書包拉鏈, 把果凍塞進去。
然後把她往自己懷裡攬。
虞念沒反應過來,貼在他的胸口抬眸, 大眼睛眨啊眨的,鴉羽一般的睫毛, 瞳色是清澈的棕色。
他的心都跟著顫了一下。
「你抱我幹嘛?」
顧驍笑容玩味:「你不是怕被他發現嗎。」
虞念伸手推他:「你就幫我擋一下就行了。」
靠的太近,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的心跳。
一下,一下。
有規律的跳動著,和自己的雜亂無章完全不同。
顧驍耍起了無賴,就是不鬆手:「那你讓我橫著走我還不樂意呢。」
虞念沉吟了一會。
畢竟是自己有求於人。
她越過顧驍的肩膀往後看了一眼, 蔣涵面帶疑惑的從車上下來, 似乎發現車胎沒氣了。
虞念急忙扯顧驍的衣擺:「那就這樣出去吧。」
學校人流量大, 熙熙攘攘的, 他們以這種怪異又曖昧的姿勢一起出現,也沒有多少人察覺。
出去以後,虞念頓時鬆了口氣。
顧驍看到她這幅樣子,挑了下眉,問道:「怕他?」
虞念點頭:「他很兇。」
聽到她說怕別的男人,顧驍臉色不太好看:「我也很兇啊,你怎麼不怕我。」
虞念聽出了他語氣里的不對勁,不知道在他生什麼氣。
「你不凶的。」
她一臉認真,「你除了喜歡佔人便宜以外,其他的都挺好。」
??????
顧驍一時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在誇自己還是在損自己了。
「不是,我占誰便宜了?」
虞念在他懷裡抬眸,無聲的看了他一眼。
顧驍被這個眼神看的有些心虛,鬆開抱著她的手:「我這不是在幫你嗎。」
外套被他抱的往下滑了一截,她把領子扯正。
「我要回家了。」
說完,她就一個人轉身往前走。
顧驍跟過去:「等等我啊,小沒良心的。」
——
晚上的時候,何會蓮煮了排骨湯,還炸了肉丸。
她用另外的碗盛了一些,把在房間里打遊戲的虞准喊出來:「虞准,你把這些肉丸子給你夏阿姨送過去。」
虞准正在瞄人,一槍下去,打空了。
下一秒他就被爆頭淘汰。
煩躁的罵了聲操,他扔開滑鼠過去。
剛把碗端起來,何會蓮又叫住他,從冰箱里拿了袋餃子給他:「還有這個,也一起給你夏阿姨送過去。」
虞准:「……」
他過去敲門,裡面響起做飯的聲音,夏鸞擦凈了手過來開門:「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
早字還在嘴邊,看到是虞准以後,她笑道:「小准今天怎麼過來了?」
虞准把炸肉丸和餃子一起遞給她:「我媽讓我拿過來的。」
「自己炸的啊?」夏鸞接過碗聞了一下,「真香,你媽這手藝啊,簡直沒的說。」
虞准尷尬的笑了笑:「夏阿姨,那我先過去了。」
夏鸞出聲留他:「進來坐會再走啊,阿姨今天做了麻辣龍蝦尾。」
「不了,我還有點事。」
虞准說完就走了。
他和虞念的性格完全相反,從小就不聽話,更是受不了這種過度的熱情。
太嚇人了。
他才剛出院子,視線不經意的往前,腳步就頓住了。
已有暮色的夜晚,路燈都亮了。
虞念背著書包走在前面,顧驍揪著她帽子上的耳朵,笑容輕浮:「你這兔耳朵怎麼這麼短啊,像被誰咬了一口。」
虞念停下,糾正他:「是貓耳朵,不是兔耳朵。」
他略微俯身,湊到她耳邊,聲音低沉而曖昧:「那你喵一聲我聽聽。」
虞念:「……」
虞准黑著一張臉過去,拉著虞念的胳膊往自己身後推:「回家。」
顧驍站直了身子,饒有興緻的看著他。
虞念怕他們又打起來,握著虞準的手:「你也回。」
虞准哄她:「你先回去。」
虞念堅持:「一起回去。」
虞准皺著眉,回頭看了她一眼。
虞念一言不發的和他對視。
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什麼來,虞准嘆了口氣:「行吧。」
顧驍站在那,看著他們兄妹二人在誰先回去的話題上爭論這麼久。
然後又目送著他們一起回去。
……
還真是個沒良心的。
居然真的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他把外套拉鏈拉上,推開門回家。
夏鸞聽到聲音了,急忙過來開門,看到他拉好拉鏈的外套:「可算聽話了一回。」
顧驍沒說話,把鞋換了進屋。
飯已經熟了,夏鸞坐在沙發上疊衣服:「我今天看了天氣預報,接下來這幾天,氣溫每天都會降,你一定要記得多穿點,知道嗎?」
顧驍微抬下巴,淡聲應道:「昂。」
然後上樓。
夏鸞似乎想到了什麼,放下手裡疊了一半的衣服:「你爸今天給我打電話了,讓你周末回去一趟。」
顧驍上樓的腳步停下。
他哼笑一聲,話里滿是嘲諷:「回去幹嘛,見他那個二十一歲的嬌妻嗎?」
夏鸞被他的話噎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畢竟這種事,顧驍會受不了,也很正常。
——
吃完飯以後,虞准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何會蓮在旁邊給虞父打圍巾。
他那條圍巾都戴了兩年了。
她嫌棄的拍掉虞准放在沙發上的腳:「說了多少次,不要把腳放在沙發上。」
虞准不耐煩的把腳放下去:「我又沒穿鞋子。」
何會蓮皺眉:「你還有理了?」
虞准認慫的起身,穿上鞋子回房。
虞念在廚房吃藥,苦的人頭皮發麻的中藥,她憋著氣一口喝下去。
虞准拿了顆巧克力給她:「你剛剛為什麼非要我回來,我告訴你,他那個人就是欠揍。」
巧克力的味道緩解了口裡的苦澀。
虞念沉默了一會,小聲開口:「你又打不過他。」
虞准:「……」
他不服的說:「打不過我也得打啊,你是我妹妹,我怎麼可能看著你被欺負還不管不問。」
虞念和他解釋:「他沒欺負我。」
「我都看見他扯你帽子了。」
虞念提醒他:「左邊這隻耳朵就是你扯掉的,後來媽媽幫我縫上了。」
虞准有些心虛的躲開她的視線:「那不同,我是你哥哥。」
虞念出了廚房:「他也是我哥哥啊。」
——
剛考完試,各科的作業也都和試卷有關,語文老師讓他們把錯的題抄十遍。
考語文的時候,顧驍遲到了,虞念是自己做的。
錯的有點多。
所以作業也多。
她雖然總是不能按時交作業,但也不是沒寫,只是因為寫不完,她和普通人不一樣,她的身體不好,沒辦法熬夜。
每天夜晚到點了,何會蓮都會來敲門,囑咐她該睡了。
雖然天已經完全黑透了,可時間還不算太晚。
桌上的時針正好指向七。
虞念把檯燈開了,專心的抄題。
她的字很好看,行書正楷她都會寫。
以前學校舉辦書法比賽,她還得了一等獎。
獎品是一個電飯鍋,現在還在她家的客廳里擺著,一次也沒用過。
每次她家來客人了,何會蓮都會炫耀,這是她女兒比賽贏的。
一等獎。
虞念經歷過幾次生死,她這個年紀的女生,大多沒有見過太多的坎坷。
更何況是死亡這麼嚴肅的話題了。
以前的時候,每到夜晚她都會害怕,不敢閉眼。
害怕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何會蓮就抱著她,整夜整夜的給她唱搖籃曲。
哄她睡覺。
後來有一天,她半夜起床上廁所,看到何會蓮在客廳里哭。
那個時候,她突然意識到,害怕的原來不止是她一個人。
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他們都很害怕。
害怕她會離開。
從那以後,虞念開始把所有的情緒都藏在心裡。
難受的,痛苦的。
因為怕他們擔心。
她乖乖的,聽他們的話,變成所有人都喜歡的好孩子。
燈光搖曳了一下。
清脆的敲擊玻璃聲響起。
虞念抬眸,放下筆,疑惑的起身,把窗戶拉開。
夜色蕭瑟,寒風呼呼的往裡灌,虞念凍的哆嗦了一下。
顧驍懶散的倚在窗口,手裡放著幾顆巧克力豆。
應該就是用這個砸的窗戶。
他笑了一下:「還挺愛學習。」
虞念不知道他又要幹嘛。
「你還不睡嗎?」
說話時,嘴邊還有白氣呵出。
顧驍長的乾淨又清爽,可是他笑起來總有股說不出的痞勁:「我看上去像是會早睡的人嗎?」
是挺不像的。
虞念問他:「你砸我窗戶幹嘛?」
「想看看你。」
說的直接。
虞念愣了一下:「看我?」
顧驍看著她,突然沉默了起來。
漆黑的眸,半點光亮也瞧不見,深邃的像暴風雨來臨時的深海。
虞念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今天不太對勁。
好像……有點難過。
雖然挺冷的,可她沒有關窗戶。
她只開了一盞檯燈,挺亮的,但也僅僅只照到了書桌那一塊區域。
她站著那裡,周圍都是黑暗,只有她站在光里。
顧驍突然發現,她的臉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唇也小小的。
怎麼能有人長的這麼可愛啊。
喉嚨像是缺水,乾澀的不行。
他低聲開口,似是感慨一般:「你怎麼這麼好看啊。」
虞念臉一紅,突然靦腆了起來:「就……還行。」
顧驍說:「你不知道什麼叫禮尚往來嗎?」
虞念啊了一聲,而後反應過來:「你也很帥。」
他垂了眼,看著她,深邃的眼眸盛滿笑意。
像是漆黑的夜幕破開了一道口子,露出陰霾后的星星。
他聲音低柔的問她:「那你要不要和你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