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個拳頭
早自習以後是早操時間，凌葉跟著班級的隊伍往樓下的操場走，單曲循環的音樂聲中，人群擁擠，凌葉對這種大型的集體活動一向不怎麼感興趣，因為在人群當中，她矮小的身體總是被直接淹沒，誰找她都找不到，她踮起腳尖也只能看到一片藍色的校服後背，「弱小，可憐而無助」的感覺貫穿全程。
教學樓的一樓到操場還要下一層長長的階梯，凌葉和呂詩佳擠在中間，隨著人潮往下走。
「凌葉，你小心點。」呂詩佳抓著凌葉細瘦的胳膊，「你這麼小巧，別被人踩死了。」
「……」凌葉無力吐槽，「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嗎？」
也許是印證她的烏鴉嘴，突然間，呂詩佳就被人擠了一下，差點在樓梯上摔跤，急忙鬆開了凌葉的手。
凌葉一個踉蹌，小小的身體被後面的人一推，她腳踩著台階邊緣，前邊也是人，後面也是人，她也不敢用手去扶前面的同學，眼看著就要直接摔下去。
忽然間，她感覺脖子後面一緊，一種熟悉的感覺從後頭傳來。
莫雲澤伸出長長的手，拽住了她的校服后領子，將她直接拽到了自己的身邊。
凌葉只感覺背後靠著一個高大而溫暖的身軀，她驚惶的抬起頭，莫雲澤卻已經鬆開了她的衣領，還未等她說話便直接走了，只留給了她一個背影。
他穿著校服，比身邊的同學們都高出一個頭，身姿挺拔，就連走路的姿勢都比周圍的人要好看，彷彿自帶氣場，他的校服十分寬大，看不出來他昨晚受了傷。
心臟噗通噗通的狂跳，凌葉捂著胸口，也不知道是因為剛剛差點摔跤被嚇著了，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
也不知道他手上的傷口怎麼樣了。
人潮慢慢走遠，凌葉被找過來的呂詩佳拍了拍肩膀，「發什麼呆啊？」
「沒事……」凌葉回過神來，趕緊說，「走吧，整隊了。」
「對了，剛剛我偶遇莫雲澤了！他還看了我一眼。」呂詩佳原本擔憂的表情在看到凌葉平安無事之後立馬轉為興奮，「果然，換了衛生區以後，我們的運氣都變好了許多！」
「是啊……」凌葉回想起剛剛被拎起來的一瞬間失重的感覺，心中倒是隱隱有些后怕。
如果剛剛莫雲澤沒有及時抓住她的話，恐怕這裡就要發生踩踏事件了吧？
這樣想來，運氣倒確實是變好了。
「我也沒別的願望了，要是我哪天能和莫雲澤分到一個班，該有多好啊……」呂詩佳抓住了凌葉的胳膊，挽著她往前走，「唉，可惜我的學習根本就趕不上他的腳步。」
「那就以他為目標好好學習呀。」凌葉笑著看了呂詩佳一眼，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在隊伍的最前排停住了。
在市一中這個以學習成績為衡量人的最好標準的學校里，學習拔尖代表著你要承擔的事情比其他人都要多。
比如擔任班長和課代表，比如國旗下演講，甚至……做早操的領頭。
即使凌葉的身材矮小，後排的同學們根本看不到她到底在前面幹什麼，但是班主任老師還是堅持讓她當早操的領頭，對此，凌葉也十分無奈。
一班的同學分成了四排，兩男兩女按照身高一直往後延伸，二十個班鋪滿了一整個操場。
凌葉站在四個隊列的中間，音樂響起，她挺直了背脊，努力把動作做好。
有人偷懶，有人跟著群魔亂舞，有人規規整整，一個姿勢一個動作都做的很到位，體轉運動的時候，凌葉朝著側面的背後轉過頭，卻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個人根本沒有做體轉運動的動作，而是抖著腿歪歪扭扭的站著，彷彿沒有骨頭似的，一臉無聊的東張西望，在凌葉轉身的一瞬間，跟她對上了眼。
凌葉趕緊把身子轉了回去，感覺心臟都要停了。
這個人不就是昨天晚上那個打劫她的「尚哥」嗎？這個人竟然是她們學校的學生？還是高一？
凌葉皺緊了眉頭，只感覺一道目光從斜後方直接盯著她的背脊，□□裸的，一點掩飾也沒有。
再次轉身，凌葉稍稍抬眼一望，果然，那個尚哥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嘴上掛著一個大大咧咧的笑，笑裡帶著一絲痞氣，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我終於找到你了。」
凌葉慌忙轉回身子，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完蛋了，這下看來是躲不掉了。
就算是回家的老路修好了，這個人估計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凌葉第一次覺得早操的時間過得這麼快，還沒做幾個動作就結束了，音樂一停，凌葉就回過頭抓著呂詩佳，掉頭就跑。
「唉，跑什麼啊！」呂詩佳一臉莫名其妙，但是看凌葉的臉色不太好，便也沒有多問，也跟著她跑了起來。
直到跑到了教室里，凌葉才喘了口氣，趴在課桌上，把腦袋埋在了胳膊里。
「怎麼了你？誰欺負你了？」呂詩佳見她有些不太正常，趕緊湊過去問，「說說，看看我有沒有辦法。」
「如果……」凌葉抬起頭，眼中有些慌亂，「如果你被人連續打劫半個月，然後……」
「凌葉，有人找！」門外傳來同學的喊聲。
凌葉往外一看，窗外面尚哥的笑臉再明顯也不過了。
「然後什麼？」呂詩佳皺眉看了看她，又轉頭往窗外看去。
「尚文東？」呂詩佳眼中的疑惑立馬變成了擔心，「你是說！你被這個傢伙打劫……」
「噓……」凌葉站起身，不想呂詩佳也被扯進來，「我去跟他說清楚。」
「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是個小混混，從來不讀書，老師也管不住他，聽說他家裡挺有錢的，這才能一直留在一中，看誰不爽就直接揍的那種……」呂詩佳臉色都白了。
「小妹妹！」尚文東見她總是不出來，直接站在教室門口喊了起來，這一喊，全班的人都注意到了尚文東的存在，紛紛驚異的左看右看，看看誰才是這個「小妹妹」。
凌葉抿了抿嘴唇，捏了捏呂詩佳的手，倒像是在安慰她似的，「沒事，學校里大家都在，不會出什麼事，你別跟來。」
凌葉直接走了出去，也不走遠，就站在班級的門口，問他有什麼事。
「原來你就在一班啊。」尚文東伸手想抓她的手腕，「我在三班，不遠，要不要去我那邊玩玩？」
凌葉後退一步，一臉提防的看著他，「快要上課了。」
「嘖，還挺正經，不過我喜歡你這樣的……怎麼樣，昨晚我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尚文東笑眯眯的看著她，凶神惡煞的樣子收了起來，看上去倒是有些喜慶，見凌葉不說話，便自說自話起來。
「沒想到我去做個操，還能有這個收穫，我很少來學校的，學校不好玩，但是出勤率有要求……今天天氣好，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還有一幫兄弟……」
「不了，謝謝你。」 凌葉客客氣氣的拒絕了他，「我想上課。」
「上課多沒意思啊！」尚文東嫌棄的撇了撇嘴，「怎麼跟大哥一個德行。」
凌葉這種乖學生會跟尚文東這樣的人產生聯繫，同學們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不過尚文東的事迹聲名遠揚，大家也都只敢遠遠地觀望，不敢靠近聽他們在說什麼。
「快要上課了，我回教室了。」凌葉轉身要走，尚文東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馬尾辮。
「別走啊，陪哥哥再玩會兒……」尚文東調笑著說。
凌葉被拽的一個趔趄，頭髮被拽斷了好幾根，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她紅著眼眶瞪著尚文東，咬牙說，「放開我。」
上課鈴聲響了，尚文東見她是這樣的態度，心裡也覺得有些無趣，便放開了手，雙手插兜散漫的走了。
凌葉紅著眼眶回到了教室，坐回自己的座位，忍著眼淚不讓它掉出來。
呂詩佳趕緊安慰她，同學們也竊竊私語，不知道凌葉為什麼會惹上尚文東，直到老師來了，討論聲才漸漸平息。
尚文東倒是沒什麼感覺，這種事情他做的多了，那些乖學生都是一個樣，被欺負了就知道哭和告訴老師，看著自己的表情也就只有厭惡和排斥。
他沒了乖乖上課的心情，從褲兜里拿出手機，準備叫其他哥們兒去網吧嗨，但是剛拐過彎，便被人抓住了領口，臉上直接挨了一拳。
手機一下子砸在地上，摔成了三瓣。
「誰他媽的敢暗算老子！我他媽的……大哥？」尚文東捂著臉，剛準備還擊，就看到莫雲澤一臉冷漠的看著他。
莫雲澤抓住他的領子，將他推到了牆邊，眼底有一絲陰鷙和怒氣，眼睛眯成了一個彎，漂亮的桃花眼，就算髮怒也是好看的，但是尚文東卻分明的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殺氣。
「大哥，大哥你怎麼了……這麼突然……」尚文東委屈的很，大哥很久沒打過他了，突然來這麼一下，他哪裡受得了，不由得嚎道，「大哥，你為什麼打我啊！你輕點，疼疼疼……」
莫雲澤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看著他委屈的小眼神，慢慢鬆開了手，捏了捏泛紅的手指，面無表情的說，「沒什麼，就是突然手癢了。」
「啊！」尚文東一下子委屈的差點跪了下來，果然是一中校霸大哥，說打就打，昨晚硬生生把自己趕走，今天又是直接一拳頭。
說好的兄弟情呢！
正式上課的鈴聲響起，莫雲澤轉身欲走，卻像是想起了什麼，轉身吩咐道，「對了，你今天不要打劫那個小不點了。」
「小不點？」尚文東想了半天才想起，剛剛自己調戲過的那個小個子女生，「噢……她啊，為什麼啊大哥？」
尚文東倒是覺得太可惜了，現在這麼乖巧的女孩子太少了，而且從昨晚藥店里她的表現看來，這個小姑娘口袋裡可不止五十塊，說得上是一塊大肥肉了。不僅如此，她人長得也好看，調戲起來可過癮。
「昨晚好歹救了我，就當是回報吧。」莫雲澤說完之後，便不緊不慢的邁開長腿回了教室，留下尚文東一個人看著他的背影。
尚文東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嘴角的血瘀，叨叨著。
「誰信啊！還救了你，就你這能耐，要不是那個小丫頭的一塊板磚，那個實驗學校的大塊頭估計早就被你給打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