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卷紗布
凌葉走在四下無人的街區，累的大口喘著氣，一抬頭，原本被自己拽著跑的「挂彩」傷員現在正氣定神閑的站在不遠處看著她，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神中帶著一絲冷淡和玩味。
凌葉累得蹲了下來，長長的黑髮有些凌亂。
她本來就瘦，個子又矮，看起來纖細又嬌小，剛剛受到了驚嚇，一下子跑了三條街，小臉有些泛白，看上去弱小可憐又無助，就像一隻迷途的小奶貓。
莫雲澤微微蹙眉，來到她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說，「會頭暈的。」
「嗯？」凌葉抬頭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些迷茫。
「跑完不要立即蹲下。」莫雲澤一面說著一面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衣服領子，拎小貓一樣的把她拎了起來。
凌葉瞪著大眼睛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面前這個人單手拎了起來，這簡直是對她體型的一種……羞辱。
「你怎麼能……」凌葉剛準備說些什麼，卻忽然看到了地下的似乎有隱隱的血跡。
她心中一驚，上前一看，卻發現莫雲澤胳膊上的傷口已經被血浸濕了，他卻一聲也不吭，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雲淡風輕，彷彿地下的血是別人流的。
「你的傷口必須要處理一下。」凌葉忽然抓住他的袖子，就像剛剛她拽著他的袖子撒腿就跑一樣突然，「前面有家藥店，我給你買些葯。」
莫雲澤眼底的冷淡有些微微的動搖，他低頭看著凌葉白凈纖細的手，皺眉看著凌葉，「不用了，我自己會處理的。」
「不行，要儘快處理才行，你在這裡等著我。」凌葉十分堅持，她快步走向前面的藥店，好在藥店這個點依舊開著門，她從書包里拿出錢包，開始著急的選葯。
莫雲澤在街邊的石凳上坐下，饒有興緻的看著藥店里嬌小的身影。
背後忽然傳來了聲音，「大哥，你這又是玩什麼呢？」
來人是尚文東。
其他人早就散了，他怎麼想怎麼覺得鬱悶，小姑娘也沒調戲著，打架也沒打過癮，大哥還跑了，這算什麼事兒！
於是他順著剛才兩個人跑走的方向追了上去，卻看到莫雲澤正好整以暇的坐在街邊，面色柔和的看著藥店里，這表情，這眼神，這還是他們的大哥嗎？
「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莫雲澤壓低聲音，頭也不回的說。
尚文東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藥店，藥店日光燈下走來走去的身影，不就是……
「這不是剛剛我打劫過的小妹妹嗎？」尚文東摸了摸下巴，定睛一看，叫了起來，「嘿！她竟然還有錢，丫的她騙我！」
遠遠看去，凌葉正從書包里拿出小錢包，從裡面拿出了兩百塊人民幣。看那個錢包的厚度，估計裡面有千餘元的紙幣，絕對要比五十這個數額要多出好多倍。
尚文東氣的笑了，萬萬沒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然被一個小妹妹擺了一道，回頭一看，卻發現莫雲澤正盯著他看，眼神凌厲，警告的意味已經非常明顯了，周圍的溫度瞬間下降，「我說過讓你先走，沒聽到嗎？」
「好好好，立刻走！」尚文東知道莫雲澤的脾氣，趕緊答應，轉身就走，卻是一步兩回頭，看著那個瘦弱的小丫頭很快便從藥店里走了出來，拎著好大一袋東西，看著莫雲澤的樣子滿眼都是關切。
「我去！」尚文東心中有些不爽，今天這都是些什麼莫名其妙的劇情，自己看上的純良小妹妹，怎麼跟大哥這種人搞到一塊去了！
凌葉拿著袋子走到莫雲澤的身邊，從裡面拿出一把剪刀，把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剪開。
莫雲澤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動作，眼神一動，忽然問，「你今天被人打劫了？」
「你怎麼知道的？」凌葉驚訝的看著他。
「剛剛聽路過的混混說的。」莫雲澤不以為然的說了實話。
某位「路過的混混」一邊孤零零的走夜路一邊打了個噴嚏。
「沒事的，我已經習慣了。」凌葉歪頭一笑，眼神里都是自嘲，「可能是欺負我長得瘦小吧，從小我就很容易成為被欺負的目標，所以我每次就在身上準備五十塊錢，每次直接給錢就行了，那些人還是比較好打發的。」
「……」莫雲澤忽然有些同情尚文東。
「你呢？今天為什麼會被欺負？」凌葉問道。
「……」莫雲澤默不作聲。
凌葉看了他一眼，只當他不好意思說，便沒有再問。
凌葉用酒精擦了擦自己蔥白一樣的手指，擦到指尖微微泛紅，這才開始給莫雲澤的傷口消毒。
莫雲澤看著她安靜幫自己處理傷口，不由得想起了兩人第一次說話的時候，她的樣子。
那時候她扎著兩個低低的雙馬尾，站在學校的大樟樹下，手裡拿著簸箕和掃把，局促不安的看著面前的男同學，耳朵一片粉紅。
「凌葉，我很喜歡你，你能不能……跟我做朋友啊。」
「我們現在就是朋友啊……」凌葉後退了兩步，很是不自在。
莫雲澤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了，但是看到這個小不點被一個大男生一步步的逼到了樹腳下，看上去可憐兮兮的，於是微微皺眉，不由自主的走上前。
「可是，我想做另一層意義上的朋友，凌葉，你答應我好不好。」男同學的窮追不捨讓凌葉非常窘迫，她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看到沒有人經過來拯救她，便似乎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開口說，「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你騙我……」男同學神情低落的看著她，「你寧願編這樣的謊言騙我，都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不是的。」凌葉硬著頭皮說，「我沒有騙你。」
「那你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男同學咄咄逼人。
「是……莫雲澤。」
莫雲澤微微挑眉。
男同學抬頭一看，剛好看到不遠處，被凌葉提到的當事人正看著自己。只見他挺拔而清瘦，身高將近一米八，內里穿著白襯衫，外頭套著學校的藍色校服，即使是穿著校服，也難以掩蓋他身上逼人的帥氣和獨特的氣質。
這樣的男生，不是他能夠競爭的過的。
男同學面色一白，說了聲，「那祝你們幸福。」轉身就走。
凌葉鬆了口氣，轉身準備繼續打掃衛生區，卻忽然撞進了莫雲澤一雙黑而深沉的眼睛里。
那一瞬間，是凌葉從小到大感覺到最尷尬的一瞬間，渾身的毛孔全部都豎了起來。
莫雲澤眯起眼睛，看著這個小不點臉紅慌亂的樣子，心中倒是生出了一些興緻。
她趕緊解釋道，「不，同學，其實我對你沒有那個意思……」
莫雲澤聽到這話，剛剛提起來的一點興緻，就被澆滅了。
於是他冷漠的張口道，「沒關係，我不早戀。」
「包好了。」凌葉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他看著自己胳膊上整潔清爽的包紮，嘴角勾起一抹笑來，「謝謝。」
莫雲澤一笑起來，凌葉這才發現，這個男生實在是長得太好看了，也許是因為沒戴眼鏡的關係，他的一雙桃花眼暴露無遺，一笑起來，簡直能夠勾人心魄。
她趕緊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將一袋子的葯放在了他的懷裡。
「不用謝，這些就當是我送你的，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嗯。」
「再見。」凌葉規規矩矩的跟他說了聲再見以後，便轉身走了。
莫雲澤隨意翻了翻懷中的葯，裡頭有消炎藥和各類外敷藥，還有好幾卷紗布。看著凌葉遠去的嬌小背影，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些煩躁來。
她好像是在……一班來著？
市一中的高一統一不分科，一共有二十個班，班級不按照成績排序，而是用電腦抽籤的形式來確定學生的組成。一班和十一班一個在一樓，一個在三樓，一個靠東邊，一個靠西邊，基本上除了出早操和升國旗以外，班級里的人是碰不到面的。
「凌葉，我們班換衛生區了！」
凌葉正站在凳子上，在黑板上寫今日的課表，遠遠地就聽到同桌呂詩佳朝她跑過來大喊大叫的聲音，聽上去極其興奮。
凌葉嚇了一跳，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
還未等她重新站穩，呂詩佳已經朝她撲了過來，抓住了她的校服衣擺，「我們換成跟十一班同一個衛生區了！」
「十一班……」凌葉皺了皺眉。
一中衛生區的劃分完全按照老師的心情，之前一班是跟二班一起打掃大樟樹下的一大片區域，那片區域十分的麻煩，風一吹，樹葉子一落，第二天就要重新打掃，不像學校的其他地方，一周打掃一次足矣，其他時候撿撿垃圾就行了。
後來一班和二班的學生都抱怨這樣太不公平，衛生區應該要輪換著打掃，也許老師是考慮到了這個。
「莫雲澤啊！我們可以見到莫雲澤了！」呂詩佳捂住了臉，興奮的眼睛發光，「打入冷宮這麼久，我們一班終於可以近水樓台一次了，你不知道，十一班隔壁幾個班的女生有多不要臉，天天去他們班借書，在莫雲澤身邊晃來晃去的，跟蒼蠅似的。」
「你也可以去啊。」凌葉從凳子上跳了下來，不以為然的說。
「你懂什麼！這多沒面子啊，製造偶遇才是最浪漫的！」呂詩佳拍了拍肩膀，嘆了口氣，「唉，你不懂，你的心中只有學習，為那些被你拒絕的可憐男生默哀三分鐘。」
「為被你看上的莫雲澤默哀三分鐘。」凌葉笑著說。
「切……」呂詩佳不以為然，甩了甩微卷的頭髮，「莫雲澤跟你可不一樣，他不用學習的，他是學神，天生就會做題，所以回回考試壓你一頭。」
「……」凌葉撇了撇嘴，心裡暗暗吐槽。
要是你看到某位學神被欺負的慘兮兮的樣子，看你還喜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