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交流會持續五天, 方初走後，許南陽沒有再在小區樓下碰到方初，他守著她的房門一整夜也都沒有守到人。
卓陸同樣沒有守到方初，他怕她出事，打去電話。
方初正在學習會議上, 她手機調成了震動狀態，看見來電后按下了掛斷。
卓陸發來信息：最近過得怎麼樣，身體好嗎？
她猶豫著打下幾個字：我還好啊。
只是她最終還是沒有發出去，關閉了網路。
晚上, 方初跟同事回到酒店房間，兩人準備簡單休息一下出門找餐廳吃飯, 同事正拿出手機查找臨城的美食。
方初這時接到黃飛宇的電話。
「方初，你來我房間一趟，有個項目要跟你溝通一下。」
方初看了眼天色, 窗外已經是夜裡了, 雖然這會兒才六點多鐘。
她並不想這麼晚出現在異性的房間：「部長，我明天中午開完會找你可以嗎？這會兒我跟慧慧在外面吃飯……」
電話里沒有回復, 幾秒鐘后黃飛宇掛斷了電話。
方初鬆了口氣，可房門這時卻被敲響。
同事慧慧詫異地看著她, 方初起身走去開門。
黃飛宇站在門口：「下樓，我找你有點事。」
方初只能拿著外套跟去。
兩人在酒店的花園裡散步，黃飛宇問她：「最近幾天的學習有收穫嗎？」
「收穫很多, 謝謝部長選了我這個新人。」
黃飛宇笑了笑, 停下腳步：「你知道我為什麼選你么？」
方初望著眼前儒雅的人, 她似乎有些明白，但並不想承認什麼。
「方初，我想追求你，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做我女朋友。」
方初腦子很亂，甚至有些好笑，她最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連工作都攪在感情里變得一團糟？
「部長，我沒有談戀愛的心思，我只想安心工作。」
「我也一心撲在工作上，沒有時間追求女生，但是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我們很適合。」黃飛宇繼續說道，「你不妨考慮一下，這種事急不來，你也需要時間多跟我接觸，了解了解我。」
「我並不想把工作跟感情攪合在一起。」
「這二者並不衝突，未來我的發展在分公司，不會在華城待太久。方初，我給你時間考慮，工作和生活里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都可以找我。」
「謝謝。」方初禮貌淡然，「我不需要這個考慮的機會，我不想談朋友。希望今後我們之間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謝謝部長，慧慧還在等我去吃飯。」
她笑了笑，轉身離開。
方初忽然明白為什麼自己可以對黃飛宇拒絕得這麼直接，對卓陸卻不能。她什麼都懂，卻不想說，更不想去實現。
五天的會議結束后，黃飛宇給大家放了一天的假，讓大家在臨城四處逛逛。
同事們都比方初年輕，玩性太大，一行人準備去遊樂園坐過山車。
她們在路邊等計程車，五個人坐了兩輛車，方初先讓同事上車，正當她準備上車時忽然聽到似乎身後有人在喊她名字。
她回頭看了看，沒有見到什麼熟悉的面孔。
但是有人忽然喊了一句「初糖」，她一愣，這才望見身後商場大門處，許母提著手提包朝她揮手，邊追邊喊著她的名字。
竟然這麼碰巧地遇見了！
方初飛快鑽進計程車：「師傅，走吧！」
許母撥開眼前擋路的行人，見到追不上方初才泄了氣。
她焦急地拿出手機給許南陽打電話：「我看見初糖了，你把她手機號告訴我！」
許母小跑去公交車站，她等了幾分鐘都不見公交車來，一咬牙攔下一輛計程車回家。
許爸見她到家后火急火燎地在翻柜子，走來問：「你又中什麼邪了？」
「我拿那條項鏈去換個鐲子，我看見初糖了，我要跟她道歉！」那條不見的金項鏈掛在暖氣片後面的夾縫裡，如果不是前段時間清洗暖氣片，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發現。
許南陽為了方初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做父母的才知道那個女孩對自己兒子來說意味著什麼。許母狠狠心，與其讓兒子這麼痛苦，還不如順著兒子把方初追回來，只要兩個年輕人開心了做父母還能愁什麼。
她拿著從前買項鏈的小票趕到金店：「我之前在你們這裡買過一條項鏈，說是可以加錢換購是吧？」
導購熱情地為許母推薦款式，許母挑了一隻金手鐲：「就這個吧，你算下多少錢。」
許母最後花了一萬二買下這隻手鐲，她結完賬，提著手提袋走出金店。
她站在公交站台拿出手機給方初打電話。
方初正在工作群里回復組長的信息，匆忙打字的瞬間已經接聽了突然插入的這個來電。
「初糖……」許母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聽筒里。
方初猶豫著，許母急切地喊她：「對不起孩子，我為南陽這小子跟你道歉，你受苦了，阿姨從前也錯怪你了。有些事咱們就不計較了，好不好？」
「阿姨，我跟南陽都過去了，我在這邊還有工作，我先掛了。」
「別掛！初糖，我這個兒子做得不對，我和他爸都罵他了。現在他去了你那邊我們也同意，你放心，臨城這套房子咱們給它買了，讓你們在華城付個首付。初糖，你在哪裡？阿姨給你買了一隻金鐲子，這是阿姨想送給你的見面禮，按臨城的習俗阿姨上次就該給你的，希望你不要嫌棄晚了。」
許母握著手機尷尬地笑了笑，她用耳朵和肩膀夾著手機，低頭準備把手鐲放進包里。她打開包裝精美的絲絨盒子，一隻克數很重款、式簡約時尚的鐲子被陽光照得金燦燦。她正準備收起來時，手裡的盒子忽然被憑空搶走。
一個矯健的身影穿過馬路護欄瘋狂地跑去馬路對面，許母大喊「搶劫啊，抓賊啊」。她握著手機就衝過去。
事情變化太突然，方初對著手機連續喊：「阿姨，出什麼事了？」
除了剛剛那句搶劫，手機里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
同事們排隊在遊樂場里買票，她借到一個同事的手機按下110。
三個小時后，方初出現在市醫院。
幾名護士推著病床向手術室小跑去，方初失神地望著病床上的許母。
鮮血染紅了病床，有血液不停滴到地板上。許母還有意識，抬起手揮在半空。
方初回過神衝過去。
「初糖，你原諒這孩子好不好？」
護士將人送進手術室，警察站在方初身後。
「歹徒已經被緝拿，是公然行竊，監控和歹徒口述顯示，受害人為了拿回東西一直窮追不捨，兩人撕打長達十分鐘，歹徒持有兇器，才致受害人受這麼嚴重的傷……」
方初看了一眼那個絲絨盒子里的手鐲。
她心情複雜，許爸已經趕來，她對他不住說著對不起。許爸沒有怪她，跟許母一樣為許南陽的事情向她賠禮道歉。
方初心裡全是愧疚，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後面她該怎麼辦？
許母失血過多，血庫里明明有血，方初卻執意要為許母獻血。也許這是她想彌補愧疚的一種方式，她也明白，似乎除了這樣，她不能讓自己去答應什麼。
晚上的時候許南陽已經坐飛機趕了回來。
許母待在病房中休養，許爸在守著。
方初跟許南陽站在過道。
許南陽看著她：「吃過飯了嗎？」
方初搖頭，說：「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責任。」
「是我的責任。」許南陽苦笑，「你別擔心，醫生不是說我媽會醒過來么。我先帶你去樓下吃點東西吧。」
方初搖頭：「我買了一個護理床位，你帶著你爸爸回家休息，我今晚守著阿姨。」
許南陽沒答應，把方初帶到醫院附近的一家酒店。
兩個人走進房間，他忽然抱住方初：「我們重新開始吧，初糖……」
方初推開他，她後退著：「這件事是個意外，我們回不去了。阿姨的事我很抱歉，我會負擔起我那份責任。」
「你負什麼責任？給錢還是繼續輸血？我只要你回到我身邊。」
方初陷入了痛苦裡。
她的手機忽然響起鈴聲，她飛快拿起一看，卻是許母的號碼。
她眼裡的光黯下，為什麼剛剛她會以為這是卓陸打來的。
她僵硬地接起。
「初糖。」許母的聲音很虛弱。
「阿姨，你現在不能打電話，你該休息。」
「孩子，是阿姨沒把兒子教育好，你就原諒他吧，阿姨以後會監督他。你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就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原諒他這一次好不好？」
許母說完便一陣猛咳，許爸急著喊她名字，又喊護士。
那邊似乎一團亂，方初心亂如麻，許母的聲音又響起。
「初糖，答應我，你們重新在一塊，婚慶都訂好了，阿姨幫你們張羅，行嗎？」
電話里，護士在責備病人和病人家屬，又對著手機喊了一聲：「別讓病人為難，她要馬上接受治療。」
方初僵硬地：「好。」
許南陽將她攬在懷裡，她聽到了他顫抖又歡喜的聲音：「我以後再也不會對不起你，我明天就跟你簽下婚前協議和婚後協議，如果我再犯錯，你怎樣都可以。」
方初像個木偶：「我想靜一靜。」
許南陽沒為難她，他也有些擔心病房裡的情況：「我今晚先去病房守著，明天再來接你過去看我媽，可以嗎？」
方初點頭。
房間里安靜下來，她蹲下身，她覺得自己被心頭的沉重壓得喘不過氣。
她焦慮地站起身，在房間里來回地走。她看看窗外的夜色，冬日剛剛過去，路面的樹木一點點抽出綠芽。她轉回身，來回在房間里走了個遍。她拿起水杯想喝水，又僵硬地停下，轉身將水杯掛在酒店房門后的門把上。
她看著那個水杯沉沉地倒掛在門把后，重量太沉，水杯在她眼前微微搖晃著。
她剛剛心裡明明不是這麼答應的，她明明不是這麼想的。
方初躺回床上，她半夢半醒，在夢裡被蛇追趕，她雙腳和脖子都被纏住，掙脫時猛地從夢中驚醒。
她打開燈，看著門把手上的那個水杯發怔。
她起身，站在門后。她把水杯取下來，忽然鬆開手。
砰——
一切都碎在地面，那些沉重都被她親手打消掉了。
眼眶裡滑出一點濕濕熱熱的東西，她拿起手機。
……
卓陸睡在別墅。
凌晨一點，他的私人手機響起急促的鈴聲。他這幾天睡得很淺，總是擔心方初。可是這部私人手機除了沈放和他一群朋友偶爾會打進來，便再也沒有看見過方初的名字。
這會兒，他看著屏幕上的「初初」飛快按下接聽。
「方初，出事了？」
方初在電話里沉默著。卓陸跳下床走去衣帽間，「快說話。」他單手解開睡衣紐扣，一邊扯下一件襯衫。
「卓陸。」方初聲音很疲憊，「我想跟著心走。」
卓陸停下動作：「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來找你。」
方初把一切說完，她很痛苦：「我不想傷害誰，可我真的想跟著心走，我不想再迷失下去了。」
「別怕，我馬上就過來。」卓陸已經換上外套，他匆匆下樓去開車，「待在房間里不要亂動，不要亂想，回床上去睡覺，六點鐘前我能出現你門口。」
「好。」
方初一直等著。
她沒有睡著，這幾個鐘頭像是度日如年，她看了下時間，5點40分。
她打開燈，坐起身，房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她跳下床光著腳跑去開門。
卓陸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站在門口，她抬頭看著他，一把環住了他的腰。
他們抱了很久。
她感覺自己被這個擁抱保護著，她所有的疲憊在這個懷抱里都能得到安撫。
卓陸揉揉她頭髮，輕聲說：「我來解決，我帶你回家。」
她輕輕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