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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荊棘與奶喵

  「我是一個高中生。」


  「我現在非常的迷茫。」


  「我不知道未來的路應該怎麼走。」


  「因為我非常地熱愛畫畫, 想要考美術學院。」


  「可是我的成績好,所以老師和家長都不同意我當藝術生, 覺得我能考上更好的學校。」


  「陳老師, 如果是您的話,您覺得我應該怎麼選擇比較好?」


  ——王易川他們帶著滿身燒烤味啜著烤酸奶進演講廳的時候,眼睛還沒找到自己的好朋友江行燁,耳朵就先聽到了這麼一段煞有其事的青春煩惱。


  那聲音賊雞兒熟悉。懶洋洋的,沒有波瀾的,慢慢吞吞的速度還透露出那麼幾分挑釁。


  不是他們江哥——還能有誰。


  陸肖維整個人都聽呆了, 雙手下意識一使勁, 焦褐色的烤酸奶就從吸管里澆出來,直接澆到了旁邊的陳付肩上, 在那昂貴的球星紀念款外套上澆出一個攤平的雞蛋印。


  陳付反應了三秒,而後暴跳如雷:「陸肖維你個王八羔子,這外套老子排了六個小時的隊!你他媽的!來啊!跟老子打一架啊!」


  陸肖維還沒從江行燁的爆炸性發言中反應過來呢,旁邊就撲過來一隻瘋狂的哈士奇,伸出爪子不要命地往他臉上、脖子上撓, 被莫名其妙撓了幾下之後, 他也火了, 把酸奶往王易川手裡一塞, 伸手就撓回去,兩個人打得不可開交。


  眼看著周圍的人都驚奇地投過來視線, 甚至有人還拿出手機來拍照, 王易川他們都連忙過來勸架, 然後勸著勸著,戰圈就莫名其妙從兩個人擴大到一團。


  接著是一大團。


  最後是超大一團。


  「我的建議是,要選擇尊重自己的內心。老師也好,家長也好,再親都不是你自己,只有你自己最明白你自己適合的是什麼,想要的是什麼。第二,做一項決定,最重要的就是衡量好得失,這個得失,不是能考一所有名的大學,或是畢業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這種暫時的得失,而是更要長遠的得失。我記得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面臨過和你差不多的問題,我那個時候啊,二十二歲,剛畢業,手裡拿了幾張offer,腦子裡卻……後面這是怎麼了?」


  陳一覺停下了說到一半的話口,目光之中還帶著幾分震驚。


  滿屋子的人都順著他的視線往後面看,就看見剛才還好好的廳堂後過道,現在已經亂成了一個球。


  不知道是所有人都在刻意控制著音量,還是話筒聲音調的太大,後頭鬧成了這樣,初願他們這些站在前排旁邊的人,竟然一直都沒注意到。


  而此刻一注意到,就是萬眾矚目。


  連陳一覺都放下了話筒不知道走到哪兒去了。


  後方人群已經擠成了一團,整個教室就如同一湖死水,無法挪動。


  初願被困在原地,想了想,還是湊近身旁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問:「這是打起來了嗎?」


  少年抬起眼皮,朝喧鬧處淡淡瞟了一眼:「好像是。」


  「那怎麼辦?」


  「等一會就好了。」


  「可是要是打出事情了怎麼辦?」小姑娘憂心忡忡:「那陳一覺老師的演講不是就毀了嗎?你說,那些不理智的黑粉會不會把事情怪到他身上啊?以前好多次,就是明明只是粉絲之間的相互掐架,跟陳一覺老師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大家最後就忽然都開始罵他了。」


  「所以成名是有代價的。」男生漫不經心地倚著牆:「等你以後出名了,你也會經歷這些事情,你要學會習慣。」


  初願揪著眉毛思索了一下,而後抬起腦袋,超級認真地:「如果陳老師真的被罵的話,我們就幫他澄清一下,好不好?」


  江行燁挑了挑眉:「怎麼幫他澄清?」


  「就……就發微博呀,寫公眾號文章呀什麼的。」她後知後覺地拿出手機來錄像,一邊心虛地解釋:「雖然我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是陳一覺老師有那麼多粉絲呢,你說是不是?」


  小姑娘扭過腦袋,黑溜溜的眼珠子明亮又乾淨,略帶嚴肅地看著他。


  彷彿是在成立什麼維護正義聯盟。


  男生勾勾唇角,剛要點頭,就看見對方又砸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發出懊惱的小奶音:「不行不行,你不能澄清。我怎麼忘了,你是江行燁呀!你要是發微博了,說不定大家不去罵陳一覺老師,都跑來罵你了。」


  陳一覺是著名漫畫家,江行燁是知名運動員。


  雖然關注射擊運動的人大概是沒有看漫畫的人多,但架不住江行燁長得好看啊,當初這個寶藏小哥哥被挖掘出來后,好多人其實壓根不是因為射擊才關注他的,而純粹是因為他才去關注的射擊運動。


  所以怎麼說呢,陳一覺的粉絲,大多是作品粉,或許會為了他筆下的一個漫畫人物爭的死去活來,卻未必對他這個作者有多少關注。


  可是江行燁的粉絲,那百分之七十都是專業的飯圈女孩了,攻擊力非一般的驚人。


  且自他退役之後,在微博上基本上已經是「臭名昭著」,負面言論不止一星半點兒。


  有時候,初願看著那些評論,都會被氣哭。


  她想不通,江行燁究竟要有多麼強大的心理素質,才能在這鋪天蓋地的罵聲中依舊保持洒脫。


  那些口出惡言的人,是真的那麼關注熱愛體育競技嗎?是真的都對他懷有過很大的期待,做了很多應援,而後被狠狠傷透嗎?


  ……也不是吧。


  好多,都只是看見這條新聞,才紛紛義憤填膺地跑過來攻擊而已。


  可是,既然不熟悉,為什麼就可以對一個和自己生活幾乎沒有交集的人,說出那麼惡毒的話呢?


  她想不通。


  她還覺得有些過分。


  但也許吧,也許是因為她堅信江行燁退役是另有隱情,才會這麼為他委屈。


  而對於那些口誅筆伐的人來說,江行燁就是一個沒有責任心的射擊圈罪犯,不需要任何憐憫和寬容。


  一時之間,小姑娘腦子裡思緒萬千,忍不住就惆悵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


  初願抬頭,看著少年俊朗的面容,高高眉骨下漆黑有神的眼睛,因為抿起而略顯淡薄的唇,忽然就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耳朵——因為就算踮起腳尖,也還是拍不到他的頭頂。


  她的聲音輕輕的,神情認真的:「江行燁,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


  少年愣在那裡,不明白她為什麼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所以你要是需要我的話,我也可以為你發微博,寫公眾號文章,我也會成為你的粉絲的,不管什麼時候,你要是想重新開始需要人來撐場面,我都給你應援!」


  江行燁抬了抬眼角,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小姑娘就沉默下去,好半晌,才抿了抿唇:「陳一覺老師跟我說,只有我自己最明白我自己適合的是什麼,想要的是什麼,老師和家長,都不是我自己。」


  「所以呢?」


  「所以江行燁,你也是。」


  ……


  她垂下眼眸:「剛才,剛才在車上的時候,我看見你在看一個射擊比賽的直播了。」


  「你看上去很難過。我覺得,你都要哭了。」


  「江行燁,如果我有一個特別壞的爸爸,他是個美術老師,而我有繪畫的天賦,年紀輕輕成就卻很高,也特別喜歡畫畫,你覺得,我應該因為我討厭我的爸爸就放棄成為畫畫這個夢想嗎?」


  ……


  整個大廳一片混亂,喧鬧不斷,而這個小牆角卻像蹦騰怒江中一塊靜止的水域,死氣沉沉。


  氛圍是寂靜的,沒有任何回應的。


  江行燁一隻手藏在身後,已經攥成了拳頭,眼神卻依舊平古無波,就這麼冷冷淡淡地俯視著她。


  「……你生氣了嗎?」


  「……」


  「你生氣了。」


  初願用肯定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咬咬唇,沮喪地耷拉下腦袋:「對不起。」


  「我本來,其實也不想惹是生非的。但是我剛才忽然就忍不住了。」


  剛才,就在陳一覺老師忽然被後方吸引了注意力的那一秒,初願跟也著扭過頭,無意間就掃過了江行燁的手機屏幕。


  他在看一則新聞,新聞的標題用了黑體加粗,在屏幕上方非常的惹人注目。


  說是中國隊拿了一個十米□□的冠軍。


  那個時候,少年的眼睛里,帶著淡淡的真是笑意,還有幾分茫然。


  不知道為什麼,這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就特別的讓人心疼。


  所以一大堆不該說的,很過分的,說不定是在直直戳人傷疤的話,就這麼直接說出了口。


  「江行燁……」


  「我知道了。」


  男生勾了勾唇,拿漆黑的眼睛看了她幾秒鐘,語氣里似乎還帶著幾分嘲意:「你這麼熱心腸,倒是要謝謝你了。」


  「對不起……」


  「但是你知道我這個人最擅長做的事情是什麼嗎?」


  「就是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他說完,表情已經冷了下去,扯回自己的胳膊,轉身就走。


  沒管初願在身後艱難的追逐,也沒管教室混亂的場面,抬腳一路走到後門口,連個頭都沒回一下。


  廳堂里人擠人,初願力氣又小,背上又背著個大書包,追的很是困難,等她終於撥開人群跑到門外的走道上時,眼前已經沒有了江行燁的身影。


  空蕩蕩一片。


  小姑娘望著空曠的走道,望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忍住,紅著眼眶蹲了下來。


  初願。


  你真過分。


  你什麼都不知道呀。


  不知道人家真是只是為了跟父親賭氣,還是受了什麼傷,又或者出了什麼不能公開的問題。


  你看上去是為了人家好,直言相諫,實際上,你根本就是連事實真相都不清楚,就站在一個道德制高點,無關痛癢地戳別人傷口。


  你真過分。


  你現在,跟你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又有什麼區別?

  ……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聽著滿室的喧嘩,看著少年落寞平淡的眼神,那些話,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口。


  「小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腦袋上方忽然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初願揉乾淨眼睛,抬起頭,就看見之前送給她門票的美術館館長爺爺正站在身前,面帶笑意,滿目關切地看著她。


  很慈祥。


  她吸了吸鼻子,嘆口氣:「沒什麼。」


  「沒什麼怎麼就哭了?」


  「我只是……跟我的好朋友了吵架了。館長爺爺啊,你別管我了,裡面好像打架了,你快進去看看吧。」


  館長爺爺大概也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聞言倒沒有很驚訝,見她不願意多說,就點點頭,往演講廳走去,臨走前,還送給了她兩顆糖表示安慰。


  剛好就是初願之前給他的哪兩顆廉價薄荷糖。


  初願瞅著自己掌心的兩顆糖,懷著最後的期待拿出手機發微信。


  初大王:對不起


  初大王:我以後再也不做壞事了

  初大王:你餓嗎?

  初大王:我有兩顆糖,送給你一顆,你要不要?


  初大王:我兩顆都給你,好嗎?

  ……


  過了足足五分鐘,都沒有回復。


  她癟癟嘴,退出微信,給許露露打電話。


  那邊響了五六聲才接,活潑歡快:「喂,初願啊,啥事啊?」


  小姑娘坐在樓梯上,垂頭喪氣,拖沓著小奶音:「露露啊,我今天好難過。」


  「我今天飯也沒有吃飽,畫展也沒有看,陳一覺老師跟我說的話也沒有說完……」


  「我現在好餓,你想不想吃蟹爪煲?我們去吃蟹爪煲好不好?」


  「嗚,我真的很可憐。」


  「你知道嗎,我今天、我今天還失戀了。」


  ……


  生氣生到一半.發現手機忽然沒電.怕初願那個愛胡思亂想腦補情節的小屁孩又出什麼事兒的.滿心無奈去而復返的江行燁站在樓梯拐角,人都還沒站穩,上方就忽然砸下這麼一句話。


  砸的他頓了三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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