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
倪央覺得自己出門就是隨便走走, 但是卻稍微有些心神不寧地往四周看。
倪央走起路來和她這個人一樣，步子溫吞。這次她一邊走, 還一邊往周圍看，看到有個子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經過的時候, 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步伐更是緩慢。
倪央有些不明白自己心情突然而來的低落與惦念是什麼緣故。她不覺得和許辭沒在辦公室有關，要是說和許辭有關, 倪央覺得這太荒唐了……
倪央最會自我解釋，她掐著細指一算，疑心自己是每個月來拜訪一次的好朋友提前來了。
不然為什麼她突然情緒這麼糟糕。
倪央覺得自己找到問題根源了，倒是坦然了不少, 她翻了翻自己的挎包里, 有樣東西並沒有帶。
倪央俏紅著臉皺了皺眉，把挎包的搭扣啪嗒按了回去，重重舒了一口氣。
她帶著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往A大的校園超市走去了。
倪央走進了校園超市, 拿了個購物筐, 先往裡面放進去了一沓草紙幾個軟皮筆記本還有兩袋薯片, 才鬼鬼祟祟地走到放衛生巾的貨架, 瞄了一眼隨手拿了個眼熟的粉色包裝袋的就開溜。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心虛什麼勁兒, 但是還是仔仔細細把粉色包裝的衛生巾給埋到了購物筐里所有東西的最底下。
做完這些, 倪央的心裡舒坦多了, 她微微鬆了一口氣, 一臉淡定地挎著購物筐往外走。
倪央來的這時候正好是兩節課的課間, 超市裡的人不算少, 當倪央看見結賬的地方排起來的長隊的時候，胭胭若脂的頰色就又加深了幾分。
她的目光里還帶了幾分懊惱，懊惱自己來的時間不對。
A大的男女比例本來就失衡，現在在超市裡排隊的那些又都是男孩子，要是現在去結賬，她肯定覺得彆扭。
倪央也知道自己現在大大方方去結賬也沒什麼不好的，不就是個衛生巾，普普通通的東西。
但是她從來都不會強求自己，去結賬既然會讓她感到彆扭，那她就絕對不做，躲在烏龜殼子里躲到老死也不冒頭。
這是一個慫包基本的自我修養。
倪央轉身，重新投入了零食區。
倪央平時喜歡吃甜食，但是小時候嗜糖過度，透支了長大吃甜食的份額，有段時間她經常牙疼，去看了牙醫，牙醫讓她盡量少吃糖。
倪央還是想有一口好牙的，很聽醫生的話，因此貨架上的那些巧克力奶糖夾心棉花糖……等等這些小妖精再花枝招展，再勾引她犯罪，她也還是堅定地抬腳就走……然後又回來，多站了幾分鐘而已。
倪央最後只多給自己拿了一塊巧克力，十幾克的巧克力沒什麼分量，拿在手裡都輕盈得要命，倪央眉梢垂垂，微微咬著下唇把巧克力放進了購物筐里。
可持續發展，可持續發展，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一口好牙就等於她以後老了還能吃甜的喝奶茶。
倪央眼巴巴地深深看了貨架上的大盒巧克力幾眼，默默告誡自己。
等到她終於終於從擺著各種糖果的貨架上抬起眼來的時候，卻看到了貨架盡頭一閃而過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倪央咬著下唇的貝齒一松，她有些驚訝，紅唇微張，抬腳就走了過去。
走到貨架盡頭，看著那個挺拔的背影，倪央的步子一頓。
她沒有看錯。
剛才一閃而過的人是許辭。
倪央看著許辭的背影，目光有一瞬的怔愣。
許辭的身邊站著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穿著絳紅色的針織開衫和長至腳踝的針織長裙，長發垂至腰側，纖細的小臂上挎著個和她的一樣的購物筐，背影看上去很是溫婉。
雖然看上去很溫婉，但是倪央忽然沒由來皺了皺眉，心裡並不是很舒服。
這個女人是……
要拱她家小白菜的？
她怎麼覺得不太願意。
正胡思亂想著，倪央的眸光一動，步子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許辭回頭了。
他看見她了。
他的臉上原本是矜淡的、沒有任何錶情的，但是在轉過頭來看見她的瞬間，眉目一軟，淡淡笑了笑。
倪央剛才還在盯著許辭的背影看，現在看他溫柔笑著看她，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一樣，趕緊也回之一笑。
她笑著有些僵硬，心裡倍感尷尬。
偷偷摸摸地盯著一個人的背影看還被抓包了，這實在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
許辭身邊的女人像是察覺到了許辭的動作，她這時也回神一瞧，看見了後幾排貨架間站著的眉目嫣嫣的小姑娘，忍不住一愣。
超市的燈光白得泛冷，打在她白皙的臉頰上，顯得那個女孩臉頰上的一團桃花一樣的粉色格外明顯。
笑得好甜好漂亮的女孩子……
她有多久沒這樣笑過了？
她抬眼看著許辭，見許辭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柔和，更是驚訝：「她是……」
許辭側過頭來，他沒有接下身邊人的問話，只是淡聲道：「走吧。」
倪央在那個女人回過頭來的時候看清了女人的臉，她也有些吃驚。
雖說女人的背影看上去氣質溫婉，可是面容卻顯得有些憔悴。
隔的有些遠，倪央沒有看得太清，也不是很難確定。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倪央半是刻意、半是無意地走在許辭和那個女人身後幾十步開外，她隔著貨架，時不時悄悄往許辭那邊看過去兩眼。
許辭顯然並不是來買東西的，他什麼東西也沒拿，一手還隨意地插在兜里，好像也不怎麼愛說話，倪央偶爾抬起眼來，看到的都是那個女人拿著東西在問許辭，而許辭只是，點頭，搖頭，連嘴唇都沒張開過，也不笑。
至於那個女人，買的東西好像是水果籃什麼的，還是裝飾性大於食用性的果籃。
她倒像是一直在說著話，但是許辭顯然全程冷漠。
倪央一直看著許辭和那個女人買完東西，結了賬，許辭沒有買東西，先走了出去，那個女人出去結了賬。
她挑挑眉，破天荒地又去多給自己拿了一塊巧克力。
堅持可持續發展的好苗苗現在想的是，人生得意須盡歡。
至於得意什麼……倪央自己也不清楚。
大概是小白菜一心向學，沒有什麼別的念頭，讓她頗感欣慰吧。
倪央又在超市裡面多待了這段時間，一直等到超市裡的人已經少了很多，結賬的地方零零散散偶爾會過去幾個人。
倪央見結賬的那兒沒人了，才放心大膽地過去了。
除了購物筐里的東西，倪央還多要了個購物袋。
到了要刷卡的時候，倪央把自己的教職工卡放到機器上，才發現自己的餘額已經不夠了。
她皺皺眉，從挎包里翻出來手機，想換成掃碼支付。
有人比她動作更快，有一隻骨節修長乾淨的手伸了過來，一張卡被按到了刷卡的機器上，機器上顯示的數字瞬間歸零。
倪央戳著手機的動作一頓。
而她那個袋子也在這時被人拿了起來。
倪央在看見那隻手伸過來的時候就隱約感覺是許辭，老天對他偏心到把漂亮的臉和漂亮的手都給了他，倪央認識許辭的手。
她抬眸一看，迎上了許辭正笑著看著她的帥臉。
倪央的手機還停在支付寶掃碼支付的頁面上，她看了眼許辭，皺著眉：「你……我把錢還給你吧。」
許辭略略挑眉，想說什麼，視線從她的手機界面掃過之後，口型忽然一變：「好。」
這時候有新的來結賬的讓，許辭拎著倪央的購物袋子往外走，倪央跟在他身邊。
倪央垂著頭划著微信里的聯繫人，想找到許辭，剛點開想給許辭轉賬，就聽見身邊有一道淡淡的嗓音道：「我不習慣用微信。」
倪央的動作一停。
「你加一下我的支付寶吧。」
「可以的。」倪央點頭，「你把你的賬號給我，我給你轉賬。」
許辭只是淡淡一笑，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很快又收到了自己的兜里。
倪央的手機里跳出來了一條好友申請。
備註就是「許辭」。
倪央眉梢輕輕動了動，她本來想著只給他轉賬過去就好的。但是現在他的好友申請都過來了，她要是不答應，倒是顯得她有些冷冰冰不近人情了。
倪央點了同意，點完了之後才想起了什麼，又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的支付寶賬號？」
她註冊支付寶的手機號還是前兩年用的號，現在她回國之後，常用手機號又換了，之前那個號變成了備用，他就算是按照手機通訊錄來找，也不應該能找到她啊……
許辭捏著購物袋系的手指明顯一僵，他默聲了幾秒，才啟唇迅速說道：「剛剛看了一眼，尾號7232，正好和你給的郵箱上面的數字對應起來了，就試了試，然後就出來了你。」
他像是自圓其說一樣輕笑了一聲：「我的運氣倒是挺好的。」
倪央皺著眉想了想自己在第一堂課上留給許辭的郵箱是哪個，可惜她狡兔三窟，郵箱亂七八糟註冊了好幾個，她自己也忘記了上課的時候留的郵箱是哪個了。
好像……不是用電話號碼註冊的那個，又好像是……
她記不清楚的事情，他記得這麼牢……厲害了哦。
倪央輕輕挑了挑眉，只覺得許辭挺厲害的，沒有多想別的。
她懶得把事情搞清楚，倪央在大多數事情上都是得過且過，求知慾基本為零。
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她加了許辭的支付寶好友把錢還給他，她只需要坦然接受這個事實就是了。
倪央同意了許辭的好友之後就想給他轉錢，卻猛然意識她沒有留意付錢的金額。
倪央走在許辭的右手側，購物袋被許辭提在左手側，倪央看了袋子里好像有發.票，趕緊繞到了許辭的左側。
在她繞過去的同時，許辭換了換手，把袋子換到了右邊。
他做完這些，還一邊輕輕甩了甩左手，一副持物太久，導致左手有些疲累的樣子。
而倪央撲了個空，杏眼裡有一瞬間變得苦大仇深，又眨了眨眼，遙望了被許辭換在右手的購物袋一眼。
她停了步子，對著許辭攤開了手：「你先把袋子給我，我要找一下發.票。」
許辭瞧著她白皙的手心略略挑眉，卻絲毫沒有動作。
「許辭？」倪央見他好像在出神，軟聲喚他。
許辭這才收回目光。
他把購物袋打開了，往裡瞄了一眼，眉心微動，又看了一眼，才把袋子遞到了倪央面前。
倪央這時看見那個粉紅色包裝的小袋子正被壓在薯片包裝袋的下頭，露了點頭，她的心頭先是一跳，又覺得只露出這小小的一點粉色，理工科的直男肯定不知道這是什麼，稍稍有些安心。
她往外抽著發.票的時候，格外小心地沒讓發.票碰到薯片和薯片下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