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apter22

  許明明沉默了好一會兒, 紀無凡還以為她是擔心藍玉的傷勢, 便開口安慰她道:「你不用太擔心,之前在山裡的時候, 搜救隊的人就先檢查了一遍,沒有很嚴重,就是看起來嚇人,一時間又摔懵過去了, 沒反應過來。」


  許明明抿著唇, 神情冷峻, 一言不發。


  紀無凡抓了抓頭, 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一起跟著上車的趙夢生看了看兩人,小聲說:「藍玉是運動員。」


  對上紀無凡驚詫又不解的眼神,趙夢生又補充了一句, 「是田徑運動員。」


  「卧槽!那她的腿……」


  這下連紀無凡也忍不住了, 壓著嗓子罵了句, 又說:「怪不得你這麼生氣呢, 這要是我哥們兒, 別說打他一頓了,腿都得給他打折了。」


  趙夢生咬著牙給他使眼色。


  說什麼呢這是, 還嫌火上澆油不夠?


  然而紀無凡並沒有看懂趙夢生的暗示, 反而更加氣憤, 甚至相比於面無表情的許明明, 紀無凡憤怒的表現可以說相當生動明顯了。


  「剛才那一腳一巴掌不虧, 要換了我, 誰閑的沒事作死連累了我哥們兒,我得讓他躺著出去。」


  趙夢生忍無可忍的踹了他一腳。


  紀無凡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好歹是閉上嘴不說話了。


  「那什麼,明明。」趙夢生委婉的勸道:「雖然說這件事確實是許溫雅不對,但你打也打了,就消消氣,以後……以後就別動手了,萬一打出什麼毛病來也不好說是不是?」


  「是嗎?」許明明垂著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打就打了,有什麼不好說的。」


  趙夢生:「……」要不怎麼說您是祖宗呢?


  許明明握了握拳。剛才她扇許溫雅那一巴掌,用的力氣震得她自己都手心發麻,太生氣時沒有感覺,這時候才隱隱覺出痛來。


  紀無凡就坐在她對面,瞧見她通紅的掌心,又開始作妖,「手疼了吧?以後打人的時候別光想著好看,就算要上手,也得掄著拳頭上。別看電視劇里扇巴掌挺厲害的,真到了實際操作,看,你現在的樣子就是後果。」


  一直聽著的趙夢生:「……」


  咋滴你還挺驕傲挺有經驗?

  趙夢生簡直怕了紀無凡的口無遮攔了,也不管他是不是什麼紀小少爺,抬腿又是一腳。


  被踹了兩腳的紀無凡不樂意了,木著臉問趙夢生,「你是不是嫌坐的地方不夠寬敞啊?來來來,咱倆換換,我去跟學姐坐一起,把這個位置讓給你。」


  趙夢生:「……沒事,你自己坐著吧。」


  媽的活該你母胎solo。


  趙夢生千防萬防,提心弔膽,最危險的事情還是來了,許明明竟然合起手掌,對紀無凡點頭道:「你說得對,下次動手我會記得。」


  趙夢生:「下……下次?」


  沃日哦,她為什麼要上這輛車,她明明還只是個寶寶。


  一個惹不起的小祖宗就足夠頭疼了,兩個熱衷於搞事的小祖宗呆在一起,怕不是要拆了整個亞蘭。


  趙夢生最後掙扎的開口,「明明,現在是法治社會,作為合法公民,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選擇一種合適且合法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你覺得呢?」


  趙夢生以為許明明會直接給她一個白眼。可是出乎意料的,許明明也朝她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呃。」趙夢生猶豫的問:「你是不是氣糊塗了?」


  許明明笑著看向她,「怎麼會呢?我只是在想亞蘭的校規里,有哪一條是開除學籍且終身不被錄取的。」


  這種時候,面無表情的許明明看起來比笑的時候溫柔多了,趙夢生打了個寒顫,竟然想去對面座位上和紀無凡擠一擠。


  畢竟紀無凡只是缺心眼而已。


  接下來一路無話,趙夢生不敢開口,紀無凡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對,終於老實的閉上了嘴。


  許明明也低著頭,手指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劃過,似乎一直在發消息。


  車子駛進醫院,折了胳膊的紀無凡被醫生拎去拍片,許明明和趙夢生從車上下來,在諮詢台問了情況后就急忙趕去了手術室門口。


  手術中的燈亮著。


  許明明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腦海中滿是擔架上藍玉青紫腫脹的腳踝。


  工作日的私人醫院沒有多少人,許明明和趙夢生兩個年輕小姑娘,尤其其中一個還失魂落魄的,就在手術室門口就很顯眼了。


  一個護士倒了兩杯水端給她們,輕聲安慰道:「放心吧,醫生估計這場手術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你們的家屬不會有事的。」


  趙夢生朝她感激一笑,「謝謝。」


  護士笑道:「不用謝。」


  就在她轉身打算走的時候,一股阻力拽住了她。低頭,一雙骨節分明、晶瑩細白的手拽著她護士服下擺,手的主人低著頭,肩膀微微抽動,似乎在無聲的哭泣。


  這樣的場景在醫院裡並不少見,尤其實在手術室外。


  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人讓這個女孩如此傷心。


  「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許明明抬頭,聲音有些顫抖,「我的朋友,她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田徑運動員,她的腿十分重要。」


  趙夢生驚異的看著她。


  她沒想到,素來被稱作猖狂的許明明,竟然也會有這麼脆弱的時候。


  趙夢生悲從心來。


  只有護士臉上的表情比較難以捉摸。


  「你的朋友?田徑運動員?」護士覺得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麼,「可手術室里的是個老大爺啊?」


  雙眼通紅的許明明:「?」


  剛剛醞釀出眼淚的趙夢生:「……」媽的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身後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許明明和趙夢生同時轉過頭,只見頭上綁著繃帶,一隻腳翹著,拄著拐杖的藍玉靠在走廊的牆壁上,笑的直不起腰。


  「哈哈哈卧槽我圓滿了,明大小姐為我現場激情落淚哈哈哈。」


  小小的傷口並不能阻攔藍玉的放肆,見許明明呆若木雞的坐在哪裡,藍玉索性丟了拐杖,一蹦一蹦的跳到許明明面前,俯下身和她平視,「我的媽眼裡的這些東西是眼淚嗎?快讓我摸摸,卧槽快拿瓶子我要收藏起來傳給子孫後代哈哈哈。」


  要不是趙夢生攔著,許明明能當場把藍玉打進手術室。


  藍玉沒到醫院就醒了,確實如紀無凡所說,藍玉的傷勢並不嚴重,就是滾下去的時候摔懵了,緩過神來的時間長了一些。


  為了避免患者糾紛,護士把三個人趕去了藍玉的病房。


  趙夢生不解的問:「那搜救隊說的,其中一人傷勢比較嚴重,是誰啊?」


  「還能是誰。」藍玉滿足的吃著許明明給她剝的橘子,「紀小少爺唄,要不是他把我抱住,姐妹我現在都已經涼了。對了,他人呢?他那個胳膊可比我嚴重多了,我就是崴了下腳,小少爺那是實打實的骨折。」


  趙夢生想起紀無凡沒事人的模樣,抽了抽嘴角,「他跟我們一起來的,現在應該在拍片。」


  藍玉「哦」了聲,又要蹦起來往外走,「我去看看他。」


  許明明連忙拽住她,「等下,我有事情要問你。」


  「怎麼了?」


  許明明問她,「在山上的時候,你是為了救許溫雅才摔下去的?」


  藍玉愣了幾秒,伸出手去摸許明明的額頭,「不是吧你,發燒了?貌似碰到頭的是我吧?我還沒說胡話呢怎麼你先說上了?」


  許明明:「你認真點!」


  「好吧。」藍玉指著自己的鼻子,認真說:「你覺得我臉上寫著聖母兩個字嗎?還救她,我沒趁機痛下殺手都是菩薩心腸。」


  遵紀守法趙夢生:「……你們聊著,我出去看看。」


  病房裡只剩下她們兩個人,冷氣從空調口緩緩吐出。許明明叉著手,說出口的話里簡直是裹著冰碴子,「所以說,是你不小心摔下去了,還是許溫雅推了你。」


  「兩者都有吧。」藍玉看著她的臉色,不敢把話說太死,「當時情況有點兒複雜,離我們半米遠的樹上掛著一條蛇,朝我們嘶嘶的吐信子。」


  許明明定定的看著她,藍玉嘆了口氣,「我不是替她開脫,畢竟我有多煩她你不是不知道。推確實是推了,我是當事人也是受害者,用不用說瞎話騙人,她推我那下並不是故意的。」


  藍玉換了個坐姿,「且不說她推我有什麼好處,推我一下我也摔不死,回頭我還得找她麻煩,許溫雅是憋著壞心眼,可她也不傻,犯不著這麼做。」


  許明明說:「我知道。」


  頭髮散了下來,她拿出皮筋捆上,隨口道:「但我這個人,不僅睚眥必報,而且從不關心事情過程,只看重結果。更何況,這件事本就因她而起。」


  之前在車上的時候她就想過這件事,許溫雅操著白蓮花女主的人設,頭頂主角光環,沒事出來蹦躂兩下沒問題,但不能蠢到這種地步。


  這樣一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遇到危險時,許溫雅下意識的選擇了自保,而在她旁邊的藍玉沒有防備,被她失手推了一下。


  藍玉說:「你沒把她怎麼樣吧?」


  「打了兩下而已。」許明明撐著下巴,說的好像自己吃了頓飯一樣簡單,「早知道你沒事,我就多打幾下。」


  藍玉:「……行吧,我的錯。」


  許明明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摸出手機開始發簡訊。


  藍玉好奇道:「怎麼了?」


  許明明冷笑一聲,「恭喜你,馬上就要成為捨己為人的熱心市民了,大紅錦旗期待嗎?」


  藍玉:「啥玩意兒?」


  「許溫雅說你是為了救她才摔下去的。」把編輯好的信息發出去,許明明涼涼道:「估摸著現在整個美術系都知道他們的藍玉學姐是個大好人了。」


  「卧槽她這麼不要臉的嗎?」


  病房門被人敲了幾下,藍玉瞬間收聲,整理儀容,「請進。」


  許明明懷疑的看著她,「你的主治醫師是不是長的很帥?」


  可惜進來的是吊著胳膊的紀無凡,藍玉泄氣,又懶洋洋的靠回床頭。


  「哇學姐你這個態度。」紀無凡受傷道:「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呢!」


  藍玉抬手握拳,「謝了兄弟。」


  紀無凡和她對了下拳。


  紀無凡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後還跟了個青年男人。許明明抬眼,察覺到她的目光,男人朝她看過來,兩人目光交匯。


  「你好,我是無凡的表哥,紀慎行。」


  許明明伸出手。


  「許明明。」


  大約是剛從外面進來,紀慎行的手掌很熱,而許明明指尖泛涼。


  逋一交握便各自退開,許明明繼續低頭看手機上的消息紀慎行若有所思的捻了捻指尖。


  手機瘋狂震動,許明明從沙發上起身,對藍玉道:「你好好養傷,我先回去了。」


  藍玉仰頭,「你去哪兒?」


  許明明笑了下,淡淡道:「九章啊。」


  藍玉梗了下,「九章?你忘了明姨不讓你……」


  紀慎行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顯然是被許明明口中的「九章」所吸引。


  許明明把手機揣回兜里,「你不說,我不說,我媽怎麼會知道。」


  紀無凡往藍玉身後躲,做了個嘴上拉鏈的動作。


  藍玉皺眉道:「可明姨不可能一直不知道啊!」


  許明明笑,「大不了罵我一頓唄,到時候木已成舟,她總不能不認我這個女兒。」


  藍玉還想說什麼,許明明卻擺擺手,拉開病房門出去了。


  紀無凡好奇心爆棚,許明明一出去,他就拉著藍玉問:「學姐,九章是什麼啊?《九章算術》?」


  藍玉支支吾吾道:「沒什麼,一個地方而已。」


  紀無凡還想再問,藍玉的主治醫生過來詢問情況。藍玉見色忘友,看的紀無凡氣咻咻的離開。


  紀慎行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後,紀無凡走了一會兒,放慢腳步與他並肩,討好道:「表哥,你那麼厲害,你知道九章是什麼嗎?」


  紀慎行把他的臉轉到一邊,「不知道。」


  紀無凡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紀慎行一定瞞了自己什麼事情,可不管他再怎麼著急,再怎麼上躥下跳,紀慎行一律說自己不知道。


  紀慎行揪著他的衣領把人往車庫帶,岔開話題問:「這個許明明也是你的學姐?」


  紀無凡語氣懨懨,「是啊。」


  紀慎行沉吟道:「B市許家……」


  「不是許家。」紀無凡打斷他的話,「明家,明大小姐。」


  紀慎行停了一瞬,「原來是她。」


  九章。


  紀慎行默念了一遍這兩個字。


  九章是圈子裡流傳頗廣卻十分隱秘的一個小團體,據說是由幾個權貴後代組成,具體人員不詳,成名之時成員平均年齡不超過十七歲。


  三年前,B市的某位富豪之子做錯了件小事,卻不肯認錯,九章里的一群小朋友做幕後推手,幾番運作下來,富豪的公司破產,一家人被徹底趕出B市圈子。


  而那位罪魁禍首,似乎現在還在監獄里蹲著。


  紀慎行眯了眯眼,笑的像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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