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7

  清吧。


  民謠悠揚，傅明月坐在紅色的升降椅上, 眼神迷離, 手肘隨意的擱放在吧台上, 右手搖曳著杯子，一下又一下, 緊接著一杯又一杯，溢出來的液體順著嘴角滑落。


  「你別喝了。」徐來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搶過她的酒杯，皺著眉頭問：「你究竟被誰拒絕了？喜歡誰啊？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


  他才是有一腔怒火無處安放。天天在眼皮底下盯著看著, 居然還發生了這種事, 而且事情有了結果他才知道, 最後一個，這讓他情可以堪啊。


  「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 徐來你是不是嫌我還不夠傷心啊, 說屁啊說。」傅明月酒杯被搶了, 說話也不客氣，而後朝服務員打了個響指，拿著新杯子繼續倒酒, 怒氣才慢慢消了下來，不疾不徐地說：「是男人就什麼都別問, 陪我好好喝，醉了就當夢一場, 明天起來還是以前那個傅明月。」


  「什麼戀愛, 什麼男人, 都滾去吧，不需要了，本仙女現在不需要了。」反正都不適合她，還是一個人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來得方便。


  徐來欲言又止，最終碰了碰傅明月的杯子，仰頭幹了。


  傅明月沒醉，也醉不了，這酒吧的老闆算是她和徐來的共同朋友，拿的是酒精度數最低的酒。


  她心裡超級不痛快，也搞不懂，當然，現在也不想搞懂了。談個戀愛怎麼就這麼麻煩，也可能是欺負她沒談過。


  明明感覺謝引喜歡她，對她好，又關心，那為什麼不表白，為什麼啊！她吧，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放下面子和矜持，去挑破兩人的關係。


  結果呢。


  感覺她像小丑一樣。


  別人的心思就沒在那頻道上，連耳尖都沒紅一下，還那種眼神。


  想著想著，傅明月仰著頭又喝了一小口紅酒，手肘放在吧台上支著下巴，思緒遊離，不知在想什麼……


  晌午悠閑時光，酒吧內除了個別工作人員，再無其它。


  窗外一抹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折射進來，浪漫而寧靜。


  許久。


  徐來端著酒杯抿了一小口，看著對面已經平靜下來的傅明月，面頰薄粉，眉眼如畫，唇瓣嫣紅，他滾動喉結，偏了偏視線，輕輕開口，「明月，如果我說我喜歡你……」


  愣了一下。


  「啥？」傅明月錯愕的盯著他看。


  說出來那瞬間，徐來覺得沒想象中那麼糟糕和不敢面對，反而整個人都輕鬆了，連看著她的貪婪目光都變得理直氣壯了些，彎了彎唇，正準備開口，再重複一遍。


  傅明月忙打住，語氣略急切，「你你先別說話，你喝醉了吧徐來。」剛剛他的那句話聽清了，但她更相信是自己聽錯了。


  徐來說：「我沒醉…」


  「停。」傅明月面色嚴肅，朝他比了個手勢。


  「告訴我，徐來，你就是喝醉了，你剛剛說的是酒話。」


  見此，徐來忍不住笑了笑，語氣裡帶著寵溺，「我沒有，明…」


  「停。」傅明月再一次打住，提高音量。


  「我沒醉，我也沒有說酒話，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細細斟酌，發自內心的，明月，我喜歡你，單方面的喜歡你，差不多十年了，從初中某個時候開始，後面在法國，好像喜歡你已經變成了我的一種習慣，一直堅持到了現在……」徐來一口氣說完，盯著傅明月看，不管她臉色如何變幻，也不管她怎麼打斷，他都沒有再停。


  傅明月屏住呼吸，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怔在原地。


  徐來側了側身子，嘴角噙著笑，輕聲說：「明月，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想這番話成為你的負累，所以你不用覺得尷尬。知道為什麼我憋了這麼多年一直沒告訴你嗎？因為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會因為其它原因答應跟我在一起。我不說是因為還存在一絲念想，說不定哪天你就喜歡上我了，或者轉一圈發現依然沒有合適的，會回過頭來考慮我。現在的我，好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能接受你不喜歡我的這個結果，所以我就坦然的說出來了。」


  「我們以前怎麼相處還是怎麼相處就好。」


  「記得中考那個時候，因為你，我還跟謝引打了一架，覺得他配不上你，連讀書都需要你家資助，憑什麼有資格喜歡你，跟我一同喜歡你。謝引什麼都沒反駁，就說我們打一架吧，拳頭就砸過來了，最後我們兩個都鼻青臉腫的，他沒佔上風，我也沒占。」


  「雖然被打了，痛了，但是很爽。」


  傅明月輕蹙眉頭，喃喃出聲，「謝引？」


  徐來挑了下眉，娓娓道來，「是啊，那時候他也喜歡你，不止長得好，成績也好，老師喜歡，同學喜歡，家長都喜歡他。連你也喜歡跟他待在一塊，我氣不過，硬生生跟他暗中鬥了兩年的戲，沒想到都被他見招拆招，那小子隱忍力驚人……」


  傅明月什麼都沒聽進去，只聽到那五個字「他也喜歡你」，忍住心中的驚濤駭浪，吞了吞口水，聳聳肩，佯裝不經意般問：「你怎麼知道他喜歡我？」


  徐來：「他親口告訴我的，不然我傻啊，幹嘛跟他鬥氣。那時候我給你出那麼多餿主意整蠱謝引，讓你去找謝引給你寫作業，還要照著你的字跡寫，晚上給你發很多吃的圖片，誘|惑你，目的是讓你去找謝引出去給你買……」


  「可惜的是，謝引都做了，還做得非常好，贏得了你的好感，你更喜歡跟他一起玩。我沒能離間你們，也沒能成功整蠱謝引。」


  「轟」地一聲。傅明月腦子炸了。她為什麼什麼都不知道。


  謝引喜歡她？十年前就喜歡她了？


  隔了會兒，她狠狠吸了一口氣，扯了扯嘴角的笑，調侃道：「搞了半天，那時候懵懂無知，又單純的我就成了你兩之間的籌碼啊，怪不得我有時候覺得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徐來撓撓後腦勺，笑著說：「那時候不都小嘛，大家都不懂事。其實我說這些，就是希望你別因為我剛剛那句話有負擔，反正我倆以前怎樣以後還是怎樣，也別因為這事以後躲著我，或者跟我生疏，再怎麼說我們也是青梅竹馬，又在異國他鄉多年相互扶持…」


  「我說出來了，好像一塊梗在喉中多年的魚刺被取出來了，沒有心事一身輕，真的。」


  聞言，傅明月的元氣瞬間恢復了過來，回：「你喜不喜歡我是你的事，我喜不喜歡你是我的事，就像我喜歡別人是我的事，別人喜不喜歡我是別人的事，別人是有權拒絕我的呀，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能有什麼負擔。」


  「至於那種什麼跟你生疏，躲著你，那是我傅明月會幹出來的事嗎？你想多了，放心。」


  話落，徐來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略提音量道：「不愧是我喜歡的傅明月。」


  「那為了以後，我們重新建立更純潔的友誼乾杯！」


  「乾杯！」


  **

  晚上吃了牛排，又去唱了歌，玩盡興了，傅明月才回家。


  已近凌晨，被坐在沙發上一直等她回家的向明|慧臭罵了一頓，又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她沒頂嘴，問什麼敷衍兩句過去，找準時機「蹭蹭蹭」跑上樓，迅速回了卧室。


  傅明月蹬掉高跟鞋，拿上睡衣徑直入了衛生間，再次出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


  泡了澡，整個人輕鬆多了，卸了妝，又護了膚，臉上一點也不緊繃，水潤，舒服。她放鬆的躺在床上，磕著雙眼，聆聽著這個城市的喧囂聲。


  片刻后睜開。


  窗外一片漆黑，霓虹燈閃爍著。


  突然想到謝引，心裡還是會很難過很難過。


  他十年前就喜歡自己了啊，這麼早的嗎？那時候懂什麼叫喜歡嗎？傅明月不解，疑惑，她覺得那時候自己好像還沒長這根筋，只知道吃吃吃玩玩玩，為什麼他們都懂了。


  那現在呢？現在謝引還喜歡她嗎？不了吧，上午不就是最好的答案。


  須臾間，傅明月抓起手機一看，通知欄上顯示有攔截來電。


  七八個吧，都是謝引打過來的，不同時間段，咦，才七八個而已。簡訊攔截里有兩條是謝引發來的：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你跑什麼跑？」


  「傅明月，你就這樣把我拉黑了，連一個辯解的渠道都不留，是不是太武斷了。」


  切。


  會不會說話。


  既然不喜歡她就別來招惹了，又是打電話又是發簡訊的幹嘛。如果是喜歡她就先道歉好嗎？幹嘛要用這種一副準備開一場辯論賽的樣子。


  堵得慌。


  還有，她才沒有跑，不就是被人拒絕了么，又不是什麼天崩地裂的大事，可不是么，喝了酒玩了一通回來不就沒事了。


  少頃，傅明月坐起身來，被子搭在腰間，靠在床頭，打開微信，把謝引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回：「誰說我跑了，我才沒有。」


  「還有，我的微信，是我的權利，拉黑你我樂意我開心我高興，所以你管不著，一點都不武斷，謝謝。」利落的回復完，神清氣爽多了。


  過了會兒，謝引回：「沒跑么？是誰闖進我卧室，話一說完，像風一樣，眨個眼就不見了。」


  傅明月有些懊惱，想到之前的行為，完全顛覆了她傅明月的性格，哎哎！果然喜歡上一個人會變傻的。上午那傻啦吧唧的傅明月。


  現在是清醒的傅明月，不傻了。


  她臉綳著，逞強的回：「你現在很有成就感么謝引。」


  「不是。」


  「你那番話太有深意了，你得讓我有時間消化。」謝引正兒八經的說：「我知道你的工作跟文字有關，那是你的強項，反之，是我的弱項，反應不夠快不足以給我定罪吧。」


  傅明月抿了抿嘴沒回。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沒一句是她想聽的，說什麼弱項不弱項的，臉紅不紅，能把話說得含糊不清，有兩面倒的性質。


  弱么。並不。


  對話框里驀地又彈出一句：

  「有句話很重要，我要當面給你說，下次別跑那麼快。」


  傅明月覺得自己被謝引帶著走了，瞬間那顆心又不安分的悸動起來，等著下文，沒了，就沒了。好幾分鐘過去了，她平靜下來了，回：「說啊，我在樓上。」


  謝引：「我沒在盛城，出任務了。」


  「等我回來。」


  傅明月：「無聊。」


  「你讓我等我就等啊。」傅明月什麼時候這麼聽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