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炙子骨頭是宮廷菜的代表,因為宋朝開國初期曾立下一條「御廚止用羊肉」的宮廷規矩, 羊肉多為皇親國戚壟斷使用。


  於是葉佳妤調侃大家是享受了一把皇帝的待遇, 但是卻不肯告訴大家接著要做什麼,她連沈硯行都不肯說, 更何況其他人。


  其實也是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功, 說得太早怕打臉, 所以她索性就不說了。


  其實不過是一道叫做冰雪冷元子的消夏甜品,但在做之前,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忙又去找沈硯行了。


  「怎麼過來了, 有事吩咐我去辦?」沈硯行正埋頭翻圖片,見她過來,忙又扭頭去應酬她。


  葉佳妤點點頭,「我是來提醒你, 記得做一個冰鑒出來。」


  她也沒有講冰鑒長什麼樣,因為料定了沈硯行知道,果然就見他點了點頭,「下午是做甜品?」


  見她點頭,就又道:「我猜猜, 是冰酪,還是冰雪冷元子?」


  「先做元子罷,冰酪來得及就做。」還有劇本中提到的其他冷飲, 諸如冰雪甘草湯、生淹水木瓜之類, 也只能是慢慢做了。


  葉佳妤交代完這一件事, 轉身趕緊就又回自己的那屋子去了,開了火,開始炒黃豆。


  沈硯行則坐了下來,找出一張冰鑒的照片,宋代的冰鑒其實就是雙層的木桶,下面有基座,上面有蓋,中間有夾層,把冰塊放到夾層裡面,蓋上蓋,好長時間不會融化,既能做冰箱,放在室內還能降溫。


  宋朝人用木製冰鑒,造價低,效果又好,是大大改進了早期用青銅鑄成的冰很容易融化的冰鑒,不過從前冰是難得的東西,不是大戶人家倒也還真的用不起。


  沈硯行給大家講了這個冰鑒具體什麼樣之後,把製作工作拜託給他們,自己尋了個角落,帶上耳塞窩在躺椅里午寐。


  等到他休息好了,葉佳妤的黃豆也炒好了。冰雪冷元子的製作材料其實很簡單,炒熟的黃豆去殼磨成豆粉,然後用砂糖拌勻,加水團成小糰子,也就是冰雪冷元子里的元子,最後把元子浸到冰水裡就大功告成了。


  不過此時天還沒有熱到要用冰水的地步,葉佳妤用了礦泉水代替,拍了照之後她突發奇想加了點桂花糖進去,一拌勻就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漂浮過來。


  兩位搭檔也都先後嘗過兩種口味,意見不一,一位覺得加了桂花糖的更香甜,另一位則覺得原本的更能突出黃豆的香氣。


  葉佳妤個人更偏愛加了桂花糖的,但每個人口味不同,於是她端著一小鍋的冰雪冷元子去沈硯行那邊的時候,是把整罐糖桂花也拿了過去的。


  「快來吃個甜品歇一下。」葉佳妤把一次性碗和調羹分好,往裡面舀冰雪冷元子,「有桂花糖,想加的可以自便。」


  「哇,葉老師你真是仙女!」有年輕的道具師歡呼著道,眾人都圍了過來,有的加桂花糖,有的不愛桂花的味道就只吃原味的,葉佳妤笑著點頭,由得他們選擇。


  但是對上沈硯行,她卻沒這麼好商量,直接將一碗調了桂花糖的遞給了他,「我覺得加桂花糖更好吃,你試試?」


  沈硯行接過來,白水裡躺著三顆黃豆面做的元子,有小小的桂花瓣貼在元子上,即便是裝在這麼簡陋的餐具里也還是很賞心悅目。


  「難怪不少史學家都說願意穿越回去宋代,一個平民小吃就這麼好看,那些文人菜得有多雅緻。」沈硯行喝了口甜甜的湯,嘆了一句。


  但夏明遠關注的卻是另一件事,「照你們倆這樣精細的態度,這部劇說不定還真有機會變成一部宋代的百科全書。」


  「這樣不好么,雖然也是瑪麗蘇劇情,但起碼裡面的生活都是真實的,喜歡看的人能夠得到一些真正的歷史知識,尤其是孩子,她們太容易把電視劇當歷史了。」葉佳妤搖搖頭,覺得有些可惜。


  她的母親周蕙就是一位歷史老師,她從前也是一個文科生,在學習的過程中發現,野史總比正史有趣,而且學校的老師為了考試,講得都太一板一眼了,學生自然不愛聽。


  不愛聽就記不住,反而看了電視后寧願相信那些才是真的,古話說讀史能讓人明智,如今的孩子們卻沒能讀正確的歷史。


  她嘆了一回氣,轉頭笑眯眯的問沈硯行,「好不好吃?」


  沈硯行把最後半顆元子吃進嘴裡,點點頭,「略加一點桂花糖可以增添風味,但加多了未必就好,桂花香氣霸道,容易把豆香掩蓋住。」


  「七八月份天氣熱的時候咱們再做,做真正的用冰水做的冰雪冷元子。」葉佳妤拍了拍桌子,下決心道。


  沈硯行無可無不可的嗯了聲,「還是少吃些,冰的東西對你身體不好。」


  葉佳妤愣了愣,「……我身體沒事啊。」


  「容易肚子疼。」他把目光重新挪到電腦上,一幅幅圖片不停的閃過去,聲音幽幽的鑽進葉佳妤耳中。


  她麵皮一紅,訥訥的哦了聲,端起鍋飛快的就離開了。


  夏明遠覷了眼她的背影,轉頭笑著問沈硯行,「你和佳妤住在一起?」


  這回換沈硯行愣了愣,「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加油。」夏明遠站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一件意味深長,「等你們住到一起,會發現她肚子疼的日子對你來說是甜蜜的折磨。」


  沈硯行不明所以,又愣了愣,哦了一聲,儘管有些疑惑,卻也並沒有接著問為什麼。


  葉佳妤回了工作間,繼續做接下來的冷飲,她選擇了做冰雪甘草湯和生淹水木瓜。


  所謂冰雪甘草湯,就是用甘草、砂糖和清水熬成湯,放涼以後再加進磨碎的冰塊,盛進梅子青的小碗里,看起來十分的賞心悅目,因為裡頭真的磨了些碎冰進去,葉佳妤和兩位道具師都只略嘗了兩口,也並沒有送到沈硯行那邊去和大家分享。


  另一道生淹水木瓜則比較簡單,把木瓜削皮去瓤,只留下果肉,切成小方塊泡到冰水裡即可,但問題是現在只是四月底五月初的光景,她早晨並沒有買到木瓜,要買也只能網購,可是那還要等好幾天。


  不過好在木瓜糖水大家都喝過,葉佳妤以前也拍過怎麼做這道甜品的視頻,她從電腦中找出了視頻來給兩位道具師看,教她們做用玻璃碗盛著的那種。


  玻璃碗玲瓏剔透,倒映著黃到發紅的木瓜肉,光是想想就覺得很好看了。


  解決完這幾道宋代常見的明星冷飲,又和兩位商量了一下其他的冷飲怎麼做,時間就已經到了下午六點。


  黃昏的光線透過屋檐落進天井裡,那是種溫暖的光,柔和的在樹梢和擺在地上的器具上流瀉下來,直到鋪陳至地面。


  已經來了幾天,可是都沒有好好逛過這個小鎮,葉佳妤饒有興緻的向沈硯行建議,「咱們去掃個自行車,逛逛好不好?」


  沈硯行點點頭,待她要走又忙拉住了她,然後從她包里拿了防晒霜出來,「省得到時候嚷嚷晒黑了。」


  「天都要黑了。」葉佳妤伸長了胳膊,看他往自己手臂上抹防晒霜,忍不住嘟囔了一聲。


  沈硯行極有耐心,「可不是還沒黑么。」


  好容易抹完了防晒,葉佳妤挽著沈硯行的胳膊在影視基地里慢慢走著,夕陽儘管已經西下,但是離入夜還有好一陣,一路上所過之處,都能見到有在拍戲的劇組。


  這裡既是很多電視劇的拍攝基地,又是一個旅遊景點,熙攘的人群里,有追星的粉絲,也有慕名而來的遊客,還有和他們一樣的劇組員工。


  葉佳妤拉著沈硯行的手,一步一搖的往前,繞過一個拍清宮戲的劇組,看到有一群年輕的小姑娘正在給大家發咖啡,一旁的立牌上寫著「XXX應援會」的字樣。


  原來是某個明星的後援會來這裡為他應援來了,葉佳妤遠遠的看著,笑著嘆了口氣,「青春真好啊。」


  沈硯行卻呵了聲,「也不知道這些小姑娘是花自己的錢,還是花的爸媽錢。」


  「哎呀,你操心這麼多,都是小孩,追星很正常嘛。」知道他是在說現在很多小朋友只會花爸媽的血汗錢去追星不懂體諒父母難處,葉佳妤不由得一笑,誰還沒個年輕瘋狂的時候呢。


  但沈硯行似乎並不喜歡這種事,他拽了葉佳妤繼續往前走,「以後咱們家孩子要是這樣,我非打斷腿不可。」


  「你這是□□,他會恨你的。」葉佳妤飛快的接了一句。


  可話才說完她就愣了,旋即回過味兒來,俏臉一紅,伸手啪的拍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誰和你咱們家……」


  沈硯行一笑,眼角就眯了起來,「你呀。」


  「我才不和你一家!」葉佳妤有些羞惱,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別彆扭扭的別過臉去。


  沈硯行見她似惱非惱,一時起了促狹心思,「哦,你不和我一家啊,那我找別人去了?好歹我也老大不小了……」


  「那你去,趕緊去,去了別回來了!」葉佳妤身子一扭,掙脫了他的手,大步的往前走去。


  她這是真的惱了,沈硯行卻不擔心,只大步追了上去,拉住她胳膊讓她慢下步子來,「你慢些,小心摔了。」


  「不要你管!」葉佳妤鼓鼓臉,「你都要去找別人了,還管我做什麼!」


  語氣真酸,沈硯行呲了齜牙,「你可真是個小醋缸子,我才說了一句,你就氣成這樣了?」


  葉佳妤哼了聲,把頭扭得更遠了,沈硯行拉住她站在避人的角落裡,用力的把她的頭扭過來,和她額頭抵著額頭,「你看,我才說一句去找別人你就不高興,那你說不和我一家,想沒想過會傷我的心,嗯?」


  葉佳妤愣了愣,原來他是故意的么,她有些訥訥,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對、對不住。」


  「乖啦,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不生氣了好不好?」沈硯行低頭啄啄她的臉頰,滿意的看見她閉著眼點點頭的乖巧模樣。


  小小的爭執沒有打消他們閑逛的興緻,園區里既有拍戲的俊男美女可看,又有美食街可逛,葉佳妤邊走邊張望,逛得不亦樂乎。


  沈硯行就是個陪皇帝逛街的,手裡拎了她買的東西,有吃剩的小吃也有小工藝品,還要負責付賬,好容易找到個有共享單車的地方,掃了一輛,把滿手的東西一股腦放進車籃里。


  此時是真的已經到了入夜時分,路燈早已亮起,行人卻不見少,葉佳妤買到了網紅店這一天中最後的兩個蘿蔔絲餅,站在路邊就吃了起來。


  她吃了一口,又遞到沈硯行嘴邊,「還不錯,你嘗嘗。」


  沈硯行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新鮮的蘿蔔絲加上一丁點用豬後腿肉做成的豬油,在烤爐裡面烤制后外皮酥脆,充滿了咸香,味道不能說一頂一,但勝在食材天然又新鮮。


  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完兩個蘿蔔絲餅,倆人再次騎上自行車,往酒店回去,後頭依舊跟著劉標和方莫。


  夜晚微涼的風輕輕從腳邊奔跑而過,一切平靜又安寧,沈硯行看著葉佳妤飛揚起的長發,再抬頭看看天邊越來越圓的月亮,過兩天就是十五了,他突然想起這個。


  似乎一切都是圓滿的,圓滿到他在這樣的夜晚里能夠暫時卸去心頭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的擔憂,內心充滿了輕盈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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