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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蘭姐很快回來。
她先回了趟基地, 發現皮皮不在。
阿妹回來幫皮皮拿換取的衣物,剛好看到在皮皮門口的蘭姐。
「蘭姐, 皮皮姐在第一保護圈三方位的值班室。」她主動對蘭姐說:「皮皮姐剛還問您來著, 您不忙的話可以去看看她呀。」
蘭姐往下看了一眼。
阿妹懷裡抱著一疊衣服,小山似的從手肘處堆到她下巴上。
「衣服是?」蘭姐問。
阿妹拿下巴壓著衣服:「皮皮姐要住在值班室, 我準備給她送衣服過去。」
「給我吧,我正好去找她,順手給她帶過去。」蘭姐伸出手來,做了個接衣物的動作。
阿妹遲疑了兩秒,她低頭看了眼懷裡的懷裡的衣服, 沒什麼重要物品。
「成, 謝謝蘭姐。」她把衣服送到蘭姐雙臂上。
蘭姐去了值班室。
皮皮遠遠地就通過望遠設備監控到了她。
蘭姐倒時, 皮皮恰好給她開了門。
蘭姐把衣服放小床上。
皮皮沉默著盯著她,有話要說的模樣。
衣服都放好后,皮皮張了張嘴, 想要說話。
「這是我從夜市採購的東西,換了朵你最喜歡的百合花。」蘭姐搶先出了聲。
把最字咬得集中。
皮皮一怔。
她最喜歡的話是北美冬青,不是百合花,蘭姐是知道的……
故意說錯,是在暗示她現在不是談心的時機。
蘭姐剛見了湯婷, 差不多是了解余是最近動向的。
余是現在極有可能空暇時期,會通過蠱來監控她的生活。
皮皮抿抿嘴, 不慌不忙地收了聲。
末世沒有花瓶那麼脆弱的東西。
不耐用, 容易碎, 碎了聲音還挺響,簡直是吸引喪屍和壞人們破門而入的利器。
蘭姐指了下床頭和牆面的縫隙:「插在這裡可以嗎?」
「可以。」
蘭姐把百合花插了進去。
皮皮伸手摸了下花瓣。
花瓣白,沾了雨,摸著有些涼,帶著淡淡的花香。
「很漂亮,謝謝。」她說。
蘭姐笑笑:「客氣什麼。」
然後蘭姐就走了。
除了沒營養的幾句簡單交流后再沒其他。
第二天。
深夜。
大雨帶走了空氣里的灰塵,雨過後的世界,處處透著清澈。
皮皮調整望遠設備看了下天空。
一望無際的黑色夜幕上布著閃著微光的星,光芒不刺眼,是溫暖的橘黃色,一閃又一閃,像奧利奧愛笑的眼。
門外有敲門聲響起。
對方敲了一下,很輕。
「叩……」
來人說:「皮皮,是我。」
聲音熟悉,是蘭姐。
皮皮給她開了門:「蘭姐。」
側過身,給蘭姐留出了進房的空間。
蘭姐快速走進來。
「皮皮,我們時間不多,我盡量長話短說。」她臉色鄭重中帶著急色,聲音比臉色還急。
皮皮眉心一動,她快速把門關上,然後把耳朵里掛的通訊設備全部關掉取下來。
她正色:「你說。」
蘭姐聲音很低:「我昨天去見了湯婷,湯婷告訴我今天二十三點逍遙全部領導都去分基地開會,余是也在,會議時間在四十分鐘左右。」
皮皮隱約明白了她的意圖。
「在這個時間段內他是分不出精力來監視你的生活的,我們有話可以趁現在說。」蘭姐拉開兩張椅子。
一張拉到皮皮身後給她坐,她坐在皮皮對面。
「皮皮,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蘭姐說完看了下皮皮的眼睛。
皮皮並沒有驚訝。
她不接話,也不生氣,身體微微前傾,是傾聽的姿態。
蘭姐開始往下說。
「其實,是有女性散人團里活著的,但是她們平時不敢出面,都是縮在隱秘的地方閉門不出,平時生活所需的物資都用自己的能量體來做,自給自足,湯婷一直在暗中聯繫她們,她們算是湯婷的朋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下頭。
她大可以帶著皮皮和蘇巧巧加入女團的,她們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苦頭,但是她沒有。
皮皮的身份太特殊,一言一行都被余是掌控。
她沒有法子冒著被余是發現女團存在的風險領皮皮進去,只能陪著皮皮從底層開始一點點往上掙扎……
皮皮垂了垂眸,給蘭姐倒了杯茶。
熱水滾入茶杯,與空氣摩擦「咕嚕咕嚕」地叫著。
皮皮的聲音伴隨著水聲一起出現。
「我知道。」聲音很淡。
蘭姐抬起頭來,錯愕地看著她:「你知道?」
皮皮端著茶杯,放到蘭姐身邊的桌子上:「我們從龍傲逃到熱血那晚居住的基地就是她們生活過的地方吧。」
「……」蘭姐不可思議地盯著皮皮:「是。」
皮皮重新走到座位上坐下,對上蘭姐的視線。
蘭姐有些局促。
皮皮牽扯嘴角沒什麼深意地笑了下。
蘭姐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些許。
皮皮這才開始說話。
「她們很聰明,拋下基地走時為了不被人發現還有女性團體在,特意弄了幾個燃過的煙頭丟在地上,桌上擺了幾瓶酒。香煙和酒,男人們的最愛,乍一看的確是男人生活過的地方。」
蘭姐更疑惑了:「那你是怎麼發現不對的?」
皮皮耐心做了解釋。
「煙蒂太乾淨了,沒有被吸含過的痕迹。最反常的是,那個地下基地並不透風,裡面的味道很潮濕,按理說是很容易有異味的,可是卻沒有,這就太不正常了。有哪個男團房間是沒有異味的呢?」
她話說的隱晦。
蘭姐在逍遙生活過許多年,能聽出她的意思。
地下基地痛風性不高,味道時常散不出去,女宿舍還好點,男宿舍味道很雜,不單單是潮濕的腐朽氣息,還有精-液和性=欲釋放后的味道。
除了余是的負四她沒踏足過,其他的每個男人房間她幾乎都去過。
沒有一個男人的房間是不含有情-欲氣味的。
就連家屬基地,那些值班人員地位低是不分配女人的,可即使如此他們的房間還是有那種味道。
沒有女人,就自己動手。
煙、酒和性。
是男人都越不過去的坎兒。
尤其是後者,對於男人來說是重中之重,不可能不進行的。
特別在末世,洩慾幾乎成了所有男人必做的功課,可以釋放因為作戰而增加的腎上腺激素,也可以發泄掉緊繃的情緒。
因此男人在的地方,總是會有怪味的,只是輕和重的區別。
皮皮把她猜測的原因一一說了。
「所以我推斷,這個團里男人數量很少。」
「房間內很乾凈,但是出入口門下卻堆積著厚厚的吹塵,開門時地上印記明顯,這證明她們平時沒有出去過,一直是窩在基地內自給自足。我們本身就是女人,太明白什麼情況下才會寧可犧牲能量體自己做東西也不會出門去夜市換東西了。」
怕被男人盯上。
怕被男人搶走掠奪。
只有純女性團體才會為了躲避男人們的打壓而像老鼠一樣蝸居地下不出。
皮皮說的都是猜測。
可是她的語氣去得很篤定,不像是沒有確鑿證據的模樣。
蘭姐垂眸思忖了片刻。
「我藏起角落的長發時你也看到了吧?」這是她唯一出了紕漏的地方。
皮皮闔了下眼睛,上眼瞼蓋住下眼瞼,做了個默認的動作。
什麼時候才會欲蓋彌彰?
——在真相快被人發現時。
「團里有女人很正常,但是你卻在掩蓋,我就確定了這是個女人團體。」皮皮不想給蘭姐太大的壓力,她拿起杯子,輕輕喝了口水。
杯蓋剛好擋在她的眼睛上,阻斷了她看向蘭姐的視線,給蘭姐留了點整理情緒的時間。
蘭姐默了幾秒就重新開了口:「你為什麼不提出來?」
她得在余是會議結束前把事情商量清楚。
一旦會議結束,余是隨時有可能用精神力來監測皮皮的舉動。
「你不想被人發現,我為什麼要點破?」皮皮說得輕鬆。
蘭姐噎住。
過了會兒她才說:「你不怕我害你們嗎?」
皮皮聳聳肩,不甚在意:「當時那種情況,你要害我們,我們早死一千次一萬次了。」
皮皮放下了茶杯,她伸手捏了下眉,垂著某,掌心放在眼睛前面:「蘭姐。」
「嗯。」
她沒看蘭姐。
沉聲說了句:「你走吧。」
「……」
蘭姐呼吸一滯。
皮皮簡單說了句:「最近幾次重要任務余是都沒帶沈青讓,他已經懷疑沈青讓了。」
沈青讓每天往湯婷那邊跑是一回事。
但他絕對不是為了女兒而拒絕出任務的人。
他之所以不來,不是沉迷於風月不想來,而是余是壓根就沒帶他。
沈青讓、湯婷、沈周越、蘭姐。
這四個立場太分明,明顯站在了余是的對立面。
在目前這個余是獨大的局面,皮皮並不想和余是對抗。
她不能任性,她後面還有整個長盛,有近千人的性命。
皮皮放下手。
她緩緩看向蘭姐。
蘭姐一直在看她,擰著眉,臉色因為驚訝有些白。
「我不阻止你殺余是,但是我不會允許你以長盛團員的身份去殺她。」皮皮一字一句地說。
萬一刺殺失敗,整個長盛都要為蘭姐的行為買單。
代價太大。
長盛必須要和蘭姐劃清界限。
蘭姐搖了搖頭,她辯駁:「皮皮,雖然我很恨他,但在奧利奧出事之前,我沒想過對他下手。因為他死了你也會死,我不想看你死。」
聲音很低沉,和她們兩個的心情一樣。
皮皮眼神閃了閃。
有一個人為了她願意放下仇恨,說不感動是假的。
「奧利奧喪屍化后,你們之間的感知聯繫斷了,我才重新起了報仇的心思。」蘭姐冷靜地訴說著她的計劃。
皮皮出現松怔的情緒。
漸漸地,她瞳孔開始放大。
心跳也一下一下開始加快。
她意識到了什麼。
蘭姐接下來的話確定了她的想法。
「我們可以把余是也喪屍化,他一旦變成喪屍,他就再也不能控制你和奧利奧。」
蘭姐的聲音落在她耳畔,在心中掀起波瀾一片。
「……」
解除余是的聯繫,擺脫余是的控制……
皮皮喉嚨發乾。
這真的是一個極大的誘惑,而且還有沈周越這個正牌男主在。
可是……
和整個逍遙作對,哪裡那麼容易,沈周越是男主不會死,可不代表他身邊的人不死啊。死配角不死男主是網文的標配。
她就是一小蝦米,跟沈周越關係不大,估計連個配角都算不上,頂多算個炮灰,真跟著沈周越去推余是,搞不好整個長盛就得全搭進去……
「皮皮……」蘭姐似是有許多話想說。
皮皮快速偏過頭去。
她不去看蘭姐。
「別告訴我。」聲音有些厲,拒絕加入蘭姐的立場。
蘭姐知道皮皮最擔心什麼。
她怕他們沒辦法抗衡余是,怕他們是雞蛋碰石頭。
皮皮不想聽。
但她還是執意把只了解到的情況和皮皮說了。
「余是現在太得民心,所有人都被他偽裝出來的君子表象迷惑,就算我們揭露他的面目,也不會有人信的。而且他大權在握,沒人敢和他作對。余是太強大,我們根本傷害不了他,之前的幾次暗殺都失敗了,兵器根本傷不了他,才靠近他就會被他身上的火電銷毀。」
皮皮:「……」
傷不了?
她瞬間想到了之前拿蛇牙丟余是那次。
第二次她隨意一扔,蛇牙被烤焦。
但第一次她用了能量體去丟,蛇牙傷到了余是,沒入了他的體表肌膚。
當然也有餘是主動湊過來的因素,她當時以為是余是自己用精神力加註在蛇牙上才免去了他身體的自動保護機制把蛇牙摧毀。
可現在想想,當時也就短短一瞬的事兒,他真的能來得及把精神力加註在蛇牙嗎?!
她是偏著頭的姿勢。
蘭姐看不到她的表情,蘭姐還在說著自己的話:「只有讓余是喪屍化,大家才會聯手推翻他,畢竟沒有一個人類願意把人類的掌控權交給一個喪屍不是嗎?」
「我們只要把他喪屍化,就可以聯合所有強者一起圍剿他,他一個人在厲害,也經不住大家的車輪戰。」
「皮皮,沈青讓打聽到,林淮那裡還有備份毒劑,就是當初余是給你那把刀里的毒劑,還有一半,就在林淮身邊隨身戴著,就藏在他隨手攜帶的檢測器里。」
「沈青讓已經準備了藏有假毒劑的檢測器,林淮每月月底都有喝酒的習慣,他打算趁那他不注意用假的檢測器把真的換出來,除了裡面的藥劑不同,其他一模一樣,林淮不會發現異常。」
皮皮沉默。
他們的計劃已經很詳細。
只差一個可以把毒劑注入余是體內的人了。
蘭姐遲遲等不到皮皮的回應,無聲嘆了口氣,準備改口風商量交接工作離開長盛的事。
皮皮忽然問她:「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們成功的可能性很小,萬一失敗,我們不再了,我希望有人知道這世上還存在可以對付余是的東西。」
皮皮:「……」
蘭姐抬手搭在她的手上:「皮皮,我不拉攏你和我們一起,我只是想萬一哪一天你後悔想要反抗時,我們現在的發現可以幫助一點。」
皮皮不語。
一直側著的腦袋始終沒有轉過來。
蘭姐輕輕拍了她的手,僅一下就鬆開了。
她站起來,低了一點頭,從上而下看著皮皮的側臉。
她只能看到皮皮小半張臉,皮膚很白,臉很小,眉毛細細的彎彎地。
曾經很嬌俏,現在的皮皮依舊美麗,但是那種嬌滴滴、靈巧活潑的眼神沒了。
表情鈍鈍的,有些冷。
蘭姐眉眼垂了一分,很心疼,卻又無能為力。
「皮皮,我要走了。」
她凝視著皮皮。
很不舍。
皮皮沒有反應。
蘭姐理解她,她現在不是一個人,身上背負著長盛和奧利奧,在乎的東西多,顧忌自然也就多。
蘭姐動作輕柔地挪開椅子。
她深深看了皮皮一眼,轉過身,伸手去握門把手。
指尖剛觸碰到門,就聽到皮皮在身後說:「你們怎麼把毒劑注入他的身體?」
「……」蘭姐收回手,她回過身來。
皮皮已經抬起頭,正看著她的方向,蹙著眉,眼睛里有困擾,也有孤注一擲地拼勁兒。
蘭姐的眉心沉沉一跳。
相處已久,她看得出皮皮在想什麼。
——她選擇了和她走一樣的路。
「還在計劃。」蘭姐如實說。
皮皮抿了抿唇,眼神略微放空,在想事。
「皮皮,我不想你牽扯進來,我只是……」
皮皮沒讓她把話說完。
她打斷了蘭姐的話:「你們根本碰不到他,針管剛碰到他,怕是就會被他身上的能量體擊個粉碎。」
「……」
蘭姐被噎住。
怎麼辦毒劑注入余是體內,確實是個大難題。
皮皮垂了垂眸。
睫毛垂下來,在下眼瞼投下一小片陰影:「只有我一個人能碰余是。」
「對。」
皮皮抬眸,對上蘭姐的眼:「這是不是意味著,只有我才能傷到他呢?」
「……」
蘭姐被問住。
皮皮站起來,她走到蘭姐身前,和她面對面站著。
「我加入你們。」她說。
蘭姐七分驚兩分喜一分不安:「皮皮,很危險……」
皮皮伸出食指貼在唇上,噤聲的手勢一出來,蘭姐聲音頓住,沒再往下說。
皮皮說:「我決定了,就這麼做。」
余是是個利益至上的人。
長盛就算歸順余是,余是也不一定會善待他們。
而如果沈周越等人行刺余是失敗,蘭姐、湯婷和沈青讓死去,那麼皮皮想反抗余是時,連幫手都沒了……
到時候孤家寡人,更難成氣候。
還不如放手一搏,趁著大家都還活著,一起和余是拼了。
皮皮充滿歉意地看向蘭姐:「蘭姐,但你依然不能留在長盛,你和湯婷私下的見面,余是或許已經知情,所以你得離開,長盛暫時還需要順從逍遙,至少現在不能和逍遙正面剛。」
蘭姐沒猶豫就同意了。
「你有什麼打算?」她問皮皮。
其實皮皮就算不說,她也準備離開長盛免得連累長盛。
她現在主要就是放不下皮皮。
皮皮沉思:「我要先確定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可以無視他的防護罩。」
皮皮連夜送走了蘭姐。
蘭姐走得長促,工作交接都沒做,也沒和其他人說,直接打包了包裹就離開了。
只帶了兩件換洗的衣物,和一些乾糧。
皮皮一直把她送到熱血的城門下。
風靜樹止。
只有星星有感情,閃著晦暗的光,向蘭姐揮手告別。
兩個人有太多的話想說,思緒過多反而不知該說什麼。
一路無言。
直到下車前,蘭姐才出了聲。
「我們以後要怎麼聯繫?」她問皮皮。
皮皮盤算了一路,心裡差不多有了主意:「你是去投靠湯婷吧?湯婷新基地在哪兒?」
「在逍遙。」蘭姐說。
皮皮眉心擰緊了一點:「太遠了。」
頓了頓,她又問:「沈周越在夜市有眼線嗎?」
「有。」蘭姐拿出熱血地圖來:「在第三夜市廢棄汽車廠里生活的散人是他的心腹。」
皮皮接過地圖。
仔細看了下汽車廠的位置。
皮皮拿出筆,筆點在第一夜市的位置上。
第一夜市位於第三夜市和長盛基地的中間,在第一夜市點燃信號,第三夜市和長盛都可以看見。
「如果提前收到余是有長達一小時以上的任務在身暫時不能監控我,你們就派人來,當他出任務時,你們就在這裡連響四聲槍,我去第三夜市找沈周越。」
蘭姐細細看了下地圖的位置。
確定記住位置后,她重重點了下頭:「好。」
蘭姐下了車,皮皮在車裡停了一秒,也跟著下了車。
她走近蘭姐,提醒:「在我沒確定是否可以傷到余是前,你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好。」
她送蘭姐出城。
出城的人挺多,需要排隊,前頭堆了十來個人。
守衛忙了很久很乏累,檢查的速度很慢,幾分鐘才放一個人離開。
皮皮陪著蘭姐等檢查。
她遲疑了許久,忍不住說:「蘭姐。」
「嗯?」
她湊近蘭姐,壓低聲音:「你確定沈青讓值得信賴么?」
她真信不過沈青讓。
沈青讓那個浪蕩公子哥兒經歷的女人多了去了,就算現在浪子回頭,可他本質也是個理智的人,或許會真心實意愛一個人,但是為愛而放棄事業不大可能。
他更像是那種事業美人兩把抓的人。
蘭姐猶豫一秒。
她掃了下前面的人,又回頭看了看隊尾。
身前身後都有人,雖說看著面生,但也不太好說話。
蘭姐握住皮皮的手,把她拉到一旁,放棄了已經排了一半的隊伍。
四下沒人時,她才回答皮皮的問題。
「阿讓是第一個發現余是暗地裡追殺長盛的人,他不認同餘是的做法,沈周越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接受不了余是的行為。是他放沈周越離開的逍遙,也是他暗中幫助沈周越進的熱血聯繫上的湯婷,沈周越把余是的所作所為告訴了湯婷。他們一起聯手誘哄趙可臣偷襲逍遙,被逍遙發現后這才為了賠罪把湯婷送進了逍遙,湯婷進逍遙,一是為了給沈青讓和沈周越傳達信息,二是原定她用美人計迷惑余是,由她來趁余是不注意來刺殺他。」
皮皮恍然大悟。
很多事情電光石火間明朗起來。
怪不得湯美人一直對外宣稱喜歡余是,原來一開始就是為了給以後進入逍遙找理由,而趙可臣一向喜歡她,又是個資深戀愛鬧,見湯婷執意想進入逍遙,他就忍痛把湯婷送到了逍遙。
怪不得當初沈周越逃跑,沈青讓特意派了人去跟他,原來不是追沈周越,而是在偷偷保護沈周越離開。
怪不得沈青讓總往湯美人那裡跑……
皮皮疑惑:「湯婷來那麼久,為什麼遲遲沒用美人計?」
蘭姐尷尬地看向別處。
「用過。」她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但是沒用。」
「??」
蘭姐想想都替湯婷難堪:「余是一個眼神都沒給她,還把給湯婷送到他身邊的人給打了一頓扔出逍遙了。」
這簡直打亂了他們的陣腳。
雖然余是不能碰湯婷,但湯婷是第一美人,又美名在外,美人配英雄天經地義,他們以為再怎麼樣余是也會接受湯婷。
就算不碰,當奪解語花留在身邊逗趣總行吧?
結果余是壓根不理……
「……」
蘭姐沒繼續湯婷和余是的話題。
她拍了下皮皮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懷疑沈青讓:「他們是夥伴,沈青讓對湯婷的迷戀,不過是為了給他頻頻找湯婷的行為一個合理的理由罷了。」
天快微微亮。
此時排隊的人已經很少了。
只有一兩個。
皮皮把包裹遞到蘭姐手上:「蘭姐,請你務必要好好保護自己。」
「我知道。」蘭姐接過背包垮在身上:「在我沒有把你加入我們的消息傳達給湯婷他們之前,我是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皮皮皺眉,嚴肅地說:「就算傳達了也不許有事!」
「好。」蘭姐應了,她看了下隊伍,前面已經沒人了。
她拽了拽背包,準備出城。
「再見。」她對皮皮揮揮手。
皮皮說:「再見。」
守衛拿著檢測器來檢查。
半分鐘后就放了行。
蘭姐出城時回頭看了皮皮一眼,笑一笑,走了。
她是最後一個走的。
她剛出了城門,城門就被關閉。
厚重的成門「砰」得一聲關上。
皮皮看著蘭姐離去的方向,輕輕說:「請一定要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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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再次見到余是,已經是一周后。
大可得到皮皮的命令,把余是請到了她的房間。
余是進門就是一句:「怎麼沒見蘭姐?」
皮皮瞥他。
她不信他不知道為什麼。
不管他是不是明知故問,他問了,她總是得回的。
「她心思不正,怕她連累長盛,把她趕走了。」她隨意地答了句。
她沒說具體為什麼把蘭姐趕跑。
但他們都心知肚明。
說到底是長盛不敢和逍遙作對。
他脫掉外套搭在衣架上。
天氣漸涼,他卻穿得很少,外套下只穿了個短袖,露出兩條長而健壯的雙臂。
他並不和她客氣,打橫抱起,徑直把她抱到床邊丟下,而後壓住。
他撐起雙臂,懸在她身上十公分處看她:「關鍵時刻站在了我這一邊,看來你沒那麼討厭我。」
他的臉出現在她瞳孔里。
冷落,平靜,找不到一絲熱情。
那是和她很相似的表情。
皮皮不是很喜歡。
不喜歡他,也不喜歡自己。
皮皮偏過頭去。
「我的確很討厭你。如果你不是奧利奧和我的僱主,誰管你死活。」她冷著聲。
她的頭剛剛偏去,他就捏了她的下巴調整回來。
他強迫她看著他,她的眼裡再次出現他平淡的臉。
「看來把你和我捆在一起,是個很正確的決定。」他摩搜著她的下巴,動作不算很輕柔,手指粗糲,刺刺的,麻麻的,不是很舒服。
皮皮打掉他的手。
他沒繼續捏她的下巴,換成了一個吻。
先落在她額頭,而後鼻尖,最後在嘴唇上停住。
他初初只是揪了她衣服的一角,捏了捏,拽了拽。
等了三秒,她沒拒絕,他這才把手探進去。
皮皮沒有拒絕。
甚至她盼著他來,他們之間有過許多回,如果說他平時總是工於心計,那麼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出現短暫的放鬆。
皮皮等得就是他不那麼設防的時刻。
余是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停了下來,他向下滑了滑身體,讓自己的臉呈現在她的臉上。
「那麼配合?」他盯著她的眼。
距離很近,皮皮從他的眼裡看到了自己的臉。
白,嘴角微微向下,滿臉都寫著不耐煩。
她的聲音也的確很不耐:「你來找我不就是為了這個?趕緊解決完趕快回去,我嫌煩。」
「恐怕會讓你失望。」他挑眉,眉尾高高揚起,形成得意的弧度:「在這件事上,我從來不會快……」
的確不快。
確切地說時間很長。
從夜幕初臨,一直到夜深霧重。
事後,他照舊點了根煙。
皮皮套了個短褲短袖在身上,下了床,腳踩進鞋子。
他聲音從她背後傳來:「幹嘛去?」
聲音緩而慢,帶著饜足后的慵懶。
「口渴。」皮皮控制著情緒,把話說得平靜:「洗個蘋果。」
他評價:「生活水平不錯,水果都吃上了。」
似是有深意。
皮皮品了一下,又覺得是很尋常的一句話。
她沒再管了。
她取了兩個蘋果,放水,蘋果放下去,輕輕搓洗。
她很緊張,手有些抖,蘋果在她手上滾過,差點掉下去,她連忙接住。
洗好蘋果后她沒動,水流響了會兒,她深吸一口氣,把心裡不好的情緒壓下去,這才關了水。
她捏著蘋果走過來。
「余是。」她遠遠地叫他。
他側目睇過來:「嗯?」
經歷過一場美妙的性事,連眼神都懶洋洋的。
話音才剛起,眼前就飛來一個蘋果。
他抬手,捏住。
圓而大的蘋果被他穩抓在手心。
皮皮:「……」
砰……
砰……
砰……
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著。
蘋果沒有壞。
她用了精神力丟過去的蘋果,沒有壞。
剛進逍遙時,她給他洗了棗。
他批閱文件,低著頭,很專註。
她直接把棗遞到他的嘴邊。
「滋滋……」
電流從他嘴角到棗上又到了她的手指,她又麻又痛,飛快扔了棗。
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最後停下。
黑乎乎的一小塊,根本看不出是棗來。
一旁的沈青讓出來打圓場:「皮皮,小心點,得在老大知情的時候在喂,不然他來不及收攏能量體,會傷到你的。」
「??」皮皮不懂。
沈青讓指了下擺在衣架上的外套,說:「看到沒,老大這衣服,都是他加了能量體才能穿上,不然衣服到他身上就報廢。棗啊水啊所有的東西都一樣,需要他加註能量體才能碰。」
可是……
剛才那麼短的時間。
余是根本來不及加註能量體。
但是蘋果卻沒事……
皮皮可以確定。
她的精神力,可以抵擋他的自身防護火電。
「喀……」
清脆的聲音傳來。
皮皮看向聲源處。
余是半坐在床上,一手捏著煙,一手拿著蘋果,蘋果上缺了一口。
缺掉的那塊果肉在他嘴裡,和牙齒摩擦,聲聲脆。
「怎麼不吃?」他問她。
神色和平常別無二致,每一處都很淡,沒感情。
心思不知掩在了何處。
皮皮舉了下手裡的蘋果,故作鎮定地說:「蘋果沒洗乾淨,我在重新去洗一下。」
「嗯。」他淡淡地應了聲。
皮皮掀開門上的帘子。
樓道內黯淡的光走了進來,光影拉得老長,徑直照向床邊。
她回頭去看。
光恰好投在余是的脖頸之下胸部以上。
細長長的一條光。
他的臉隱在光線之上,陰影打在他下顎,露出修長的頸和肌肉流暢的肩膀。
她看著他。
他似乎也是看著她的。
在光影的作用下,眉目越發深邃,眼神比眉眼還要深邃幾分。
視線落在她身上,沉了又沉,帶著凌厲的拷問。
皮皮被他看得一怔。
她眨了下眼,重新看過去,卻發現他側著臉,也不知道在看哪兒,捧著蘋果吃得正歡,每咬一口,蘋果就少了很大一塊果肉。
「……」
皮皮搖搖頭,扭過頭,帘子掀到最大,她走了出去。
她出去后,帘子回到原處,將余是隔絕在房間內。
皮皮低頭看著蘋果。
擦了它一下,沾了水的蘋果滑膩膩的,向余是的心思一樣難抓。
蘋果,沒有被烤焦。
皮皮深吸一口氣。
如果真的有人能把毒劑注入到余是體內,這世上只有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