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一步登天】
再說凌霄,折騰了大半天,感覺疲乏之極。
回到自己住處,只見阿丑正在神色焦急地朝外探望。
大冬天,他也不嫌冷,看見凌霄回來,竟然像孩子般跳了起來,嘴裡大叫道:「凌霄!你終於回來了!」然後猛地撲來,就緊緊地抱住了凌霄。「嗚嗚,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偌大的人,叫喊著竟然還哭了起來。
剛開始只是小哭,然後是大哭,眼淚鼻涕全都流了出來。可見他是真的擔心凌霄。
凌霄被阿丑抱著,心中熱乎乎的,好不容易騰出手,一邊給阿丑擦拭眼淚,一邊說:「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哭什麼哭——男子大丈夫的!」暈啊,手掌手背上全都是眼淚。
阿醜臉上表情怪異,這時候才覺得自己太孩子氣了,就把凌霄鬆開,也不知是哭還是笑,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這個眼淚就是控制不住……哇哇,好丟人。」
……
凌霄並沒打算隱瞞阿丑,於是就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跟他說了。
阿丑倒也聽得有趣,不知是不是因為凌霄有「說書」的天賦,他聽得愣是一驚一乍,驚喜兼備,連帶臉上那鮮紅的胎記也呈現出不同的顏色。
當凌霄說到高太尉出現時,阿醜臉色發青;當得知凌霄化險為夷,臉色發紅。當說到凌霄得到讚賞,他整個人都為凌霄高興;凌霄得到厚賞,他比誰都激動。
不過讓阿丑想不到的是,凌霄竟然將銀票拿了出來,並且遞給了他。
阿丑長這麼大,從沒見過銀票。何況還是一千兩的大鈔。拿在手裡嘖嘖稱奇,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然後說:「阿宵,有了這些錢,你就不必在這裡吃苦了,可以去鄉下買幾塊地,種一些糧食,或者乾脆買下一間大的藥店,開門做生意……總比在這裡打雜要強——」
凌霄說:「你錯了,這不是我一個人,而是我們的!」
「什麼?」阿丑懷疑自己沒聽清楚。
然後就見凌霄「次啦」一聲,將那千兩銀票一撕為二,將一半遞給阿丑說:「這半是你的-——要是沒有你為我打造那些器械,就算我是神仙,也救不了那高衙內;所以,這功勞有你一半!」
阿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著凌霄遞過來的半張銀票,不知自己該要不該要。
見阿丑還在猶豫,凌霄就直接將那銀票塞到他手裡,說道:「等到明天我們一起去兌換了,一人五百。」
阿丑這才相信凌霄說的都是真的,「哇」地一下,他竟然又哭了。
只不過剛才是擔驚受怕。
現在則是喜極而泣!
……
大宋的這個冬天是最冷的,聽說西夏那邊甚至下起了冰雹,很多寺廟盡毀,西夏國主以為自己做錯了事兒,竟然赤著臂膀禱跪在地上禱告數天,祈求神明原諒。大遼國也難以倖免,凍死牛羊無數,遼民無家可歸,最終大遼國皇帝下令建造天成寺古佛舍利塔,以便昭告神靈。
與此同時,大宋境內,位居江、浙之間擁有2200平方公裡面積的太湖。不但全部結冰且冰堅實的足可通車。寒冷天氣把太湖洞庭山出名的柑桔全部凍死!
如此反常之天氣,不僅讓大宋百姓暗嘆,奸臣當道,而這個所謂的奸臣,實際上就是剛剛被宋徽宗晉陞為檢校太尉的童貫。
凌霄對於這些消息是置之不理的,他依舊像往常一樣,天還沒亮就從熱乎乎的被窩裡面鑽出來,然後沿著整個醫館跑上二三十圈,直到渾身冒起熱騰騰的汗霧,這才脫掉外衣,用地上冰冷的積雪擦拭身體。
這樣的情景,阿丑早已見怪不怪,凌霄只要沒逼著他也做這樣的事兒,比什麼都強;只是那前來給凌霄送衣服的李姓學徒,卻是看傻了眼。
這李姓學徒名叫李艷春,一個男子取一個女子之名,主要是為了容易養活。
這李艷春出身大戶人家,家裡是做珠寶生意的。他老爹是鄉下一暴發戶,家財萬貫,田畝千頃,只是貌似壞事做得有些多,祖上缺德,一口氣生了五個女兒,偏偏沒有兒子。
好不容易求爺爺告奶奶,李老爹協同妻子小妾吃了不知多少求子湯藥,這才有了老六——李艷春。
只是可惜,因為是湯藥催出來的,這李艷春先天不足,從小就體弱多病,為此他暴發戶老爹就給取名叫李艷春,小名「六丫」,希望好養一些,免得李家斷了香火。
又因為算命的說這李艷春過於「柔弱」,不利於科舉,最好能夠學一些實用的學問。想來想去,李老爹就決定讓自己這個寶貝蛋兒子來醫館學醫。
理由很簡單,第一,這裡是醫館,自己寶貝兒子就算中途病了,也不怕,什麼名醫太醫一大群,好葯又是現成的,簡直比住在家裡還保險;其次,學醫也可以入仕,萬一自己這寶貝兒子做了什麼勞子御前第一太醫,也可以光宗耀祖。
這李艷春因為嬌生慣養,因此在醫館學徒中間沒少受欺負,加上他性格柔弱,又不敢反抗,因此什麼重活累活,大家都會吩咐他來干。比如說這幾天給凌霄送飯,還有這一次給凌霄送衣服,就都是他的差事。
看見李艷春張大嘴巴,傻獃獃地看著自己,凌霄不禁莞爾,他認出對方就是這幾天給自己送飯菜,看見自己嚇得比兔子跑的還快的那位。
李艷春回過神,看見凌霄赤著上身,雪光映襯下,身材雖然削瘦,卻很是健美,尤其那肌肉在雪水的擦拭下,瑩瑩欲滴——
看見凌霄正在對自己發笑,李艷春不知為何,俊俏白凈的臉蛋上竟然飄起一絲紅暈。
他本就穿著一身醫館定製的雪白長袍,烏黑的秀髮用銀簪挽好,一陣風吹過,黑髮起舞,白袍翻飛,矗立在白雪皚皚之中,竟比尋常女子還要楚楚動人。
旁邊,蹲在地上被凌霄呵斥必須用粗鹽抹牙的阿丑看見這一幕不有些發獃,撅著屁股,睜大眼睛,心道,「這哥兒長得也太俊俏了——簡直比那些女的還要好看。」
凌霄見多了花樣美男,還有陰柔男,對李艷春這種「美色」毫不在意,只是問道:「這次你為何不跑?」
李艷春冷不防凌霄會和他說話,竟然緊張的說不出話,一張俏臉越發的漲紅。
凌霄沒想到自己只是問一句話,對方會緊張成這樣,難道自己是老虎?再說這人也太容易臉紅了吧。
李艷春憋了半天,這才憋出一句來,「你……你不會殺我吧?」
凌霄先是一愣,然後笑道:「你怎麼這樣問?」
李艷春見凌霄如此模樣,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依舊心有餘悸地說道:「他們說你殺人不眨眼,還給高衙內開膛破肚。」
凌霄:「那你有沒有問他們我為什麼要那樣做?」
李艷春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凌霄笑了,「以後你還是問清楚了再跑。」
李艷春搖了搖頭,「我不會跑了。」
「為什麼?」
「因為你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凌霄摸著自己的臉,「是嗎?」
不知為何,李艷春見凌霄如此問,竟然臉皮又是一紅。似乎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李艷春忙岔開話題道:「你不怕冷嗎?我是說你……光著身子-——」說完這話,竟然不敢拿眼去看凌霄裸露的地方。
凌霄聳聳肩,說:「本來不冷的,被你這麼一說,還真就冷了。這衣服是給我的嗎?」指了指李艷春捧著的那襲白衣。
李艷春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忙道:「是的,這是周昌先生讓交給你的。」
周先生就是周昌,乃負責醫館學徒生活作息的那位負責人。
凌霄點點頭,拿起那件衣服看了看,純白色棉袍,和李艷春身上所穿差不多,上面全都刺繡「杏林醫館」幾個字。
別小看這幾個字,其中大有文章。
凡是綉有這些字的,基本上都是醫館的正式學徒。像凌霄這樣,只要穿上這套衣服,就等於是醫館的正式學徒了。從不入流的雜役,到四大醫館的學徒,多少人夢寐以求,凌霄卻一步登天。
當然,凌霄絲毫沒在意這點,他關注的是——為何這衣服只有一套?
當凌霄提出這個問題以後,李艷春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周昌就只給了他一套。
凌霄見他發獃,就指了指阿丑說道:「我一套,他一套,一共是兩套!」豎起兩根手指,語氣不容置疑。
李艷春顧不得臉紅,咳嗽一聲說:「那個,周先生就只給了我一套。」
「那好,你回去告訴他。必須兩套,要不然,這衣服我決不會穿!」凌霄臉上笑盈盈,話語卻斬釘截鐵。
李艷春原本就生性柔弱,這差事又是被逼迫來做,當即「哦」了一聲,不敢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只是心裡尋思,這多好的衣服啊,又厚又暖和,他為何不要?看他那一身舊衣服,應該很破了……還有他那個朋友阿丑,朋友真有那麼重要嗎?
李艷春,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