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無商不奸
官轎中的神秘人走了，正像他神秘地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盞銀子。
秦霽雲趴在牆頭，仿佛是看戲一般，看著這些人來了又去。
待外頭聚集的百姓陸續散去，秦老太爺輕咳一聲後，秦霽雲才慌忙從牆頭下來。
“祖父，外頭是你找來的人麽？”秦霽雲問道。
秦老太爺瞧了他一眼，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隻是吩咐管家道：“洪望海進來後，讓他來我院裏找我。”
說著便往自己的院子回去。
秦霽雲瞧見他老神在在地走了，知道今日這場危機算是過去了，搖頭晃腦地跟在秦老爺子身後。
待在秦老太爺書房裏坐定，秦老太爺瞧著秦霽雲樂嗬嗬的模樣，便問他道：“今日之事你怎麽看？”
秦霽雲知道秦老太爺這是要考驗自己，便正色說道：“這是想要在京城內人為製造對糧食短少的恐慌，一來哄抬糧食價格，二來讓手持秦家糧票的百姓來擠兌，使秦家不堪重負，商譽受損。”
“所以在霽雲看來，可以讓人去查一查今日裏哄抬糧價的都有哪些鋪子，瞧瞧他們身後究竟站了什麽人。”
秦老爺子聽秦霽雲說的，微笑著點點頭表示肯定。又問道：“外頭收糧票的兩方勢力，你又怎麽看？”
秦霽雲聞言，狐疑地望向秦老太爺，問道：“我以為是您找來演了這場戲，既平息了民怨，又掙些商譽。這會想來，這裏頭還有點別的文章？”
秦老太爺笑道：“倒還有點眼裏勁。”
“若是要說找人演戲，也隻有洪望海是我找來的。那馬車上的馬夫和官轎裏的神秘人，倒還真是不請自來。”
見秦霽雲驚訝，秦老太爺便解釋道：“我讓洪望海在擠兌的百姓來秦府堵門後再過來，卻是沒想到他來的比旁人晚了些。卻是沒想到，讓那兩方勢力這麽一鬧騰，來的早倒不如來的巧了。”
秦霽雲被秦老太爺說的有些迷糊，就聽見外頭通報，洪望海到了。
秦霽雲站起身過去給他開門，瞧見了洪望海正在擦拭自己腦門子上的汗水，便將人迎了進來。
“老太爺，望海幸不辱命。”洪望海說著，便要給秦老太爺跪下。
秦老太爺一把將人攙扶住，對他說道：“好好好！今日秦家這場風波，多虧了望海你的出馬！好！”
說著，便將洪望海扶著坐到了羅圈椅上，秦霽雲趕忙給他沏了一杯茶。
洪望海卻慚愧地說道：“若非老夫的過失，秦家也不會有此變故，老夫愧對秦家。”
秦霽雲瞧見秦老太爺給自己使的顏色，趕忙對洪望海說道：“這是有人有心算計秦家，即便洪老將城東糧鋪管得鐵桶一般，他們也總能找到其他地方入手。”
洪望海歎息一聲，問秦老太爺道：“我來秦家的路上遇上了好幾波阻撓，這才耽擱了，倒是沒想到老太爺還有其他的後手。若非這二人相助，洪某怕是會耽誤老太爺的計劃。”
秦霽雲腦子裏正想著這事呢，正好洪望海問了，就看向秦老太爺，希望他能給自己解釋一二。
秦老太爺卻攤手說道：“這二人真不是我安排的。”
瞧見秦霽雲與洪望海皆不相信的眼神，秦老太爺隻好說道：“我隻安排了望海去城外轉了一圈，讓京郊的倉庫派兩艘空船過來意思一下，怎會料到有人橫插一手？”
秦霽雲聞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糧行被擠兌可不是什麽小事情，秦老太爺既然預料到會有這一遭，竟然還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唱空城計？
不由地感慨一下老爺子的心還真大，秦霽雲問道：“這麽說，那馬夫和轎中的神秘人說的竟是真的？祖父，你好好想想，最近究竟是那幾家想著和秦家談合作的，咱們也好甄別清楚了。”
洪望海卻對秦霽雲說道：“據老夫觀察，他們想與秦家合作是假，探聽秦家的虛實是真。畢竟秦家幾代經商，這突然間要走仕途，以公子現在的人脈加上秦家的錢財，頗為引人忌憚。”
秦霽雲聞言挑挑眉，這一個個的像是蒼蠅聞見了血腥味，自己可還沒幹啥呢，就這麽迫不及待麽？
“若是秦家與南國夫人聯合賑濟難民之事能成，公子得了賢名，加上秦家的錢財開道，想要在京中立穩跟腳指日可待。這官場上餅就這麽大，原本都嫌不夠分，這硬生生地擠進來一人，原本的那些既得利益者自不會輕易鬆口。”
秦霽雲聽洪望海說的有理，隻是仔細回想一番，覺得還有什麽地方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瞧見秦老太爺和洪望海還有事要談，知道他們是要商議善後之事，秦霽雲便先行告退。
從秦老太爺的院子裏出來，秦霽雲瞧見管家在外頭候著，便問他道：“張先生可在府裏？”
管家回話道：“張先生昨日送您回來後又出了府，現在尚未回來，公子可是要出去？老奴去喚陳賀先生過來？”
秦霽雲擺擺手，說道：“我今日不想出去，你派人去太學，替我向先生告個假。若是張先生回來了，請他去我書房找我。”
回到書房後，秦霽雲取了信箋出來，將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列了一張清單，一條一條地梳理仔細。
“糧票？秦家究竟發出去了多少糧票？今日那兩路人馬又收走了多少？”秦霽雲怎麽都沒想到，秦家竟是已經有了糧票這樣的期貨雛形，這資本的遊戲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揉揉眉心，秦霽雲覺得這會自己的腦子裏都是漿糊。
正坐在位子上想著，就聽見外頭有仆役敲門：“公子，老太爺請您去花園一趟。”
秦霽雲聞言，開門問道：“老太爺怎麽去花園了？洪先生呢？”
仆役答道：“小的不知，就是前頭院子裏過來通報的。”
秦霽雲想著，莫不是老太爺還有旁的事情要交代？便忙不迭地往花園過去。
秦老太爺似乎特別喜歡花園的那張石桌，這會兒正好整以暇地坐著，石桌上還擺放了不少瓜果點心，旁邊還有一座小泥爐，正“咕嚕咕嚕”地煮著茶水。
“祖父，您這是要開茶話會？”秦霽雲請安後笑著問道。
秦老太爺示意秦霽雲在自己身邊坐下，說道：“這會沒外人，咱祖孫倆隨意聊聊。”
秦霽雲立馬端正做好，以自己後世的經驗，這些家中長輩說的隨意聊聊，聊的內容可都不隨意，若是自己真的隨意了，那後果可就不隨自己意了。
秦老爺瞧見秦霽雲正兒八經的樣子，輕笑一聲道：“怎麽，讓外頭的陣仗給嚇著了？”
秦霽雲點點頭道：“我光以為他們搬空城北糧庫就結束了，沒想到他們會利用城內庫房裏存糧不足這點來擠兌我們。”
“霽雲有點不明白，祖父怎就敢讓洪老放兩艘空船進來，就不怕被人發現引起更大的動蕩麽？”
秦老爺子失笑，說道：“你有瞧見過哪家的糧船會放生人上去的？更何況，以秦家的商譽，說那艘船上裝滿了糧食，那就一定是裝滿了糧食的。至於船隻的吃水，往底艙裏壓上幾塊石頭便是。”
秦霽雲瞧見秦老太爺這狡黠的模樣，不由地豎了豎大拇指，拍馬說道：“可不就說薑還是老的辣麽，孫兒就想不到這層。”
心裏卻吐槽道：無商不奸，古人誠不欺我。
想罷，問秦老太爺道：“咱們究竟放了多少糧票出去？若是百姓真的非要糧食不可，秦家的糧倉裏，可有這麽多糧食兌付麽？”
秦老太爺聞言，感慨一聲，說道：“估摸著今日這波擠兌後，在外頭的糧票應是所剩無幾了。發放糧鋪預售糧食之事，步子邁得太大，險些成了我秦家覆滅的導火索。”
“昨日預計到會有一撥擠兌，我便讓幾間鋪子核對了賬上發出去的糧票，約莫是比庫存糧食多出一些。因此隻要撐過第一波擠兌，外頭的糧食運進來後，鋪子裏的糧食便能供應上了。”
“隻是你與南國夫人那邊商議的賑災糧，還需想法子重新籌措。”
秦霽雲聞言沉思一番後，對秦老太爺說道：“夫人那邊並未要我一次性交糧，我們可以先調集京郊幾個地方的存糧應急。至於外麵的，孫兒已與戚先生商議好，由他負著從龍山府、青州府押送糧草進京。估摸著京城外頭隻要再撐上三五日便可。”
秦老太爺聽他計劃妥當，便不插手賑災糧一事。
秦霽雲瞧見他有心事的樣子，便問道：“祖父在為何事犯愁？”
秦老爺子心事重重地說道：“先前洪望海在這裏的時候我不能明說，那爭搶著要收購秦家糧票的兩撥人，甚有可能是當初的八大姓。宮裏頭的那位，怕是也跑不了幹係。”
“這是探秦家的根底來了。”
秦霽雲聞言，問道：“祖父此言何意？”
秦老爺子道：“君上手上有了兵，兵要吃糧，秦家可不就是最大的糧商麽。至於八大家，無論是誰將秦家握在了手裏，都能將其他幾家甩在身後。”
“你尚未入仕，秦家羽翼未豐，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