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擠兌

  張路將秦霽雲往下按了按,說道:“公子瞧著就好了,可別探出身去。棧橋上那幾位黑衣人,可都不是易於之輩。”


  秦霽雲聞言往後退了退,問張路道:“張先生,你說庫房裏的護衛和鋪子裏的活計會不會遭了他們的毒手?”


  張路輕聲回道:“可能早了點罪,但性命應是無恙。”


  秦霽雲想著電視劇裏頭那些黑衣人,伸手握住下巴往邊上一撇,哢嚓一聲就將人性命給了解了,這會聽張路這麽說,撇過頭問他:“張先生此言何解?”


  張路貓下腰對秦霽雲解釋道:“京城內最近風聲鶴唳的,若是在這當口上糧鋪裏丟了糧又出了人命案子,定是會全城戒嚴搜查凶手。”


  “看這夥人平日裏一點一點地掏空糧鋪,就不是會做出過激行為之人,想來那些護衛和夥計是被藥倒了。”


  “更何況,白日裏公子與這些護衛起過爭執,現在丟了糧,這不就是現成的替罪羊麽。”


  秦霽雲想想,覺得張路說的也有道理,喃喃道:“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們出的主意,竟是連我都算計進去了。”


  二人在陰暗處靜靜地看著,正在搬運糧食的這夥人動作利索,未用多少時間便運走了一艘小舟,便是連黑鬥篷過來時乘坐的小舟上也裝了一多半。


  秦霽雲有些疑惑,問道:“為何他們不換艘大些的船來,這小舟可搬不完庫裏的糧食。”


  張路解釋道:“若是明日城北糧鋪報官,丟失數目如此之大,官府定是要四處搜查的。京城內的大庫也就有數的幾家,因此從城北大庫裏出去的糧食,會被分散四處來卸貨。”


  “我知道了,秦家每日裏周轉的糧食數量不是個小數目,他們這樣做利於轉運且不引人矚目。可這樣一來,咱們想要跟到這些糧食的最終去處怕也不容易。”秦霽雲說道。


  張路往身後看了看,對秦霽雲說道:“待會我先送你回府,我再出去尋個人,或許有辦法能知道這些小舟都去往哪裏了。”


  秦霽雲順著張路的視線也往後打量,卻什麽也沒瞧出來,想著這些高手高手高高手都有自己不為人所知的特長,倒也沒多追問。


  正想著和張路一起離開,就瞧見大庫裏城北糧鋪的掌櫃的送了黑鬥篷出來。


  二人在棧橋上不知道說了什麽,叫瞧見黑鬥篷抬手便將城北糧鋪的掌櫃給打暈了,叫人拖進了糧庫裏。


  秦霽雲瞧見了大驚,張路趕忙又捂住了他的嘴,免得失聲引起注意。


  待張路鬆開手後,秦霽雲仍舊有些不可思議,輕聲問道:“他們不是一夥的嗎,怎麽就起內訌了?”


  張路回道:“就如前頭說的,需要替罪羊罷了。鋪子裏的夥計和糧庫的守衛加在一起也沒有掌櫃的有說服力。”


  秦霽雲想了想,說道:“因著我白日裏發現了他的紕漏,所以幕後之人將他丟了出來,榨幹他身上最後一點剩餘價值?這倒還真是人盡其用了。”


  正說著,遠處又行來一艘小舟,黑鬥篷倒未叫人再往上頭裝糧食,反倒是自己登上了小舟離開了城北大庫。


  “他這是要走了?”秦霽雲探出頭去看,被張路給按下。


  “公子,咱們回罷。”說著,張路便拉著秦霽雲往馬車停著的地方走去。


  待回到秦府,外頭的燈籠還亮著。


  聽見傳來的車軸聲,秦府的側門很快便打開了,有一人挑著燈籠出來喂秦霽雲照明。


  “徐嬤嬤怎麽在這裏?”秦霽雲瞧見是顏若蘭身邊伺候的嬤嬤便問她道。


  “夫人瞧著公子未回來,放心不下,便叫老婆子在此候著了。”徐嬤嬤說道。


  秦霽雲聞言趕忙往府裏頭走,到了顏若蘭住的院子外,瞧見院子裏頭的光影錯落,顏若蘭正佇立在回廊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想著又會被顏若蘭念叨,秦霽雲不由地有些頭皮發麻。


  一旁的徐嬤嬤瞧見秦霽雲望而退步,便出聲道:“夫人,公子回來了。”


  顏若蘭聞言往院門處瞧過來,見正是秦霽雲回來,便快步走了過來,關切地問道:“也沒個口信回來,晚膳用了嗎?”


  秦霽雲想回自己院裏去用膳,正想回說用過了,就聽見自己的肚子極其不爭氣地“咕”了一聲。


  顏若蘭和徐嬤嬤聽見後相視一笑,拉著秦霽雲往屋裏去,便走便吩咐下人道:“去將灶台上溫著的膳食送過來,再給公子熬碗稀粥來暖暖胃。”


  秦霽雲見顏若蘭這般大張旗鼓的便有些心虛。


  果不其然,一進到屋子裏坐下,顏若蘭便開始盤問起秦霽雲今日的蹤跡。


  秦霽雲隻好老實交代了。


  顏若蘭聽見秦霽雲送了匕首給徐婉,皺著眉頭對他說道:“怎麽又和她牽扯上了?”


  秦霽雲有些無奈地說道:“畢竟是跟著秦家進的京城,雖說掛著南國夫人的名號,無論她是要歸鄉還是隱居,我們總得將善後的事情處置好。”


  顏若蘭聞言,歎息一聲道:“紅顏禍水,這女子身上也太多是非了,放在任何一戶人家裏都是家宅不寧。”


  秦霽雲點點頭,道:“可不是麽,既然她與秋公子心意相合,墨冬來也不反對,想在一起便在一起唄。”


  顏若蘭聽他這麽一說,欲言又止。


  秦霽雲瞧見了,說道:“大齊朝並沒有寡婦再嫁的約束,怎麽瞧著蘭姨似乎並不讚成?”


  顏若蘭想了想,說道:“我們進京的路上,你爹曾和秋公子在青州府的城門外救了一人。據你爹說,是個秀才,因著進城時守城的兵丁搶了他的娘子,被打得險些吐血身亡。”


  “那秀才的名字似乎叫李達。”


  秦霽雲聞言,手中握著的點心“啪嗒”便掉了下來。


  “李達?徐婉姐姐的夫君不就叫李達嗎?”秦霽雲便想著在船上救下徐婉之時,聽她說起,正是在青州府外被官兵給擄走的。


  “也就是說,墨予秋一直都知道徐婉的身份?!”秦霽雲訝然道。


  “許是知道的吧。若你爹和秋公子救下的人真是李達,秋公子與徐婉怎麽都不會有好結果的。”顏若蘭說道。


  秦霽雲一時間受到的刺激過大,站起身在屋子來回地踱步。


  “我爹是知道的吧,所以才會要我們離徐婉遠些。以墨予秋的能耐,想來也是早就猜出了徐婉的身份。我爹不遠沾惹麻煩所以不說,那墨予秋呢,墨予秋又是為什麽?”秦霽雲不由地有些焦躁。


  顏若蘭此時並不吭聲,由得秦霽雲在屋子裏踱來踱去。


  “該不會是,為了南國夫人吧!”


  秦霽雲刹那間想道,對顏若蘭說道:“徐婉得了南國夫人的青眼,夫人想要給她找個去處,墨予秋就順水推舟收下了,這便與夫人有了聯係?”


  顏若蘭不說是與不是,由得秦霽雲自己分析。


  “他明知道李達還活著,所以才與徐婉若即若離的?”秦霽雲問顏若蘭道。


  顏若蘭此時才笑著對秦霽雲說道:“無論秋公子在徐婉身上有什麽謀算,你隻要記得,此次送了徐婉離開,就再也不要沾手他們的事情。”


  “秦家現在,惹不起。”


  秦霽雲在在桌邊坐下,心情有些頹然,正好外頭婢女送了晚膳進來,便將晚膳當做宵夜,大口大口地往肚子裏扒拉。


  顏若蘭知道他這會心情不好,也隻好由著他去了。


  從顏若蘭處用了膳出來,秦霽雲倒也不著急回自己院裏,便在秦府的花園中散著步。


  素來早睡的秦老太爺今日竟也沒有休息,祖孫二人便在花園中遇個正著。


  “聽說你今日將洪望海發落了?”秦老太爺說道。


  秦霽雲點點頭,說道:“算是敲打了一番,倒也不算是發落。近些年您老不太管事,我爹又總不在京城,這些鋪子裏的老人難免都鬆散了些。”


  秦老太爺並未責備他,說道:“是該給他們些教訓了,安逸了這些年,一個個地都鬆懈了。是該給他們些教訓了!”


  秦霽雲望著神情肅穆的秦老太爺,覺得他今晚上頗有些不對勁,便問道:“祖父這麽晚了都不休息,瞧著您這身衣裳,像是才從外頭回來?”


  秦老爺子拉著秦霽雲在花園的石桌旁坐下,說道:“有些日子沒出去走動了,下麵那些老人鬆懈了,小崽子們都蠢蠢欲動的,是得好好收拾一番啦。”


  秦霽雲聞言吃了一驚,聽秦老爺子這話裏的意思,秦家在外頭的鋪子裏竟然有人要起事端!

  “有您老在京城裏坐鎮,下麵那些小魚小蝦的可成不了氣候。”秦霽雲拍了一個大大的馬屁。


  秦老太爺聞言哈哈大笑,說道:“也就你捧著我。得了,今晚早些休息,明早還有得忙了。”


  說著,便拄著拐棍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秦霽雲坐在石桌旁琢磨著秦老太爺話裏的意思,聽著像是會有人來鬧事?


  想著晚上被搬空的城北糧庫,秦霽雲便覺得針對秦家的幕後之人,定是會鬧出些動靜來的。


  想到此,便趕緊回去休息,養足了精神準備第二日的應對。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去城北糧鋪提米的百姓發現了鋪子裏的異狀,引了官差前去查看。


  城北糧鋪從掌櫃到夥計,還有一幹糧倉護衛,盡數都被人打暈了,丟在了大庫中。


  官差將人弄醒後,眾人發現大庫裏的糧食不翼而飛,皆都慌亂不已。


  消息很快便傳了開去,不少手中持有城北糧鋪提糧票據的百姓便慌了神,唯恐自己手中的糧票打了水漂,一傳十,十傳百的便來到了城北糧鋪,要求兌現糧票。


  秦霽雲起來時,聽見的便是城北糧鋪遭擠兌的消息。


  “原來昨日他們搬空糧鋪後,竟還有這一招!”秦霽雲皺著眉頭,一時間想不出什麽破解之法來。


  秦老太爺慢斯條理地用著早膳,問秦霽雲道:“霽雲可有什麽解決之策?”


  秦霽雲聞言,說道:“霽雲昨日吩咐,隻調撥京城內一半的存糧,城北的糧庫雖然空了,從城內另外三家調撥過來,應付今日這些擠兌潮便足矣。”


  “待青州府、龍山府的糧食運抵京城後,這些擠兌潮便不足以為懼。”


  秦老太爺聞言搖搖頭,說道:“用城內其他三家糧庫裏的糧食來應付城北糧庫的虧空,也隻是彌補一時的短缺罷了。”


  秦霽雲正要得意,就瞧見秦老爺子繼續說道:“若是擠兌潮從城北糧鋪蔓延到其他幾家,再擴展到秦氏的其他生意,秦家便離傾覆不遠了!”


  秦霽雲聞言一驚,盤算一番後發現,這幕後的黑手怕是對秦家早早地就看上了眼,這一環套一環的計策堪稱嚴密。


  “等。”秦老太爺說道。


  秦霽雲聞言,隻好陪著秦老太爺瞧著事態的發展。


  “老太爺!不好啦!城東糧鋪的糧食調撥給城北糧鋪後,城東糧鋪外頭被擠兌的百姓給圍啦!”


  “從城西城南兩處調撥糧食過去!”秦老太爺道。


  “老太爺!城南糧鋪被百姓圍啦!”


  “老太爺!城西糧鋪也被圍啦!”


  “老太爺!幾間鋪子裏的糧食都兌付完了,現下那些沒兌付的糧食的百姓,拿著糧票往咱府上過來啦!”


  秦霽雲聞言大驚失色,秦家究竟放了多少糧票出去,怎就能兌付完三間鋪子裏的存糧?


  “來就來吧,讓外頭將大門守好了,可千萬別把人放進來衝撞了府裏的擺設!”秦老太爺命令道。


  秦霽雲聞言差點驚掉了手中的茶盞,竟是想不到秦老爺子的辦法就是堵著門?!

  若是百姓手中的糧票無法兌現,鬧上官府之後,秦家幾代人積攢下來的商譽怕是要毀於一旦。


  秦霽雲正想著要請秦老太爺慎重行事,就瞧見秦老太爺拄著拐棍往外頭走去。


  秦霽雲不知道秦老太爺這是準備做些什麽,隻好跟上去瞧個仔細。


  就見秦老太爺來到府門的圍牆後頭,管家趕緊搬過來一部梯子,讓人扶穩了,攙著老太爺攀上了牆頭。


  秦霽雲叫人也給自己搬過來一架梯子,險險地爬了上去,一露頭就瞧見了秦府的門外聚集著不少手持糧票的百姓。


  “姓秦的,趕緊把糧食給我們兌付了!當初忽悠我們一次性買了那麽多糧食在你們庫裏存著,現在竟兌付不了!你們是行騙!我要報官府抓你們!”


  “報官!報官!報官!”圍著秦府門的,除了手中握有秦家糧票的,還聚集了不少來湊熱鬧的。


  見秦府遲遲沒有動靜,人群裏有人掙臂一呼,道:“秦家當了縮頭烏龜,咱們的糧食沒有指望了!兄弟姐妹們,咱們衝進秦府,尋那些姓秦的理論去!”


  人群中附和聲四起,還真有人蠢蠢欲動想要來砸門的。


  秦霽雲躲在圍牆之後,光是瞧著都有些心驚膽戰的,偏偏秦老太爺部位所動。


  就在群情激奮之時,遠處傳來一陣搖鈴之聲,悠揚的聲音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就瞧見一架馬車從遠處過來,馬車的簾布上寫著:“高價回收秦家糧票”的字樣。


  有人看見了高價幾個字,便問道:“不知這回收秦家糧票是個怎樣的說法?”


  駕車的車夫說道:“我家主人想與秦家談筆買賣,想著若是捏著秦家的軟肋,談買賣的時候能順當些,因此,隻要是秦家糧票,我家主人都加一成收購!”


  車夫的聲音悠揚有飄蕩,圍堵在秦府門前的眾人便被吸引了目光。


  “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事,你該不會是蒙我的吧!”人群裏有人嚷嚷道。


  車夫便伸手從車廂裏拽出一個木箱子來,掀開箱蓋一看,所有人都驚呆了。


  箱子裏頭整整齊齊地碼放著白得發亮的銀元寶。


  “真金白銀就在這裏,你們有甚麽好擔心的!”車夫有些不屑地說道。


  人群中交頭接耳的聲音四起,有糧票不多的,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將手中捂了好多天的糧票給車夫調換了。


  車夫倒也不矯情,直接按照糧票票麵上的金額加了一層給人換的。


  圍過來的人群瞧見真的能多換一成的銀兩,便一個個像烏眼雞似的將馬車給圍了起來。


  “換我的!換我的!”有人高高地舉著糧票,深怕車夫坐在馬車上看得不夠仔細。


  原本圍堵在秦府外頭的人群,這會都掉轉了身份將馬車給圍住了。


  車夫倒是不緊不慢地,撿著那些金額小的銀票給兌換了。


  就在不遠處的巷子裏,緩緩抬過來一個轎子。轎子沉甸甸地,也不知道裏頭坐著的是什麽人。


  就見轎子落地後,裏頭的人並不出來,隻是發話道:“秦家的糧票,我加兩層來收!”


  聽見這話,原本圍著馬車的人群,又向轎子湧了過去。


  好在轎夫身材魁梧有力,兩個人擋著,將百姓們格在了離轎子一丈遠的地方。


  “掌櫃的,收我的吧!”“收我的,收我的!”人群裏爭著和轎子裏所坐之人交易的百姓有很多,推推搡搡之間竟是摔了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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