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願者上鉤

  實踐證明,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古今中外的上位者都是喜歡這些打了雞血的口號和心靈雞湯的。


  南國夫人聽了秦霽雲的表態對他自然是滿意的很,笑著對他說道:“此次賑濟難民之事非同小可,務必要妥善處置。秦家在京裏的人手可夠使用?”


  秦霽雲聞言,知道南國夫人是有心提點自己,趕忙說道:“若是夫人這邊能夠有人提點一二,便是再好不過了。”


  “我這裏倒真的有一人合適,此人與你也相識。”南國夫人說道。


  秦霽雲有些詫異,南國夫人說的這人究竟是何方人物?

  南國夫人見秦霽雲一頭霧水的樣子,不由地失笑道:“這才幾日不見,你就不識得不悔了?”


  秦霽雲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水鬼叔叔在玩願者上鉤,原來釣的是我這條小魚!


  趕忙對南國夫人應承下來,道:“既然是水鬼叔叔,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船老大早早地在府門口等著了,待秦霽雲出來時,就瞧見船老大與張路聊得正熱絡。


  “叔,這事你怎麽不先提醒我。”秦霽雲從船老大說道。


  船老大瞧了他一眼,拍拍自己略有些突出的肚子,對秦霽雲說道:“咱馬車上說。”


  說著便拎著衣角登上了馬車。


  秦霽雲瞧見他上車的模樣,竟似不負早先的矯健,瞧著豐潤了好大一圈。


  待在馬車上坐定,秦霽雲問粗船老大說道:“叔你不在南國夫人這邊養尊處優,怎的想起來要跟著我東奔西跑了?”


  船老大指指自己的身材說道:“這才沒多少日子就胖成了這般模樣,若是在家中再這麽閑散下去,昔年的水鬼就要成為陸上的肥豬了。”


  秦霽雲聞言樂不可支,說道:“那也是夫人會養人。”


  說罷,“嗤嗤”地笑個不停。


  船老大見他這樣子也有些無可奈何,過了些會才感歎道:“這軟飯也不好吃啊,若是我不快些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怕是夫人會移情別戀,看中別的小白臉了。”


  秦霽雲笑夠了,對船老大說道:“便是水鬼叔叔不出來做事,霽雲也想登門麻煩叔一趟。”


  船老大聞言有些好奇,便問他道:“所為何事?”


  秦霽雲掏出輿圖,指著青州一帶對船老大說道:“叔對大齊朝的水網比較熟悉,霽雲就想請教,若是起義軍換用小舟與靳家軍糾纏,勝算幾何?”


  船老大聞言,用手摩挲著下巴,說道:“我對靳家軍並不了解,因此沒法估計。隻是起義軍若是找了熟悉當地的向導來領路,在這密集的水路之下一觸便走,靳家軍對附近水路不熟悉,倒還真的容易吃虧。”


  秦霽雲聽他這麽一說,心中便越發篤定了墨將軍早就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想罷,便向船老大請教起了糧草轉運的各種注意事項。


  “庫房裏的糧食倒是不用一次出盡,畢竟秦家的糧倉遍布各地,便是調派人手也無法在短時間運入京城。”


  “不如分批次起運,一來人手不至於捉襟見肘,二來也好分散風險。”


  秦霽雲聞言沉思,覺得船老大說的也不錯。現在各方勢力都在打探秦家的虛實,保不齊有什麽人見糧起意做出劫道的事來。


  況且後世的連續劇裏見多了能在糧倉裏動的手腳,秦霽雲對秦家糧倉真實的情形也有些懷疑,想著便將今日叫了幾家糧行掌櫃來核賬的事與船老大說了:


  “僅是賬上就差了五千四百擔,怕是倉裏的實物會差上更多,更不用說那些被偷梁換柱的。所以還請叔叔去糧倉取糧時,幫侄兒瞧瞧倉裏都是些什麽貨色。”


  船老大倒是沒想到秦霽雲會拜托自己核查秦家的糧倉,有些詫異地問道:“秦家這是沒人了?”


  秦霽雲苦笑著答道:“我爹用著順手的人手都跟著他去了淮州,京城這裏的老人裏,也不知道有多少是能用的。現在多事之時,還是請叔叔幫忙更加穩當一些。”


  遂又將前些日子秦家發現不少探子之事挑些能說的與船老大說了,惹得船老大驚訝連連,道:“便是夫人府上,也沒你家這麽多的探子!秦家這是惹上了什麽事?”


  秦霽雲不好將祖上之事拿出來說,隻好掩飾道:“怕是回京之時動靜太大了些,這才引人注目了。”


  船老大也是老江湖了,自然明白埋藏探子這樣機密的事並非一朝一夕便能完成,此時也隻是笑笑,並不當真。


  說話間,馬車便來到了秦家位於北城的糧鋪門外。


  鋪子裏的夥計瞧見車上下來兩人,眼見地發現都是用料上乘卻又不張揚顯擺的,曉得來了大戶,趕忙出來招呼道:“二位客官裏邊請,我家鋪子裏五穀俱全,品質上乘,無論是自家食用或是經商轉手皆都合適。”


  船老大見了樂嗬嗬地對秦霽雲說道:“這夥計還挺有眼力勁,能說會道的,是個做迎賓的好手。”


  秦霽雲輕聲一笑,對夥計說道:“去尋你家掌櫃的來,我們有事與他說道。”


  夥計聞言一愣,有些歉意地回話道:“這倒是有些不巧了,我家掌櫃的被東家尋去說話,現下尚未回來。您二位若是來談買賣的,可先在會客室稍後,小的使人去尋掌櫃的回來。”


  秦霽雲和船老大聞言麵麵相覷,聽這夥計話裏的意思,這北城糧鋪的掌櫃中午邊出去後就沒回過鋪子,可秦家核賬卻是早早就結束了。


  “掌櫃的未回來,我二人等等也無妨。不過幹等著也浪費我倆的時間,不若小哥將你家鋪子裏售賣的糧食按品種和品級,各自呈上一些樣品來,我與我兄弟也好趁此時間端詳一番。”


  店夥計見他二人好說話,忙不迭應道:“好咧,那就勞煩二位客人在此間稍後,小的這就下去準備樣品。”


  船老大揮揮手讓他出去,掀開桌上的茶盞和糕點盒子看了看,對秦霽雲說道:“瞧著這茶水和點心,這夥計倒是個會做生意的料子。”


  秦霽雲卻笑著對船老大說道:“叔叔對外說我和您是兄弟,這不是生生地矮了我爹一輩麽。”


  船老大聞言作勢要打他,被秦霽雲閃過了,頗有些苦笑不得地說道:“這掌櫃的許久不曾回來,你這東家不但不急,竟還有心思和我貧嘴。”


  秦霽雲卻是雲淡風輕地說道:“他若是不想被送官,也隻有抓緊時間去籌糧了。”


  “秦家可是大齊朝最大的糧商,便是落在了風雨飄搖的境地,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抵得上的,他虧空了這許多的糧食,別家想是一時半會也勻不出來。”船老大說道。


  秦霽雲微微一笑,說道:“雖說給了他們十日的時間補上虧空,但是有膽子挪用這麽多數量,想他一個人的手筆也辦不成。”


  “東南西北四家糧鋪平日裏也有交互查賬,今日一查賬卻是同時都有了虧空,或多或少的。這四家鋪子裏定然是有人沆瀣一氣了。”


  接著又說道:“先前被叔叔誇獎的這個夥計,看著便是這鋪子裏頭的大夥計,這進進出出虧空如此之多又怎能繞過他去,怕是也有份沾手了。”


  船老大挑挑眉,倒是沒想到以秦霽雲小小年紀,這洞察力竟也不可小覷,便對他說道:“先瞧著吧,看看都送上來一些什麽東西。”


  不多會,店夥計就端了一個托盤上來,掀開蓋子便能瞧見,裏頭一格格地分散著放著不同的糧食品種,按著上中下三個等級區分開來,看著倒是清楚明白。


  船老大在秦霽雲看過後,伸手拿過蓋子,將托盤給蓋嚴實了,擱在自己手邊對秦霽雲說道:“這便是封樣了,現在便可去糧倉裏瞧瞧了。”


  小夥計聞言大驚,趕忙過來阻攔道:“二位客人,糧倉乃我家的重地,若非有掌櫃的陪同,客人是萬萬不能進去的。”


  船老大聞言,似笑非笑地指指秦霽雲,說道:“怎麽,掌櫃的不在,便是有你們東家陪著也不成麽?”


  小夥計驚訝地望向秦霽雲,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客人的小兄弟,竟是糧鋪的少東家,秦家新過繼過來的小少爺。


  一時間有些慌亂,臉色蒼白地說道:“成的,成的,少東家在這裏自然是事事皆成。”


  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擦拭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前頭帶路。”


  船老大輕輕地用腳撥了小夥計一把,店夥計踉蹌了一下,隻好掀了簾子領著二人往庫房去。


  糧鋪的庫房便在鋪子的後頭,連著附近的一片廂房,皆都存放著不少糧食。隻是瞧著數量不少,卻也隻是北城日常售賣的數量罷了,真正的糧倉,卻是要穿過這連成片的廂房,靠近河道的一座大庫裏。


  船老大瞧見北城糧鋪後頭掩藏著這一大片的屋宇,不由地咋舌說道:“人都說秦家式微,現下看著,光是這一片房產,便能抵上普通商戶多矣。”


  秦霽雲也是第一次發現,秦家一代代傳承下來,除了明麵上的行當,私底下還真的藏了不少。


  二人說著,便來到大庫的門外。


  大庫外頭有個棚子,裏麵有幾名護衛正坐著喝茶,瞧見店夥計領了人過來,護衛裏明顯是頭領的便領著人出來問道:“怎麽就你過來了,掌櫃的呢?”


  店夥計湊到護衛頭領身邊低聲與他說道:“掌櫃的說是被少東家叫去核賬了,到現在都沒回來,反倒是少東家先過來了,說是要開庫查驗。”


  護衛頭領聞言,臉色立馬就不好看了,嗬斥店夥計說道:“掌櫃的不在,他說是少東家便是了麽!少東家才到京城,尚未在鋪子裏頭出現過,若是讓不明來曆之人鑽了空子,我等才無言麵對老東家!”


  說罷,就抽了棍棒出來,和手底下人將大庫的門給堵上了,一邊還衝著秦霽雲說道:“這位小公子,庫房重地,掌櫃不在恕我等不能為你開門,請回吧!”


  船老大聞言冷笑一聲,擼起袖子便想動手,卻被秦霽雲給拉住了。


  秦霽雲上前一步,打量了護衛頭領一番,對他說道:“我且問你,雇傭你的是秦家還是北城掌櫃?”


  護衛頭領答道:“自然是秦家。”


  秦霽雲又問道:“你效忠的是秦家還是北城掌櫃?”


  護衛頭領答道:“自然也是秦家。”


  秦霽雲聞言點點頭,說道:“記住你今日說的話。”


  說著,便拉起船老大往回走。


  店夥計有些不敢置信,竟是因為護衛的兩句話便將人打發了?一時間也無暇多問,趕忙跟著往外走,就聽見船老大問秦霽雲道:“你怎麽回事,都到門口了都不進去?”


  秦霽雲慢條斯理地說道:“既然是秦家的規矩,規矩便不能壞,城北的掌櫃不在,城東城南還有城西的總在吧。今日去得一家便成。”


  船老大聞言,歎氣一聲,說道:“隨你吧,總歸是你秦家的鋪子。”


  待到了鋪子門外,船老大先行上了馬車,秦霽雲落後一步,對店夥計說道:“叫你們掌櫃的想清楚了,往後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說罷,登上了馬車,讓張路往東城的糧鋪行去。


  店夥計躬身送行,馬車行遠了才站起身來,感覺自己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水津濕了。


  定了定神,叫來了小夥計去外頭尋掌櫃的拿主意去了。


  秦家的馬車一路往城東走,馬車裏頭船老大與秦霽雲相對而坐。


  船老大看著閉目養神的秦霽雲問道:“這間鋪子明擺著有貓膩,你真就不管了?”


  秦霽雲閉著眼,說道:“已經叫人盯著了。再說了,我午時才說了給他們十日的時間改過,現在才半日功夫,倒也還不急著動手。先瞧瞧他們後頭是什麽人吧。”


  船老大聞言挑了挑眉,說道:“我就想著秦家怎麽會有老實敦厚的孩子,果然也還是一隻小狐狸。看來你是打算打著為夫人購糧的旗號,清理秦家的這些蛀蟲。”


  秦霽雲這時睜開了眼,望著船老大笑著說道:“這您還真猜錯了。原本隻是想著有個名號救濟城外的百姓,也沒想這麽多。”


  “直到午時府上嬤嬤送信來後,盤了幾間鋪子的賬目,這才發現除了府裏被人安插了人手,便是鋪子裏也不得安寧。”


  “既然夫人願意將您借我幫忙,我總得人盡其用才是,像您這般的人物,平日裏可求不來。”


  船老大被他一句話捧得飄飄然,坐在車裏搖搖晃晃的也挺愉悅。


  待馬車到了城東的糧鋪,張路在外頭低聲說道:“公子,鋪子下了板,看起來似是打烊了。”


  秦霽雲聞言,撩起車簾向外看去,果然瞧見糧鋪已經下了板子,掛上了“今日歇市”的板子。


  “進去瞧瞧。”說著,秦霽雲便掀起簾子下了馬車。


  船老大跟著他一起下了車,環顧周圍的街市,瞧見周邊的鋪子都還開著門,進進出出的也有不少客人,便問了路旁支著的一個小攤子道:“和您打聽一下,這秦氏糧鋪怎的關了門,往日也是這麽早便歇業的嗎?”


  攤主見他說話和善,便回他話說道:“這糧鋪往日裏生意好的很,進進出出賣糧的人也不少。可是今日午後掌櫃的出門回來,臉色難看的很,不知怎的就叫人下了板子,便是連店裏的夥計都沒見出來的。”


  “往日裏我就靠著來這買糧的人流賣點小東西,他這一關門,我這下午的生意也都黃了。唉……”


  船老大聞言,從袖籠裏取了幾枚銅錢擺在攤子上:“謝謝您咧”。


  秦霽雲在一旁也聽見了攤主的言語,望著緊閉的門扉若有所思。


  船老大走回來瞧見後,問他道:“怎麽說,是破門進去還是拐去城南和城西?”


  秦霽雲聞言,走上門去拍了拍門,不一會兒就聽見有一道顫抖的聲音說道:“今日店裏有事,還請客人改日再來。”


  張路將馬車靠邊停了,這會也到了門口,聽見裏頭的聲音,嗬斥道:“告訴你們掌櫃的,少東家來了,讓他趕緊出來迎人!”


  “少東家?!哎,小的馬上去通秉!”便聽見屋內傳來了磕磕碰碰的聲響,惹得外頭秦霽雲與張路麵麵相覷。


  不一會兒鋪子裏又傳來了聲響,接著門板便被一塊塊挪開,瞧見門板裏頭站著的正是行內稱呼為“洪爺”的城東糧鋪掌櫃洪望海。


  “大好的日子不開張,洪爺這關著門是作何營生?”秦霽雲有些懶散地問道。


  經過盤賬一事,洪望海知道這少東家不是容易被唬住的,身邊還跟著一位麵生瞧著卻不好糊弄的中年男子,一時間也琢磨不定秦霽雲的來曆,一邊將人往鋪子裏迎一邊解釋道:


  “虧得小人在行當裏混了這麽多年,沒想到終日打雁卻被雁琢了眼。若不是公子發現了賬冊上的紕漏,小人還真當收的徒弟是個好的。”


  秦霽雲聞言有了興致,問道:“洪爺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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