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別院荷塘

  “您消消氣,消消氣。”秦霽雲見狀不妙,趕緊進去

  將秦老太爺攔住了。


  王家人見秦霽雲來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秦老爺子與王山長起爭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以往可以將人往外哄,自從王山長收了秦霽雲為弟子後,兩家沾親帶故的,可就不好再直接動手了。


  給王山長行了弟子禮,秦霽雲有些尷尬地問道:“先生,您和我祖父,這是怎麽了?”


  王山長這會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伸手顫抖著指著秦老爺子,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秦霽雲趕忙上前為王山長順氣,眼神卻是瞟向了一旁的王家人。


  這會在旁邊侍奉的,是王家的孫輩,名喚王之行的,輕咳一聲,對秦霽雲說道:“先前秦老先生過來,說是想買下王家在京郊的一處別院,用來給府裏頭的小子們開蒙求學之用。”


  秦霽雲點點頭:“卻有其事。”


  王之行瞥了一眼秦老太爺,又道:“原本我家祖父覺得教書育人是件好事,想著那處別院閑著也是閑著,若是真能教書育人也是美事一樁,便應允下來叫了牙行經濟過來修書立契。”


  秦霽雲聽到這裏,一切都還正常,不由有些奇怪怎就鬥上氣了呢?

  “我家祖父有一塊壽山石放置在別院的活水旁,便與秦老先生說了,隻這壽山石不賣,過些日子派人去運走。”


  “偏偏秦老先生不樂意,說是,說是大好的石頭,用來修葺恭房在合適不過了。”


  秦霽雲聞言,便知曉王之行這還是說的文雅了,以秦老太爺的脾氣,那說出來的話怕是愈發的難聽,怪不得王山長氣成了這個樣子。


  秦老太爺先前還囂張跋扈地不將王家人放在眼裏,這會秦霽雲來了,倒是坐在一旁喝著茶水,儼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王老夫子見他變臉之快,原本就沒順下來的氣,這會有梗了上來。


  秦霽雲怕將人氣出個好歹來,趕忙低聲對秦老太爺說道:“您看這天色也不早了,這邊買院子的事交給孫兒來辦吧,您和管家先回去歇著。”


  秦老太爺對自家孫子自是百依百順,將手中的茶盞往桌上一擱,起身衝著王山長冷哼道:“我這是給我孫子麵子,不然就你這方腦殼可當不得我費口舌!”


  說著一甩衣袖便往外走去。


  王山長被他氣得險些背過氣去,抓起桌上的茶盞就想往外頭砸,瞥見了是自己最愛的一套茶具,這才險險地收了回來。


  “這個老匹夫!告訴門房,日後不準他等我們家門!”王老夫子狠狠地說道。


  秦霽雲送了秦老太爺出去,轉回身的時候瞧見王山長被秦老太爺氣的大喘粗氣,絲毫不見平日裏學士的風度,不由地有些汗顏。


  正想待秦老太爺致歉,就瞧見王山長擺擺手,說道:“你可別替那老匹夫說好話,你是你,他是他。”


  秦霽雲隻好又給王山長行了一禮。


  “那老匹夫說,你們要王家京郊的別院,是給府裏的小子們開蒙?”王山長問道。


  秦霽雲點點,回稟道:“弟子初至京城時,曾與家父在人市收攏了不少少年人,有幾個看著也是機靈警醒的,便想著能調教好了日後派上用場。”


  “秦家最近頗為惹人關注,隻好將人安置在僻靜的地方,思來想去,京郊一帶唯有先生的別院合適。”


  “祖父言語上對先生有所冒犯,弟子在此請罪,還請先生切莫放在心上。”


  王山長這會勉強壓下了翻騰的血氣,對秦霽雲說道:“我與那老匹夫還是少來往的好,再被他氣上幾回,我怕是要早早地去見先祖了。”


  秦霽雲對秦老太爺的脾氣也沒轍,與王之行相視無奈。


  “天色不早了,京郊別院的契書你來簽了,早些回去。今日你見過之行了,往後你們年輕人多來往便是。”王山長覺得這會自己力有不逮,草草在契書上將名字簽了,便先回去休息。


  秦霽雲收好契書,王之行送他出去,邊走邊笑著說道:“也就是在你麵前,若是換了其他人,這別院便是閑著荒蕪了祖父也不會轉手的。”


  秦霽雲有些無奈道:“我也沒想到二位長輩年歲越長,這氣性也跟著長了,今日若不是有兄長轉圜怕是也不好收場。”


  王之行笑著擺擺手,說道:“祖父見你歡喜,往後在太學你多侍奉便是。”


  秦霽雲坐上馬車回秦府時,夜幕早就落下。


  夜空中一輪慘白的圓月明晃晃地照在了馬車上。


  秦霽雲吩咐陳賀將馬車穩著些行駛,將收在懷中的契書又拿出來翻看。


  秦老太爺與王山長立契時便直接做了秦霽雲的名字,想來這也是王山長願意痛快將京郊別院轉手的原因。


  瞧著秦老太爺常以商賈暴發戶的形象示人,但做起事來卻是粗中有細。


  王家的京郊別院依山而建,院子前頭便是運河的分支,附近也沒有別的人家。若是秦家在此處訓練人手,進可順運河南下,退可據山自立。


  秦霽雲猜測王家當初會選擇在此處建別院,怕也是有此考量。


  附在契書後頭的是一疊地契,這些都得在明日去官府辦理過戶的手續,厚厚的一疊,王家竟是將別院周邊的土地盡數都買了下來。


  想著白日裏與靳大公子的談話,秦霽雲便對大齊朝的君上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才能使得各方大佬私下都做了各自為政的準備?

  墨家如此,靳家如此,便是帝師王家也是如此。


  正想著,就聽見前頭陳賀出聲問道:“公子,按現下馬車的速度,我們怕是趕不及進城了。”


  秦霽雲一撩車簾,瞧見漫天的星鬥下,連城門的影子都沒有瞧見。


  想了想,便對陳賀說道:“拐道去王家的別院。”


  陳賀倒是知道地方,隻是猶豫道:“公子的過戶手續尚未辦妥,現下過去怕是叩不開門,還不如回王家借宿一宿。”


  秦霽雲卻說道:“這會兒王家怕是已經歇下了,今日祖父大鬧一場,我們也別再給人家添麻煩。我這裏有師兄給的信物,想來管事的不會將我倆拒之門外。”


  陳賀在外謀生時風餐露宿的倒也習慣,這會見秦霽雲堅持要過去,想著大不了自己守著公子在馬車裏過夜,便調轉車頭,往京郊別院駛去。


  倒也是陳賀多慮了,在王家決意賣掉京郊別院後,便派人過來打了招呼,管事的想著新的主家或許會過來瞧瞧,早早地準備著了。


  就在陳賀持著王家的信物扣響門扉後,別院的管事便出來迎了秦霽雲進去。


  這別院外頭看著像是農莊一般並不起眼,內裏卻是別有洞天,若是將門牌換成王家的燙金牌匾,說是王家大宅也不為過。


  隻不過往日裏的小橋流水,此時卻有些狼藉。


  見秦霽雲不解,別院的管事便解釋道:“王家差人來說是要將壽山石運走,那巨石碩大無比非人馬能夠搬運,隻得將這些橋梁拆了,從水路運出去。”


  秦霽雲對此並不介意,瞧著別院的雕梁畫棟,怕是秦家入住後也會差人拆了。


  心中不免有些可惜,便問管事的說道:“這別院是什麽時候修建的?”


  管事的應道:“怕是有些年頭了,據小的所知,王家買下這裏是,這別院就已經在了,王家隻是稍作修繕,但是未在這裏頭費什麽心思。”


  “王家人亦甚少過來住,反倒是對附近田地裏的收息更注重一些。”


  秦霽雲聞言頗有些好奇,問道:“王家之前的主人你可知曉?”


  管事的搖搖頭,說道:“王家在買下這裏後,便將別院原本的人手都遣散了,現在別院裏使喚的人都是王家的家生子,對前任主家並不知曉。”


  “小的也是王家的人,待得公子的人手過來做過交接,咱們便都要回到王家去。”


  說著便領著秦霽雲到了主院的屋內。


  “想著您要來,小的便讓人將床榻上一應被褥用具都換了新的上去,隻是沒有預料到您沒帶著婢女過來,就怕別院裏的婢子您使喚著不習慣。”管事的指指屋內的兩名婢女說道。


  以往王家有人過來,都是帶著身邊使喚慣了的婢女仆從,別院裏的婢女,多數隻做些灑掃的粗使活計,管事有些犯難。


  秦霽雲原本也不習慣身邊有人跟著,便對管事的說道:“我自己動手習慣了,倒也用不上她們。你讓她們回去,明日早晨將早餐送來便可。”


  管事的也不敢拂了秦霽雲的意,便揮揮手讓人下去。


  秦霽雲在屋內粗粗地看了,倒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便讓管事的帶陳賀去安置。


  主屋內處處以竹子為裝飾,透著文人的風雅,秦霽雲瞧著,覺得自己似乎也雅致了起來。


  掀開裏屋的窗戶支好,秦霽雲瞧見院子的一角竟也有臨水的回廊,波光粼粼反射著星星點點的月光,竟也璀璨生輝。


  這會兒也沒有睡意,秦霽雲便推門出去,沿著臨水的回廊往外頭走去。


  這一走才發現住院竟是占地不小,主屋的另一側竟然是一個荷塘,荷葉這會正茂盛著,隨著微風搖曳。


  秦霽雲見此美景,不由地哼上了小曲:“我像隻魚兒在你的荷塘,隻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話音未落,就聽見“咚”地一聲,遠處湖麵上蕩起一圈圈漣漪,竟是有重物落水了!

  秦霽雲趕忙靠過去看,就瞧見遠處臨著圍牆的荷塘上飄著一片衣物,隱隱約約瞧著像是有人浮在水麵上。


  荷塘旁邊的棧橋旁浮著一隻小舟,秦霽雲趕忙過去解了小舟頗有些費勁地往牆角處劃去。


  待得靠近了,用手槳挑起衣物來看,竟是一個黑衣蒙麵人,這會已沒了意識浮在水麵上。


  用槳將人撥近了,秦霽雲扯下他的麵巾來看,嚇了好大一跳:竟是老熟人,墨家的二公子墨冬來!

  吃驚之下,秦霽雲慌忙伸手去撈他,卻是沒將手槳放好,“噗通”一聲掉進了荷塘裏。


  情急之下拽著墨冬來的衣衫去撈手槳,“咚”地將他磕在了小舟上,使得小舟猛地晃了起來。


  秦霽雲不會水,小舟一搖晃便有些驚慌,墨冬來便又墜入了荷塘裏。


  好在衣物漂在水麵上,墨東來沒有沉下去。


  待小舟平穩之後,秦霽雲這才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收去,拉住了墨冬來的衣物將他往小舟這邊拉扯。


  因著小舟隨著水波起起伏伏的緣故,秦霽雲覺得自己拽著墨冬來頗有些吃力,又怕使的力氣大了將小舟弄翻。


  思索一番後,便伸出另一隻手用力地拍打墨冬來的臉:“墨冬來!醒醒!醒醒!”


  墨冬來許是閉氣久了,竟是毫無反應。


  秦霽雲覺得左右張顧,瞧見用來固定小舟的繩索,便用腳尖挑了過來,栓在了墨冬來的手臂上。


  見墨冬來不會嗆水了,秦霽雲趕忙拿起另一隻手槳將小舟往棧橋的方向劃去。


  許是回程順風順水的緣故,小舟竟是比過來看究竟時走的更快一些,很快便靠近了棧橋。


  秦霽雲控製不好力道,小舟“咚”地一聲撞上了棧橋,另一邊掛著的墨冬來便跟著撞上了小舟。


  許是這一撞將他嗆著的一口悶氣給撞了開,秦霽雲就聽見墨冬來嗆著咳了幾聲,竟是蘇醒過來。


  “快上來!”秦霽雲見狀,趕忙將繩索鬆開,伸手去拉他。


  墨冬來在水裏泡的久了,一時脫力,不僅沒能翻身攀上小舟,反倒差點將小舟給掀翻了。


  “哎哎哎!我不會水!”秦霽雲大驚失色。


  墨冬來抬眼看他,勉強分辨出是熟人,晃晃進水的腦袋,攀附著小舟來到棧橋下,用力躍出水麵趴在了棧橋上。


  “我還沒上去呢!”水波一陣晃動,小舟竟被推離了棧橋,秦霽雲慌忙用手槳去夠棧橋,驚慌之下另一把手槳也掉進了荷塘裏。


  墨冬來抬眼看著漂走的小舟,卻使不上力氣去拉他。


  秦霽雲望著眼前的情形,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得擼起衣袖,以手掌作槳,將小舟往棧橋的方向劃去。


  待小舟靠近棧橋,秦霽雲瞧見墨冬來仍舊以先前的姿勢趴在棧橋上,便衝他說道:“你往旁邊挪挪,騰個位置讓我上來!”


  墨冬來聞言,竭力將自己往旁邊翻了個身,騰出了一小塊地方來。


  秦霽雲扶著棧橋的柱子攀上了棧橋,瞧見墨冬來這半死不活的樣子說道:“你這是嗆了多少水?”


  說著便伸出手去在墨冬來的肚子上用力一按。


  墨冬來頓時覺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喉嚨裏鼻腔裏都咕咕地往外冒水,那窒息的感覺嗆得人不知身處何處。


  待秦霽雲收手後,墨冬來才算緩了過來,卻仍舊癱在地上不願動彈。


  秦霽雲瞧見他這死狗的樣子,忍不住用腳尖去踢了踢,對他說道:“有力氣了就趕緊起來,別待在這裏讓人給發現了!”


  墨冬來知道他說的在理,有氣無力地伸出了一隻手,讓秦霽雲拽他起來。


  秦霽雲被他氣樂了,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便往回拽,硬生生地將墨冬來在地上拖著走。


  墨冬來見裝不下去了,猛地一扯衣袖從地上翻身站了起來。


  秦霽雲挑眉看他,說道:“這會不裝了?”


  墨冬來鬆開了領口,說道:“是真沒力氣。”


  秦霽雲給他一個白眼,這會也不和他計較,走過去架著他的胳膊給他一些支撐,架著人沿著臨水回廊往主屋走,邊走邊說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墨冬來喘著粗氣反問道:“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秦霽雲聞言便想將他丟下不管,便沒好氣地說道:“這裏是我的產業。”


  墨冬來有些詫異,問道:“這裏不是王家的別院麽,何時成了你的產業了?”


  秦霽雲沒好氣地說道:“怎麽,你掉進荷塘裏還要挑選主家不成?”


  墨冬來這會兒腦子還有些混沌,瞧見秦霽雲一臉的不高興,心裏也知道此時不惹為妙,一時間便不再吭聲。


  攙扶著墨冬來進了屋子,秦霽雲將他扶到耳房。


  主屋的耳房被改建成一間盥洗室,裏頭修葺了浴池,還從後山引來了一汪溫泉水。


  墨冬來在荷塘裏泡得久了,這會瞧見這浴池都有些發怵。


  “趕緊下去洗幹淨了,你身上一股子腥臭味!”秦霽雲對他頗為嫌棄。


  秦霽雲的馬車上備有衣物,今日臨時來別院住宿,陳賀便一起送了進來,此時勉強能給墨冬來換上。


  墨冬來見秦霽雲對自己十分嫌棄,自己也聞不得這泥腥味,趕緊脫了衣裳下水。


  秦霽雲在屏風後頭對墨冬來說道:“王家的人許是會過來,你換好衣裳後記得將地上這些處理了,免得引人注意。”


  說著便轉身走了出去。


  秦霽雲回了主屋之後,望著窗外的夜色不由地有些發愣,墨予秋與墨冬來入京之事疑點重重,墨翟將軍的反常舉動究竟是為了什麽?

  墨冬來今日出現在王家別院又是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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