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瀾的反常
當蘇瀾將阿雲院子裏的婢女婆子都敲打一番後，阿雲在鄭嬤嬤的陪同下回來了。
“蘇瀾，將這套頭麵給姑娘收好了。”鄭嬤嬤說著，遞過來一個雕花的首飾盒。
蘇瀾接過後，用手撫了撫首飾盒上並不存在的塵埃，說道：“先前為著這套頭麵過來請姑娘時，婢子還被流白擋了回去。倒是沒想到，偏偏是我替了流白了。”
阿雲聞言，心裏泛起一陣怪異來。
見蘇瀾笑意盈盈，阿雲隻是在心中過了一過，倒也沒有刻意與她計較。
鄭嬤嬤支使著院裏的婢女去傳膳，又對阿雲說道：“明日還得早起，姑娘用完膳後便早些歇息吧。”
蘇瀾見狀，笑著問道：“姑娘明日可是有事？”
阿雲點點頭，對她說道：“今日這套頭麵，總覺得太過老成，並不適合我。娘親應承了明日帶我去外麵的鋪子裏看看，挑選些我喜歡的回來。”
蘇瀾為屋子裏點了燈，聽聞阿雲說的，便回道：“姑娘嬌俏的年紀，是得選些鮮活些的頭麵，那些莊重貴氣的可不就顯得老成麽。”
阿雲見蘇瀾的臉龐在燈燭的映襯下斑駁未明，說道：“明日蘇瀾姐姐也陪我一起去吧。”
隱約聽聞一聲歎息，阿雲正疑心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便聽見蘇瀾輕笑著回道：“婢子這些日子得伺候著姑娘，自然是要跟著姑娘出去的，隻盼著姑娘不要嫌棄蘇瀾見識淺薄才好。”
阿雲覺得自己好歹活了二十多年，這會偏偏隻能裝成小孩的語氣來說話，不由地有些心累。
和蘇瀾又閑扯了幾句，用過晚膳後，早早地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阿雲用過早上之後，由蘇瀾陪著，去尋秦氏。
鄭嬤嬤早早就打理好院中的事物，正等著她倆過來。
秦氏見阿雲頭上隻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便問她道：“阿雲今日怎的如此輕簡？”
阿雲見秦氏滿頭的珠翠，端的是貴氣逼人，便抿嘴笑著說：“娘親不是要給阿雲挑選首飾麽，拆拆弄弄的忒麻煩了，阿雲便想著看中了什麽，直接便簪上了回來。娘親可別舍不得。”
秦氏聞言，笑著刮了阿雲的鼻尖，笑著嗔道：“就你心眼多。”
這時，鄭嬤嬤進來回稟，說是馬車已經安排妥當，隨時可以出發。
阿雲一提裙擺，便想著往外出去，蘇瀾趕忙上前攔住了，輕聲對阿雲說道：“姑娘，莫失儀。”
說罷，從阿雲手中鬆開了裙擺，替她捋平整後，攙扶著阿雲往外走。
牧守府的門外這會停了兩輛廂式馬車，鄭嬤嬤扶著秦氏登上了前頭的，蘇瀾領著阿雲坐了後頭的。
牧守府的護衛簇擁著兩輛馬車往街麵上去，路上的行人見這陣仗紛紛避讓，深怕衝撞了貴人惹來麻煩。
阿雲還未見過這異世的街道，好奇心起來便將竹簾挑起了一道縫隙，悄悄地向外打量著。
古香古色的沿街建築，與阿雲在連續劇裏見到的相差無幾。
今日並非市集，這會街麵上人也不算多，阿雲悄悄地瞧了一會，便將簾子撂下了。
回過身來，阿雲見蘇瀾低著頭，正瞧著自己的手指出神，便問她道：“蘇瀾姐姐這是怎麽了？”
蘇瀾瞧向阿雲，溫婉地說道：“許是簾子捂得嚴實，有些憋悶罷了，不妨事的。”
阿雲不是原主這般小孩，見蘇瀾明顯有心事卻又不願說，也不勉強她。
金銀器店離著也不遠，不過多久便到了。
蘇瀾出去布好了踏腳，請了阿雲下車，秦氏和鄭嬤嬤已經在一旁等著了。
店裏的掌櫃娘子早早就迎了出來，這會正熱絡地招呼著幾人。
阿雲見掌櫃娘子甚是健談，便問道：“那套紅寶石的頭麵，娘親便是從這裏得來的？”
秦氏瞥了一眼掌櫃娘子，說道：“淮州地處偏遠，也見不著什麽別致的東西。那套紅寶石的頭麵，怕也是掌櫃的費勁心思才得來的吧。”
掌櫃娘子賠著笑臉說道：“幸虧有夫人幫著掌掌眼，您說好，才是真的好。”
阿雲正聽著掌櫃娘子的奉承話，就感覺被蘇瀾輕扶著的手臂緊了一下。
蘇瀾見阿雲皺眉，有些慌亂地想跪下行禮。阿雲不願在大街上引起圍觀，一把將蘇瀾拉住，說道：“有什麽話進去再說。”
見蘇瀾站好了，阿雲快走幾步跟上了秦氏。
秦氏倒是沒說什麽，隻給鄭嬤嬤使了個眼色，卻見鄭嬤嬤輕輕地搖了搖頭，顯然也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待在雅室內坐好，秦氏瞥向蘇瀾，問道：“先前在外頭發生何事？”
阿雲不待蘇瀾回話，對秦氏道：“並未發生什麽。隻是女兒長久沒出府了，瞧著有些新鮮，貪看景色以致於落在後頭了。”
秦氏知道阿雲未說實話，想來也是有什麽緣由，便沒拆穿她，讓蘇瀾站到一旁伺候著阿雲用些茶點。
掌櫃娘子送過來厚厚一遝新作的花樣圖冊，阿雲拿起一本翻了翻。以她後世的眼光來看，委實算不上有多精致，沒有中意的，也就擱下了。
秦氏接過之後，掃了一眼，也確實沒有什麽像樣的。
阿雲見她臉色並不好看，便拉拉她的手，說道：“娘親，若是我自己畫些圖樣，這店裏可是能做？”
掌櫃娘子生怕丟了這單大生意，忙不迭地應道：“能做，能做！姑娘若是有圖樣過來，定是可以做的妥當的！”
秦氏點點頭，對阿雲說道：“別看這家店款式上沒什麽新鮮的，掌櫃的手藝倒是不錯，阿雲若是有自己想要的樣式，大可畫出來讓他們做。”
阿雲見秦氏並不反對，便叫掌櫃娘子去取筆墨，並將店中有的寶石原石也送過來。
原主原本小小年紀就精通繪畫，加上阿雲後世的眼光，繪製出來的樣式自然美輪美奐。隻是可惜，挑遍了掌櫃娘子送來的寶石，阿雲也沒選出中意的來，不由地有些失落。
秦氏心疼女兒，便對阿雲說道：“若是這裏沒有合心意的，回府後去我的妝台上挑挑，有中意的便拆來重新打造罷。”
阿雲聞言眼睛一亮，問道：“娘親，能拿昨日那套紅寶石頭麵來改麽？那紅寶石我倒是喜歡。”
話音剛落，阿雲便瞥見一旁的蘇瀾握緊了拳頭，極力地克製著自己，甚至微微有些顫抖。
阿雲疑心便起，卻也不動聲色。
秦氏聞言，自然是滿口答應，笑著說道：“昨日便不見你有多喜歡那套頭麵，原來是看中上麵的寶石。”
“難得你有想要做的東西，也就依了你。”
“鄭嬤嬤，你回府替阿雲將頭麵取來。”秦氏吩咐道。
“且慢。”阿雲阻攔道。
“我院裏的婢子剛被敲打過，怕是不會輕易放嬤嬤進去。而且那套頭麵昨日是讓蘇瀾姐姐收起來的，不如讓蘇瀾姐姐回去取吧。”阿雲對秦氏說道。
秦氏知曉阿雲是想支開蘇瀾，便答應讓蘇瀾回府取頭麵。
鄭嬤嬤陪著蘇瀾出去，叮囑車夫和府上的護衛要快去快回。
阿雲見蘇瀾出去時僵直的脊背，便問掌櫃娘子道：“仔細和我說說，那套紅寶石的頭麵你們是怎麽得來的？”
秦氏有些詫異，思量一番後看向掌櫃娘子的眼神便帶上了淩厲。
將手中的茶盞扣在桌上，秦氏問道：“先前你們送來時，說是費了些功夫才得來的，我體諒你們一片誠心，便也沒有多問。現在想來，這套頭麵的來路，怕是不太幹淨吧!”
掌櫃娘子聞言一哆嗦，噗通一下便跪在地上，喃喃不言。
秦氏見狀，知曉這裏麵確實有隱情，著實被氣到了，冷哼道：“我看你們這鋪子，是不想開了！”
掌櫃娘子一個勁地磕頭求饒，嘴上哭喊道：“實在是拿不出新鮮的花樣，才會將舊物打磨之後拿來混充新物件。至於來路，確確實實是花了精力和銀錢才從民間淘換來的。”
阿雲見她這鼻涕眼淚一起流的樣子有些不忍，便問道：“你說是從民間淘換來的，可有什麽說法？”
掌櫃娘子見阿雲問話，曉得這是自己的一線生機，用袖子胡亂地抹了抹臉，跪拜到阿雲麵前，說道：“早些年戰亂剛起的時候，許多貴人沒有防備，便遭了亂軍的毒手，金銀錢財皆被洗劫一空。”
“有些亂軍得了錢財，就往賭坊青樓裏去散財。那些明顯有來路的東西也不好出手，我們這些做金銀器的便會低價收來，熔煉之後打造出新的飾物。”
“這套紅寶石的頭麵，便是我夫從樓子裏收來的。”
秦氏聽罷勃然大怒，嗬斥道：“感情我還成了你們銷髒的幫手了！”
說著便要鄭嬤嬤喚了府中侍衛進來拿人。
掌櫃娘子見狀，情急之下嚷嚷道：“若非府中夫人逼迫太甚，我等也不會情急之下犯下如此錯事！”
秦氏聞言，氣極反笑，言道：“哦，倒是說來聽聽，我怎麽逼迫你了！”
掌櫃娘子瑟縮一下，說道：“不是您，是府上的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