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宋奇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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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兄妹帶著震憾回到了家中, 禮部的官員才剛剛離開。梁滿倉神色很不好地問:「都送走啦?咋這麼晚才回來?」
兄妹二人回答都有點含糊, 梁滿倉看一眼兒女, 又把車簾撩開了往裡探了探頭, 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暗自嘀咕:咋一點回頭禮也沒呢?
便說女兒:「書也不討兩本來。」
梁玉打起精神,她發現父親今天尤其的不滿,估摸著是因為出的帛太多,答道:「我和大哥開了眼了呢。是吧?大哥?」
梁大郎飄著點了點頭,一改沉默的習慣,對梁滿倉道:「阿爹, 貴人就是貴人,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梁滿倉擺擺手:「行了行了,先吃飯。」
梁家的伙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在縣衙、跟著陸誼等人,吃飯是不用自己花錢的,全家甩開了腮幫子拚命吃個肚皮溜圓, 到了「自己家」一應用度都得是自己花錢, 梁滿倉的舊習性又回來了。主人家的肉食減到了兩天一頓, 僕人們的肉食他已經給停了, 且很有理由「又不幹力氣活, 要吃那麼好做什麼?」
今天的飯桌上,有孫輩以哼唧哭扭不肯吃來抗議。梁滿倉心氣正不順, 冷冷地垂下了眼:「還是不餓!我看小崽子們就是吃太撐了!餓他三天, 我看他吃糠都香!」
嚇得四嫂惡狠狠把兒子扯到身邊, 恐嚇:「你再鬧,狼來把你叼了吃了!」
一家人戰戰兢兢吃完了一餐飯,梁滿倉咳嗽一聲:「都早點睡!別他娘的點燈熬油的!你們點的都是老子的血!老大,跟我來。」
梁大郎急忙站起來,跟梁滿倉回了正院,南氏也慢慢起身,扶著使女回去了。梁玉幾個哥哥打哈欠、咳嗽的都有,懶洋洋各自回屋,一天演禮,比鋤地都讓人焦躁。嫂子們還不能很快的離開,碗筷如今不用她們收拾了,她們卻得收拾好孩子。
大嫂趁機問梁玉:「玉啊,今天出了啥事?爹咋脾氣又上來了哩?」梁大嫂娘家姓南,是婆婆的娘家堂侄女,親上做親,與梁玉還是表姐妹。她嫁過來的時候早,梁玉小時候她還奶過,兩人說話也就沒那麼講究。
梁玉道:「我還想問大嫂呢,今天家裡沒啥事吧?」父親這態度變得非常奇怪了,她就猜是她離家的這段時間出了什麼事兒。
大嫂搖搖頭:「一天凈學磕頭走路說話了,能有啥事哩?咱只跟阿家一道學,不知道他們男人那裡有啥事。」
其餘幾個嫂子都站住了,想聽她們說的什麼,又忍不住,七嘴八舌跟梁玉抱怨。
二嫂說:「有啥事也不對,咱這不是到京城了嗎?咋吃的一天比一天差哩?」
四嫂接著說:「一路上不是好好的嗎?咋晚上燈也不叫點了呢?」
五嫂問出了一句梁玉能回答的話:「是沒人管咱們了嗎?」
梁玉道:「為啥要別人管呢?咱自己靠自己,不好嗎?」
「好是好,可你看這……就快要不給吃飽了吧?不說是太子是咱外甥嗎?咋還有外甥做了太子,舅家受窮的呢?」
大嫂一句話,又勾起其他三個嫂子肚裡的不滿了,一齊嘮叨上了。她們都是生長在鄉間的婦人,縣城都只去過一次,既沒見過世面,又因年紀不夠大還沒積澱出生活的智慧來,便顯得急躁淺薄。人人都想一件事:以後還能過上好日子嗎?
梁玉啞然,她發現了一個大問題——她失算了,家裡人現在只要生活安逸,並不想其他,也還都來不及想。梁玉試探地問:「那,要是咱家再這樣使勁兒干,好過好日子呢?」
還是大嫂有面子,反問道:「舅爺家,還用咋干?哎,那一路管吃管住的幾個郎君,不管咱了?為啥?這當了舅爺,咱不是得翹起腳來樂了嗎?」
這個問題就複雜了,算來是她的鍋。梁玉頭痛了,她現在想知道,梁滿倉又是怎麼想的。匆匆丟下一句:「等我問問爹,你們趕緊回屋吧,再晚多點燈,爹又要罵人哩。」
守財奴的名字還是很好使的,嫂子、侄子們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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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回房必須經過正院,在正院門口與梁大郎擦肩而過。梁玉一把拉住哥哥:「大哥,爹生氣了沒?」梁大郎道:「哪回往外搬錢爹心裡痛快過了?」
梁玉心道,恐怕不是錢的事。
這世上第一個對梁玉悉心栽培的人是吳裁縫,吳裁縫曾說過,梁玉在爭鬥上的本事是天生的。就在剛才,梁玉從梁滿倉的沉鬱、嫂子們的不滿中嗅到了危險的信號。
梁滿倉這不滿,絕不止是因為花錢。梁滿倉摳門,但該花的錢也是不含糊的,一個子兒都不會少給!
梁玉趕緊問梁大郎:「爹說啥了沒?他白天遇著啥事了沒?」
梁大郎一猶豫,梁玉就知道有事兒,手抓得更緊了,搖著梁大郎的袖子:「大哥?」
梁大郎低聲道:「白天那兩位郎君跟爹說了點……咳咳,爹就想聽蕭司空的了。」
好的,明白了!他媽的!你們拿的好處還是我給的呢,就來拆我的台!梁玉心頭躥火,對兩個禮官極其不滿。低下頭來,鬆手放梁大郎走了。
深吸口氣,堆出個笑臉來,梁玉快步到了房門外,揚聲道:「阿爹、阿娘,你們睡了沒?」
屋裡燈還沒滅,裡面梁滿倉的聲氣:「進來吧。」
梁玉推門進去,當中堂屋是黑的,西屋沒住人,也是黑的,只有東屋卧房裡一盞孤燈與小炭盆的光亮在跳動。梁玉撩開帘子進去,南氏對著壁上掛著的菩薩像在念叨,梁滿倉則在踱步轉圈兒。
看到梁玉過來,梁滿倉道:「今天過得咋樣?」
「還行,」梁玉小心而急切地說,「爹,我今天算是開眼了。」
梁滿倉贊同地點點頭:「嗯,你爹今天也開眼了。」
梁玉安靜了一下,捏捏拳頭:「您遇著啥事了?」
梁滿倉此時對閨女不需要兜圈子了:「今天聽說了些事,咱以前想錯了,都得改過來。我已經想好了,這一大家子,在京城咱都不算,不能就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咱還是得依著貴人,可你姐、你外甥那是在天上,到現在還沒見著哩。以後也不能就當親戚走。他們是幫襯不了咱們多少的,得另找個靠山。」
「您說啥?!」梁玉是沒想到,就出門這一會兒功夫,她爹整個人都變了!
梁滿倉這話說得太明白了,就三條:一、咱在京城日子不好過;二、跟蕭家掰了太傻了,你這主意太餿;三、得再重新抱蕭家的大腿。
「我還沒說完,你叫什麼?你這丫頭,就是太性急啦,以後得改!說你多少回也不聽,啥事都緩緩,別那麼急就叫出來!白得罪了蕭郎君,」梁滿倉一鼓作氣,「咱依著陸郎君幾個的時候,日子多麼舒心?如今呢?你想做個人,也得自家是個人物才行!現在人家不管了,咱咋辦?!」
梁玉也就擺明了車馬問了:「您這變得也忒快了,您今天到底經了啥了?」
「經了啥?人家兩位官人給我掰扯明白了哩!你一個縣城學徒的見識,咋能拿到京城來跟做官的人比呢?」
「您在路上不是這樣說的!」
「我那是不知道把咱全上秤賣了,也不夠人家看一眼的!」梁滿倉斬釘截鐵。
梁玉的規劃看起來挺好,自家挺起腰桿來做人。可現實呢?上袁家一次門兒,四十匹布沒了,袁家都不帶翻一下眼皮的。他梁家現在就不配跟老戶人家平起平坐講價錢。
白天,兩位禮官收了他的布帛,便好心暗示他,京城如何難混,太子、梁才人、梁家都沒有聖寵,你們是不可能有舅爺的威風的。這樣的情況下,你們怎麼還要與蕭司空生分了呢?朝廷里多少官員想抱蕭司空的大腿都得排隊。尤其是眼前,蕭家兩眼一抹黑,如果蕭司空表個態,梁家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官員們也會更盡心。
【那咱還尥什麼蹶子?】
想明白了這些,梁滿倉就有了決斷——閨女太冒失!咱家這樣的蝦米,還是得抱個大腿的!跟貴人們差這麼多,咋叫板?做人就得識趣!神仙們打群架呢,你沒個靠山,還擠在中間,不是找死嗎?
梁滿倉的路線改了,梁玉近一個月的努力頓時被打回原形。梁玉是不服氣的:「爹,你咋能這樣?咱不就是為了以後能夠人看一眼的嗎?」
「呸!你把我宰了賣肉也不夠!」
梁滿倉語帶悔意:「怪你也怪我!你不該這麼急,拎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我也不該聽風就是雨,就聽了你的,沒想這麼多。咱是鄉下人,沒見過天吶,你還是先在家裡老實呆著吧。跟著學學演禮,挺好的。」
梁玉磨了磨牙,她還是認為自己並沒有錯。這麼一改道,可算是把她閃在牆上了。她努力嘗試說服梁滿倉:「世上啥事舒服啦?想打糧食就得起早貪黑!想混出個樣子來能不受累?」
「這個累跟咱以前的累不一樣!要是挖地收麥子,連夜我也幹了!現在這累,咱受不起!」
「咱不要做出個人樣子來啦?」
「啥叫人樣子?餓死就是人啦?我看你是狂得不知道姓啥了!」梁滿倉既決定改變,改得也就非常果決,「天塌了,有高個子的頂。咱就一條理,別顯擺!你倒說說,你的人樣,是啥樣?咱家就還剩這百來匹布了,你給我個法子來!拿不出辦法來,以後這樣的事,你就不要再多嘴了。」
梁玉驚怒交加,梁滿倉一句話,就能把她所有的努力都抹殺掉。他不許她出門,她就只能待在家裡。他不許她說話,她說了也跟沒說一個樣。
「憑啥?」她只恨自己讀書太少,如果讀書多些,她一定能說出明白的道理來的!她依舊憑直覺認為自己沒有錯!
「全家上下十幾口子人,可不能陪你瘋。都撞南牆了還不回頭,你想撞死啊?!」梁滿倉一錘定音。京城生活的艱難,只有一家大家長才會仔細去想,這不是意氣用事的事情!想活命,還能要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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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一高一低地回到自己屋裡,彎腰點了炭盆,罩上熏籠,抱著被子往熏籠上一蓋,連人帶熏籠都罩住了。冬夜靜而幽長,挨著熏籠,梁玉心裡難受得要命。
她爹跟蕭家和解了,她可是跟蕭度耍刀的。這不是拿她祭旗,也是拿她祭旗了。這也就罷了,反正她鄉下丫頭,皮實,臉皮也不值錢。可是她還是有一種被背叛了的感覺,更有一種不被理解的委屈。抽抽鼻子,抹了抹淚,梁玉裹緊了被子。
迷糊間聽到了拍門聲,梁玉爬了起來,赤腳去開了門:「娘?你咋出來了?這麼冷的天兒。」
南氏慢慢晃進來,在熏籠邊坐下。梁玉插上了門,依著母親。南氏慢吞吞地道:「怨你爹哩?」
「我哪敢啊?」
南氏笑了:「玉啊,快點長大吧。」
「我以後絕不出錯!」梁玉發了個誓。心裡想的是,以後我一定要能自己做主,不受這個氣。
南氏更笑了:「誰能不出錯兒呀。你別怨你爹,你小的時候,娘想給你吃肉,可你吃著幾頓肉了?娘只能從他們每個碗里舀一勺小米出來給你,叫你能比你嫂子多吃這些。為啥?娘是不疼你嗎?是咱家就只有小米。你爹也不是不疼你,是咱家就是這樣兒。你這氣性忒大,也不知道隨了誰。」
經南氏安撫,梁玉心情略鬆了一松,依然沒有釋懷。她現在堅定地認為,凡事還是得靠自己!
梁玉趁機提出了要求:「那我要點書,還要個先生教我,不是教做活計的,得是教書的。」
南氏想了想,覺得這個能辦到:「等見完你姐回來,我跟你爹說。」
梁玉趕緊追了一句:「那咱說好了啊。」
南氏道:「行。玉啊,你爹這是吃回頭草了,回頭草它不好吃啊!得他舍臉出去跟人家陪好話的,還不興他有脾氣啦?」
「行。是我年輕想事不周全,以後我遇事多想想,多忍忍。」家事是不由她做主的,事已至此,不忍還能怎麼著?
南氏安撫完女兒,回去對丈夫說:「你個老東西,咋這麼說閨女呢?閨女貼心,還不是為了你著想?咱身邊,就剩這一個閨女了,你少跟她瞪眼睛。」
南氏認為兩邊都壓下了,睡了個安穩覺。第二天起來,一切照舊,除了兩位禮官給梁玉帶了幾張字帖來。演禮會了,那你去寫字兒吧。兩人也覺得,這麼個聰明漂亮的閨女,擱廚房裡就為不叫廚子偷嘴好省二兩米,真是太可惜了。
梁滿倉也沒有說不許。
時間過得飛快,一切的事情都好像沒有發生過。展眼間,進宮的日子定了下來。梁滿倉東搗鼓西搗鼓,在進宮面聖前就先帶著長子去了一趟司空府,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回來的時候臉上就沒有那麼焦躁了。回來就宣布:「從今天起,咱家都要改名字了。」
跟蕭司空混,感覺日子確實更好過了些,沒那麼抓瞎了。比如,蕭司空就指出了,梁家面聖之後,至少梁滿倉是會有個官做的,做官就要給皇帝上表,奏表上寫著「臣梁滿倉」,這就忒不長臉,不如改個名字。
梁滿倉如今識的字不滿百,理所當然地請蕭司空給改名。蕭司空也不含糊,沒給全改,梁滿倉,就拿去一個倉字,叫梁滿。梁大郎叫個梁有財,於是改作梁友。梁滿倉其他六個兒子,也依此類推。
哪怕識字不多,梁滿倉也覺得經蕭司空這一改,名字體面多了。梁玉的名字倒沒人提要改,她的嫂子們也沒人說名字的事,女人的名字沒什麼要緊,某氏就可以了。
全家面聖的新衣服也得了。蕭司空想關照,吩咐一聲就有人給辦妥了,不比梁家自己想禿了頭還想不到這些細節。梁滿倉便認為這回頭草吃一回也不算吃虧。
很快,進宮的日子,到了。
是的!是他的錯,他本就應該與梁氏劃下一個道道來,確定彼此的立場。是他過於自信、過於自傲,擅自就決定了梁氏的角色,引來了梁氏的反彈。知錯就要改,必須立即修正。
再去信京中請示蕭范也來不及了,蕭度已經有了腹稿,但是此次主官是陸誼,他還得走一個過場,不能讓陸誼覺得自己凡事都自作主張。
目送梁玉去上課,蕭度也離開甲板去找陸、朱二人。
如此這般一講,陸誼也摩頭:「梁氏還真出人物了?那你看究竟是小娘子自己的意思,還是有梁翁的手筆在內?」
朱寂心煩得緊,本以為是一趟出門遊玩兼混資歷以及與東宮搭個橋的差使,不想卻出了這許多操心的變故。他不耐煩地道:「管是誰?這一家,傻的讓人生氣,聰明一點的更讓人生氣。恐怕於東宮無益!」
蕭度道:「不要說氣話,且看眼下。七哥,誰的手筆都沒有關係,要緊的是說的話是在理的。咱們得將這事處置妥當。七哥的意思呢?」
陸誼哀嘆道:「你我這幾天,想的不就是如今令梁氏能夠不那麼愚昧嗎?現在梁氏有明白的人,不是很好?」
蕭度若有所思:「梁氏也沒有根基,明白一點是好。」不至於爭權,想爭也爭不了。再者太子地位不穩,梁才人無寵,梁氏也爭不起權來。再能幹,也只是為人家的事業添磚加瓦。
陸誼道:「既然這樣,就要讓梁翁知道。」
蕭度笑道:「事因小娘子而起,就安撫一下小娘子嘛。」
三人都不小氣,送了金帛來,說是給梁玉壓驚,並且絕口不提菜刀的事。這邊不提,梁家父女心裡就有數了,梁滿倉將金帛一收,鎖在自己床下的柜子里,讓梁玉照舊去上課——不許再耍菜刀了。
陸誼也與梁滿倉開誠布公地談了一回,這次就直接指出來,我們是要跟危害太子的人頂牛的,梁家現在這個樣子進京,什麼用也不頂。除了干農活啥都不會的人,能指望你們幹什麼?而且進京一準會被笑話的,請做好準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還有些想害太子的人,指不定就會從梁家下手,也請做好準備。您閨女生了太子,但是太子有嫡母,請擺正自己的位置。再蠢下去,又不讓別人管,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個你就不用準備了,死都死了,一了百了,省心。
梁滿倉心說,你們仨心裡不定笑話我們多少回了。有人會害自家,那就不好啦,最終結論,還得把兒孫們按著頭讀書。不但兒孫讀書,梁滿倉自己也開始認字,他拉不下臉跟兒孫一起上課,就讓閨女給他補課。頭天晚飯後,梁給他寫一句千字文,四個字,他就顛來倒去的念。不但自己念,將沒去上課的幾個兒子也叫了來:「又不用做活計,也不過是懶在那裡長霉,都跟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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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快不慢的過著,梁家與使者客客氣氣當無事發生,袁樵卻不能當無事發生。
無他,梁九郎真不是塊讀書的材料。有親爹的死命令,有妹子持刀監視,他也想踏踏實實的學,可實在是學不進去。比較起來,無論是梁六這些叔叔輩的,還是梁玉的侄子們,學得有快有慢,總體不算太快,也都能硬著頭皮啃下去。
只有梁九,他崩潰了。一母同胞,梁玉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過目不忘,梁九,用梁滿倉的話說是「擱爪就忘」。天賦這東西,真是老天爺賞飯吃,順手點一下,點不著的你乾瞪眼也瞪不來。連偷偷學字的梁滿倉都識了幾十個字了,梁九的腦袋裡還是空空如也,彷彿南氏生他的時候在他脖子上生的不是一個人頭,而是一個篩勺。
重壓之下,他又忍了十天。一旬!一點效果也沒有,他的功課還是被一個「地」字攔著,無法進行下去。
這回他連乾嚎打滾都省了,直接將自己裹在被子里挺屍,恨不得立時斃命免受這等折磨。梁滿倉是想再打他一頓的,然而梁九郎是擺出了寧願被打死的架式。梁滿倉想了想,養這麼大個子了,打死不划算,只好舍下老臉向袁樵討情:「他是真箇學不下去。天生的賤命吶!」
袁樵看在梁玉的面子上,問梁滿倉:「進京之後令郎總不能真去耕田吧?梁翁要先想一想怎麼安置他。」
梁滿倉老臉通紅,極謙卑地問:「咳咳,先生,有啥指點不?」
袁樵道:「我不知聖上有何安排,如何能有主意?梁翁看聖上旨意謹慎行事便是了。」他與梁滿倉兩個格格不入,站在一起都覺彆扭。話說完了,很有默契的互相道別。
梁滿倉一身彆扭,越想越不大對勁,索性叫了女兒來:「玉啊,你先生還說過啥?」
梁玉謹慎地問:「您說啥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