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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姨心機

  此為防盜章  梁玉平常也不大能聽得到這種話,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 「不行」兩個字是不能說的。仗著年輕聰明,也確實聽過官話,又記得年初是死了一個太子, 這會兒硬是給解釋出來了:「就是,原來的太子去了, 要立新太子,這新太子是……呃?大姐的兒子?」


  說完, 她也愣住了!徹底明白了!

  老天兜頭砸了個大餡餅,還是肉餡的!


  梁玉懵了,梁家全懵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他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一輩子土裡刨食,常年只能每餐八分飽,青菜豆腐保平安。今天所見, 已是平生所想都沒想過的繁華了, 他們連馬車裡的擺設都說不出個幺二來。


  他們當然知道原本的太子死了,也知道要有新太子, 可於他們而言,立太子的意義只有一個——立了新太子能減點稅,今年過年能多吃一點肉了。


  梁家人到底不是傻子, 蕭度說的也還是人話,梁玉解釋完了, 他們兩下印證, 沒錯!就是這樣!還能進京城享福了!頓時, 都醒過味兒來,十幾張臉,彷彿春天的花園,漸次開了花。


  這是要上天了!


  這年頭,人分三六九等不假,有名望的人家幾十代幾百年的高居人上不假,皇帝有皇后,梁家大姐哪怕生了太子,也沒個「扶正」的說法。但是!比起依舊刨食、見了里正都要陪小心,那是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梁玉很開心!給吳裁縫做了幾個月的徒弟,她早有了一份野心——學成了手藝,自己要開個裁縫鋪,開得大大的、多收幾個徒弟,用心經營,多掙了錢買田宅,雇幾個人做活,好叫父母不用再下地了。


  她是家裡最小的孩子,父母生了九男三女,她今年十三歲,父母卻都五十多了。她很怕父母壽數早盡,自己不能讓父母多過幾天好日子。現在好了,雖然不是自己供養的,可父母、尤其是親娘能少受點罪,她還是很高興的。


  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南氏,心道,這下娘也不用起五更睡半夜紡線織布了。卻發現南氏很不對勁。南氏只是不停的喃喃自語:「我的大娘還活著,我的大娘還活著。」


  梁玉一股歡欣之意登時被兜頭一瓢涼水澆滅。


  梁玉又一份野心,少女心事就無法在她心裡佔據位置,心思都用來琢磨怎麼置產了。今時不同往日,生計無憂,心思也細膩了起來。少女的憂思升起,想到十幾年來南氏念叨「你大姐」時的神情,歡喜的心也冷了下來。


  本該是盼著人能活著回來就好,現今又為自己沾光而歡喜,竟沒想到大姐過得好不好。想要人前顯貴,必得人後受累,她在師傅面前露臉,除了自己聰明,也是比旁的小娘子多做許多活計換來的。


  【大姐找著了,娘能放心了,我以後能睡個懶覺了。】梁玉想,【是件好事兒。】


  梁家人人心裡一本賬,歡喜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陸誼包容地看著這些鄉民,朱寂索性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連同蕭度,三人將梁家的反應都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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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縣令坐不住了,原本他是陪客。陸誼等人過來的時候,只讓他準備,可沒有告訴他這些。此時拱起手來,不知是該恭喜梁家好,還是先跟陸誼等人商量好,隱隱有些怪這三人:這樣的好事,為何不先告訴我?我也好辦事不是?

  好在梁家鄉下人,準備賀禮也不用太費心,有金帛即可,張縣令還怕太雅緻的禮物梁家不識貨呢!

  陸誼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稍後再談,這會兒他們三個都看出來了,這梁家,除了一個小姑娘,沒一個能順順噹噹聽懂官話正音的,更不要提講官話了!事情,麻煩了。


  他們三個奉命而來,為的就是觀察梁家為人,據此想出對策,好叫梁氏不致為政敵利用而對太子不利。原以為梁家會是「乾淨整潔、識文懂禮的普通人家」,現在一看,心涼了一半。人話都聽不懂,這要費的心,可就多了。陸誼頗為惆悵。


  朱寂已經想吐了,那邊那個黑黃臉龐的年輕婦人,將一塊肥肉挾入口中,嚼碎了吐出來往兒子嘴裡喂!

  噁心!


  朱寂轉過頭去,真的掩住了口,並且發誓以後連五花肉也不吃了。


  蕭度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從此地到京城,走得再慢,二十天也能到了。二十天的路途,讓這些人脫胎換骨,除非來個神仙。


  時間不等人!如今京城的形勢實在稱不上好,讓他們就這樣進京,必會給太子惹麻煩,會壞了大事的。


  太子的地位並不穩。


  梁氏「更衣」之前,蕭度等人便將馬縣丞、里正,與衙里一個女兒恰巧與梁玉一同做學徒的雜役召了來,細問過梁家的風評。馬縣丞說的是,梁家人丁興旺,所以看起來鄉里都不敢欺負他們家。里正說的是,梁滿倉就是個鐵公雞,死摳錢。雜役則言,梁家女兒小小年紀已初具潑婦的規模,曾經提刀追砍了自己親六哥八條街,仗著熟悉地勢,將親哥哥堵在巷子里,一刀砍過去,剁掉了半邊頭髮。


  再翻這一家戶籍,名字從梁滿倉到梁有財……


  橫、窮、摳、潑,愛財,還聽不懂人話,哪怕是皇帝的親舅舅,也是個招御史的命。何況一個搖搖欲墜的太子?


  蕭度不抱希望地問梁玉:「你們府上,可曾延請西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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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臉上燒了起來,沒想到蕭度會直接對自己講話。朱寂「嗤」一聲嘲笑,梁玉臉上更紅了,聽蕭度又問了一遍,忙搖頭,試圖用官話回說:「沒有的。」那得多少穀子?連湊到私塾里聽,都不可能的,得幹活呢,哪有那閑功夫?

  朱寂大大地嘆了口氣:「十九郎,要我說,你先別費這個心了,先把禮儀教了吧。面聖總要有個樣子的。」他雖是個輕浮少年,也看出來了,全家最有可能拿得出手的是這個小姑娘,就這姑娘,還是個潑婦的好苗子。


  蕭度不理他,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梁玉從中做翻譯。問得差不多了,陸誼忽然起身,笑道:「我們在這裡,怕諸位也不自在,酒肉盡有,諸位只管盡興,後天咱們便啟程。」說完,也示意梁玉給傳話,然後拔腳就走。


  梁玉的臉又紅了,這回是氣的。陸誼長相頗佳,然而輕蔑的態度雖不如朱寂明顯,也是裝出來的禮貌、骨子裡的冷漠。


  這趟上京的路不好走,到京城后的日子也未必就好過了。這三人說是出身高貴,可她外甥已經是太子了,他們還這樣的不加掩飾,可見她外甥、她姐姐的處境並不好。


  【王八蛋,咱們走著瞧!我一定要活出個人樣子來!】梁玉低下了頭,暗暗發誓。


  訕訕地與袁樵分別,梁玉為掩尷尬,故意將臉扭到一邊,悄悄掀開了車簾的一角往外打量。


  進京城與進縣城的程序沒有絲毫的分別,第一輛車裡還是坐著那麼些人。與當初不同的是,當梁玉往外看的時候,梁滿倉、南氏、梁大郎也都忍不住將頭湊了過來。車窗小小的一角,擠了四顆腦袋,一看之下,四人都驚呆了!


  他們被京師的繁華震懾住了!且不說那高大的城牆,抬起頭往上看,要按住帽子才行。大道筆直,路邊植槐,槐樹都有些年頭了,顯得格外的粗壯。路邊的坊牆整齊而、凝重,大街上,車馬人群川流不息。


  進縣城是傍晚,進京城卻正好是白天,日光下一切都看得那麼的清楚。梁玉用心看了一下街上行人的衣著,五顏六色,貧富都有,衣衫與小縣城裡有著明顯的差別。自家身上的衣服還是張縣令給準備的,與京城的衣著比起來,也顯得村氣了。側耳聽聽,路上東南西北的口音都有,更多的還是官話。街上漂亮的姑娘小夥子都比別處的多些。


  煙柳繁華地,溫柔富貴鄉。


  梁玉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些,話也忘了講。


  過不太久,梁家十幾口人被幾輛馬車拉到了一座坊門前。梁玉將車簾掀得更大些,看到了上面三個字「永樂坊」。梁玉背下了袁樵給的地址,袁樵住的地方叫「永興坊」。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很明顯她家跟袁樵家是不挨著住的。梁玉心裡小有失望,旋即打起精神來:都在京城了,還缺見面的機會嗎?


  進了坊內,裡面也是整齊乾淨,車隊拐了兩下,便到了「梁府」了。


  南氏從車裡往外看,瞅一眼便念一聲佛:「有多大的門就有多大的屋,哪能想到這輩子能享到這樣的福哩。」


  南氏所言不假,這處宅子看起來甚至不比縣衙的住所差。梁玉肚裡有了點墨水,給這宅子下了個評語——畢竟天子腳下,很有富貴氣象。


  一家人進了宅子里,又是一陣驚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好了。梁家是鄉下人,鄉間有的是空地,房子卻不能隨意蓋。一則有規定,平頭百姓的房屋規模是什麼樣子的不可以違規,不能比官員貴人還顯大氣。二則也是財力有限,蓋不起。


  梁家的曬穀場比這裡的庭院寬闊得多,若論房間的數量,房屋的規模,以及材質、鋪設,沒人敢拿梁家的破土屋與這處京城「豪宅」相比。


  從梁滿倉往下,都震住了。包括梁玉。在此之前,她見過的最好的宅子就是縣衙的客所,那裡與這處「梁府」相比,也顯得寒酸得緊。在縣衙的時候,人人心裡沒底,到了京城,聽說這是自己家,頓時解放了,眼珠子滴溜亂轉,恨不能拿眼睛把這宅子給裝進去。人人心裡琢著這宅子該怎麼分、誰住哪間房。


  陸誼等人還要復命,只簡單說了幾句:「這些奴婢都是賜與府上的,東宮賜予金帛,後面還有幾匹馬,是司空所賜。諸位暫且不要出門,明日會有人來教授禮儀。」


  梁滿倉儘力認真聽了,拍胸脯保證:「郎君放心!我們在家等著他們來。」


  等陸誼等人一走,梁滿倉也壓抑不住興奮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宅子前前後後都巡了一遍,接著在前面正廳里坐下了,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作為一個合格的守財奴,他要第一時間掌握自己的財產。妻女兒孫,一個不少,很好。帶來的行李也都讓兒子們擔在正廳中央眼皮子底下放著了,很好。


  然後就是奴婢了。


  奴婢!多麼新鮮的詞啊!窮人家過不下去的時候把兒女賣做奴婢的就有,自家使奴婢?是夢裡才有的事。梁家從來沒有過使喚丫頭,梁滿倉的新年願望是能雇幾個短工幫忙收麥子。現在不但有使女,還有門房,還有車夫,還有廚娘!點一點,一共十個人呢!梁滿倉一眼掃過去,也不知道要訓什麼話好,清清嗓子說出一句:「你們都是做什麼的?」


  打頭一個中年男子看來很機靈,主動上前做了自我介紹,且介紹了各人的司職。梁滿倉順坡下驢,問道:「你是管事的?」


  「是。」


  「叫他們先打掃屋子吧,都安頓下來。」梁滿倉說完,又頓住了,他從來沒有吩咐過僕人幹事,一時不知從哪裡說起為好。過了好一陣兒,到年幼的孫子捱不住,不舒服得要哭出來,梁滿倉才說出了下一句:「咱晚飯吃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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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是奴婢們做的,幾十天以來,梁家也習慣了「飯來張口」的日子。常年半飢半飽的孩子們也被喂得口刁了一些,甚至覺得「新家」的伙食沒有路上好,不停的哼唧。隨即在梁滿倉的一道眼刀之下,腦袋上被母親們捏緊了筷子狠狠地抽到靜音。


  一頓晚飯吃完,梁滿倉親自安排了住處——他與南氏當然是住正房正院的,一、二、四、五有妻有子的兒子們,各人帶孩子一個小院,六、八、九三個還未娶親的兒子合住一院。唯有梁玉,被他安排在了自己院子西邊的那個小院里。


  西小院與正院有一道拱門相連,小院往前還有一道門,梁滿倉巡視的時候就有了安排。吃完了飯便下令:「老大、老二,你們倆帶他們兩個(指了兩個年輕的男僕)把那牆根那點磚拿來,和點黃泥,把那道門給我砌死了!」


  這樣,西小院就只有一個進出的通道,出了院門就是正院。然後,梁滿倉又對西小院進行了布置,女兒小院正屋,這個沒問題,小院東屋,梁滿倉命令兩個兒子把全家的金銀細軟都搬進去。


  謎底揭曉,西小院是他心裡的庫房,梁玉就是那個看倉庫兼管賬的。別人家賬房在宅院前半部、門房的後面,他家就關自己家後院。


  處理完這些,梁滿倉才對奴婢的使用有了一點心得。南氏為他生了這許多兒女,是需要獎勵的,更兼梁才人是南氏親生的,於是分得一個小丫環伺候。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不管是看倉庫的,還是別的什麼,都自己照顧自己。想要有人伺候,那是不可能的——「不用自己做飯、掃地、紡線織布已經夠好了,還想要奴婢伺候?你們咋不上天呢?」


  其他九個奴婢各有職司,或做飯燒水,或洒掃木工,只聽梁滿倉的話,別人支使不動。


  非常滿意自己的決定之後,梁滿倉拍拍手,問梁玉:「玉啊,我咋聽說在這兒吃飯都要買菜買米哩?」


  這是那位新上任的王管家告訴梁滿倉的,梁滿倉對此大為不滿!

  梁玉知道他問的是什麼,答道:「住城裡,他們自家不種地的。」


  「那哪成?!明天早點起,我看那些破花白佔地方,咱自己動手,鏟了,都種菜!哎喲,還得買二畝田……」梁滿倉的腦筋又動到了奴婢們身上,男僕都還算強壯,可以用來耕作,能省好幾個僱工。


  王管家聽得目瞪口呆——親天,這是一群什麼人吶?!說好的貴戚呢?!


  「貴戚」全家上下沒人覺得梁滿倉說得有什麼不對。京城米貴,自家種點吃,有啥不對嗎?沒毛病啊!梁玉道:「就看到一柄鋤頭,兩把鍬,怕不夠使。鋤頭還小,不大好用。」她大概知道點城裡人怎麼生活的,卻又不覺得在自家整塊空地種點小菜省菜錢不對。如果不是做活太累,她甚至打算在吳裁縫的院子里種兩壟蘿蔔的來著。


  王管家要瘋了——住口!那是花鋤啊!

  梁滿倉還在感嘆:「是吶!這京城裡房子比咱家的大,可旁的都小,飯碗都小!」


  王管家並不想說話,他怕開口就砸了自己的飯碗。只盼這一家能有一個明白人,能勸一勸這對「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父女。


  好容易梁大郎說話了,卻是給了王管家致命一擊:「咱自己也能做,我看有斧頭、有木頭,咱自己動手修一修。等開春就能種啦,還得去集上看看,有沒有賣種子的。我看這前前後後,把那邊地上鋪的磚石揭了,還能整出幾分地來。」


  【他們是當真的?!天吶!就沒有人想過教教這一家人嗎?!】王管家真是無言以對。


  有的,無論陸誼等三人還是袁樵,都想過要教的。然而他們教的是官話,是禮儀,是讀書,袁樵連京城世家的概況都給梁玉說了,可誰也沒想到他們會在賜宅里種菜!更不要提教他們怎麼管家了。種菜這樣的事情是這四個人平生從未見聞過的,當然無從談起。


  到了晚間,王管家試圖向梁滿倉解釋,京城富貴人家沒這樣的:「恐怕要為人恥笑的。」


  梁滿倉依然不聽,用帶著濃濃口音的官話道:「他們愛笑不笑!我吃到肚裡自己知道飽就行啦!」老子還有一個閨女要發嫁,三個兒子沒娶妻,就算這四件事都辦完了,孫子孫女也長大了,也要錢,再來七個兒子,家產哪夠分的?!能省一點是一點!你懂個屁!


  王管家完敗在無法溝通上。


  ————————————


  在「你懂個屁」的思想指導之下,梁滿倉我行我素。第二天有禮部的兩個小官在蕭度的帶領下來教禮儀,梁滿倉還處於一種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情緒之中。


  蕭度進門就驚了——這挖地三尺是要做什麼?

  時值冬日,除了梅花等少數幾樣,百花是凋零的。那你也不能因為人家冬天不開花就都刨了啊!!!蕭度道:「梁翁,這些等春夏還是會開花的,很……好看。」


  梁滿倉一臉誠懇:「知道,知道,蕭郎君,誰不知道花兒好看呀?可它不頂飽呀!」


  蕭度額上青筋跳了兩跳,他想起來梁玉也說過,你好看,也當不了我們的飯。親生的!真是親生的!


  蕭度閉了閉眼睛,壓下了對牛彈琴的火氣:「刨就刨了吧,攤院子里做什麼呢?這兩位是禮部的官員,來教府上禮儀的,您這一弄,可怎麼好?」


  兩位禮部的官員一姓曲、一姓吳,官職都不高,出身也不算高,見蕭度依舊和藹都感嘆,蕭郎真是好修養!也對自己即將面臨的難題有了充分的認知。


  梁滿倉很好說話地:「早起才刨的,晒乾了還能省點柴火。我叫他們都耙到那個院兒里曬,咱就在這兒學?」


  蕭度忍了一忍,忍住了,他想起了父親蕭司空的話——「村氣就村氣,你還想將他們調-教成聖人嗎?教不成,不如令其保有本色。能耐小好啊,眼睛就只盯著眼前那片地方好啊,他惹不出大禍來。這不就是我們的目的嗎?」


  帶著這個想法,蕭度忍了,客客氣氣地讓禮部官員教禮。這是蕭司空等人的暗箱操作了,原本梁家人應該被帶到禮部專門學禮儀的地方去,考慮到梁家的現狀,還是別拉到那麼公開的地方去給太子丟人現眼了。這兩個禮部的小官,也都是蕭司空能捏得住的人。


  禮部兩個官員抱定了與無賴打交道的心思,送走了蕭度之後,風蕭蕭兮地準備上課。


  出乎意料的順利!

  首先是極安靜,梁滿倉發了話,全家都老老實實的學。男一起、女一起,次序分明,令禮部官員舒心了不少。其次是認真,學寫字還有梁九崩潰,學禮儀沒一個鬧事的。最後是梁玉,一遍學會。梁滿倉便央教婦人行禮的曲姓官員:「我這閨女學得快,您就只管教了她。她學完了,還得去廚房看著做飯呢。」


  廚房沒人看著,梁滿倉不放心,怕廚子偷嘴。梁玉既然學得快,就沒必要窩在這裡浪費人力了。


  曲姓官員幾乎要仰天長嘯。好在梁玉學得快,他教的也順心。禮儀要學十五天,多半時間是用來演練純熟。梁玉既一遍就會,第二天就真蹲廚房去了。


  這個時候她就很慶幸了——幸虧路上家裡人都學了一點,不至於在京城裡連別人說什麼都聽不懂,全靠她一個人翻譯。然後她就可以將王管家私下找來,問一個問題:「要給一個出身好的先生送謝禮,得是個什麼數?」


  王管事一臉菜色:「小娘子要送給什麼先生?外面那兩位,各十匹絹就差不離了。其實昨天就該給的,小人不敢說,怕老翁……」


  「咳咳,」梁玉咳嗽了一聲,「我爹是會過日子了點兒,不過呀,該花的他還是會花的。應該是打算學完再給的。」


  王管事道:「何如先給了呢?他們這些日子會教得更盡心的。」


  「好。我對他講。你還沒說呢,要是身份些的,得多少?」


  「那得看有多高,身家又有多少了?高門大姓的,怎麼也要百匹起呀。」


  梁玉的臉也綠了,綠得跟王管事一個色兒:「啥?」就她爹那個摳樣兒,能出到百匹嗎?!殺了他都不會出的!再說了,現在堆東屋裡那些布,也不過二百的樣子,一下去一半?梁玉也知道這口張得太大了。


  這事咋辦?


  晚間,梁玉硬著頭皮向梁滿倉提起了這件事。她不確定,袁樵在梁滿倉心裡值不值一百匹絹。梁滿倉一輩子沒見過現在東屋裡堆的那些錢,一時之間根本拿不出主意來怎麼花,就只剩一個心思——買田置地!那是子孫本,是要傳下去的,他捨得嗎?

  梁滿倉當然捨不得!猶豫著問:「玉啊,真得這麼多?要不咱就不理這小先生,咱家這樣,哪攀得上那樣的朋友呢?咱不是說好的嗎?就老老實實的,實誠些。」


  「那也得謝謝人家吧?」提到要出百匹以上的絹帛,梁玉也十分氣弱。要小塊金子,她敢開口,現在這一大筆,她也為難。


  最後,梁滿倉給了個腰斬再砍頭的價:「四十行不?還有另兩位郎君一人十匹呢!再多,你要你老子的命算了!真得十匹?八匹成不?」


  對梁家來說,那不算少了!

  梁玉猶豫了一下,道:「行吧!另兩位郎君那兒,八匹都出了,還在乎兩匹?小先生那得叫大哥跟我一塊兒去,還得再雇個車。」沒錯,「梁府」是有車馬和馬夫的,車只有一輛,馬兩匹,馬夫一個。要馱貨就得再雇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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