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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陰差陽錯

  此為防盜章


  但是!能說出這一篇話來的小姑娘, 就是不可以忽視的了。蕭度敏銳地嗅到了這其中的意義。梁玉統共不過說了那麼幾段話, 加起來幾百個字,卻是條理分明、層次清楚,層層鋪墊, 最後直指核心。完全可以視作梁氏的宣言書,無論這些是不是梁滿倉借女兒的口說出來的。甚至如果只是小姑娘的條理的抗議, 它也代表了現在梁氏最有可能的反應。


  蕭度認為自己必須認真考慮,並且提醒父親注意一下對梁氏的安排。眼下菜刀是收不成了, 人都走遠了,只給他留下背影。況且,這篇話說出來,收不收刀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與梁氏達成一個協議,就算再給她十把刀, 也不用擔心她用這刀辦出格的事。


  是的!是他的錯, 他本就應該與梁氏劃下一個道道來,確定彼此的立場。是他過於自信、過於自傲, 擅自就決定了梁氏的角色,引來了梁氏的反彈。知錯就要改,必須立即修正。


  再去信京中請示蕭范也來不及了, 蕭度已經有了腹稿,但是此次主官是陸誼, 他還得走一個過場, 不能讓陸誼覺得自己凡事都自作主張。


  目送梁玉去上課, 蕭度也離開甲板去找陸、朱二人。


  如此這般一講,陸誼也摩頭:「梁氏還真出人物了?那你看究竟是小娘子自己的意思,還是有梁翁的手筆在內?」


  朱寂心煩得緊,本以為是一趟出門遊玩兼混資歷以及與東宮搭個橋的差使,不想卻出了這許多操心的變故。他不耐煩地道:「管是誰?這一家,傻的讓人生氣,聰明一點的更讓人生氣。恐怕於東宮無益!」


  蕭度道:「不要說氣話,且看眼下。七哥,誰的手筆都沒有關係,要緊的是說的話是在理的。咱們得將這事處置妥當。七哥的意思呢?」


  陸誼哀嘆道:「你我這幾天,想的不就是如今令梁氏能夠不那麼愚昧嗎?現在梁氏有明白的人,不是很好?」


  蕭度若有所思:「梁氏也沒有根基,明白一點是好。」不至於爭權,想爭也爭不了。再者太子地位不穩,梁才人無寵,梁氏也爭不起權來。再能幹,也只是為人家的事業添磚加瓦。


  陸誼道:「既然這樣,就要讓梁翁知道。」


  蕭度笑道:「事因小娘子而起,就安撫一下小娘子嘛。」


  三人都不小氣,送了金帛來,說是給梁玉壓驚,並且絕口不提菜刀的事。這邊不提,梁家父女心裡就有數了,梁滿倉將金帛一收,鎖在自己床下的柜子里,讓梁玉照舊去上課——不許再耍菜刀了。


  陸誼也與梁滿倉開誠布公地談了一回,這次就直接指出來,我們是要跟危害太子的人頂牛的,梁家現在這個樣子進京,什麼用也不頂。除了干農活啥都不會的人,能指望你們幹什麼?而且進京一準會被笑話的,請做好準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還有些想害太子的人,指不定就會從梁家下手,也請做好準備。您閨女生了太子,但是太子有嫡母,請擺正自己的位置。再蠢下去,又不讓別人管,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這個你就不用準備了,死都死了,一了百了,省心。


  梁滿倉心說,你們仨心裡不定笑話我們多少回了。有人會害自家,那就不好啦,最終結論,還得把兒孫們按著頭讀書。不但兒孫讀書,梁滿倉自己也開始認字,他拉不下臉跟兒孫一起上課,就讓閨女給他補課。頭天晚飯後,梁給他寫一句千字文,四個字,他就顛來倒去的念。不但自己念,將沒去上課的幾個兒子也叫了來:「又不用做活計,也不過是懶在那裡長霉,都跟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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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不快不慢的過著,梁家與使者客客氣氣當無事發生,袁樵卻不能當無事發生。


  無他,梁九郎真不是塊讀書的材料。有親爹的死命令,有妹子持刀監視,他也想踏踏實實的學,可實在是學不進去。比較起來,無論是梁六這些叔叔輩的,還是梁玉的侄子們,學得有快有慢,總體不算太快,也都能硬著頭皮啃下去。


  只有梁九,他崩潰了。一母同胞,梁玉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過目不忘,梁九,用梁滿倉的話說是「擱爪就忘」。天賦這東西,真是老天爺賞飯吃,順手點一下,點不著的你乾瞪眼也瞪不來。連偷偷學字的梁滿倉都識了幾十個字了,梁九的腦袋裡還是空空如也,彷彿南氏生他的時候在他脖子上生的不是一個人頭,而是一個篩勺。


  重壓之下,他又忍了十天。一旬!一點效果也沒有,他的功課還是被一個「地」字攔著,無法進行下去。


  這回他連乾嚎打滾都省了,直接將自己裹在被子里挺屍,恨不得立時斃命免受這等折磨。梁滿倉是想再打他一頓的,然而梁九郎是擺出了寧願被打死的架式。梁滿倉想了想,養這麼大個子了,打死不划算,只好舍下老臉向袁樵討情:「他是真箇學不下去。天生的賤命吶!」


  袁樵看在梁玉的面子上,問梁滿倉:「進京之後令郎總不能真去耕田吧?梁翁要先想一想怎麼安置他。」


  梁滿倉老臉通紅,極謙卑地問:「咳咳,先生,有啥指點不?」


  袁樵道:「我不知聖上有何安排,如何能有主意?梁翁看聖上旨意謹慎行事便是了。」他與梁滿倉兩個格格不入,站在一起都覺彆扭。話說完了,很有默契的互相道別。


  梁滿倉一身彆扭,越想越不大對勁,索性叫了女兒來:「玉啊,你先生還說過啥?」


  梁玉謹慎地問:「您說啥事哩?」


  梁滿倉道:「我是想啊,咱啥都不知道,這陸郎君他們現在待咱們客氣了,可也不大管咱們了。我這心裡呀,沒個底,想來想去,就只有這袁先生能問啦。你去問問去。」


  自己要擺明車馬扯旗單幹的,別人當然不會再多管。梁滿倉是旗扯出來了,架子沒搭出來,沒個幫手了。既然主意是閨女出的,出了事兒她得兜著。


  梁玉想了想,道:「行,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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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覺得,自己跟袁樵也是有點默契的,就像之前與吳裁縫一樣。袁樵用不著她養老送終,但是師生之間還算是比較親近的,袁樵看樣子也該是樂意為她解惑的。這就欠了袁樵的情,現在她也沒啥好報答的,只好等活出個人樣來再還了。


  又是一天活猴放風的時候,梁玉施施然往袁樵桌案走去,袁樵才起身想活動活動筋骨,一看她過來,便不想出艙透氣了。梁玉心道,果然先生是樂意為我解惑的。


  豈料她往前走,袁樵卻往後退,連退了三步,目光落在了她的左袖上,問道:「刀,還帶著呢?」


  梁玉一怔,飛快地抽出菜刀,使刀背對著袁樵:「別怕,我不動你。」


  【聽起來怪怪的。】袁樵馬上說:「我沒怕!」覺得聲音太大彷彿心虛,感覺更怪了,又降低了聲音,「你是怎麼帶著的?」說著又瞄了一眼菜刀,不太大,顏色烏沉沉的。這是他此生見過的第一把菜刀,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把。


  梁玉笑道:「袖子寬嘛,我做了個扣兒。」


  窮的時候都是穿的窄袖短衣,布能省一寸是一寸。被接進縣衙換衣服開始,衣料的使用就闊氣了起來。襖是皮襖,外面還罩件大氅,襖袖窄而氅寬,就在這兩者之間,她割了兩道皮子、拗了點鐵片,動手做了個小機關,把菜刀就擱那兒了。


  袁樵驚異地道:「你自己做的?」


  「當然啦,您別不信,我們莊戶人家,什麼都是自己動手。除了繡花針和菜頭鋤頭,這些得找鐵匠,或者問人買,旁的但凡是針線衣裳、木工活計,粗淺的石匠活計,都是自家做的。我家蓋房都不用別人,我娘供的菩薩都是我畫。」


  袁樵梗了一下,匆忙點點頭:「你,先收起來吧。」


  梁玉利落地將刀收了回去,袁樵又看了一眼她的袖子,梁玉將左手往後一別,看得袁樵一陣心驚,就怕菜刀傷了她。梁玉還記著自己的任務,湊前一步先起了個頭:「我還在想先生要什麼時候問呢,既然問了……」


  靠得太近了!袁樵有點慌:「啊啊,問了。」


  「那……先生看我得怎麼辦呢?」


  「呃?」


  梁玉帶點抱怨的將自己與蕭度的衝突簡單說了:「我這是不是將他得罪得狠了?」


  袁樵大吃一驚,雖沒有蕭度剖析得那般分明,他也聽出這裡面味道不對。想了一下才說:「那府上須要早作打算,要有自己的打算。」


  就等著這句話呢,梁玉又湊近了一點,聲音壓得更低了一點:「先生就再教教我吧。兩眼一抹黑,只有先生可以依靠了。」


  袁樵僵硬得像塊被烘熱了的石頭,垂下眼就能俯視到梁玉側頰與鬢邊的細發。


  【摸一下一定很暖很軟。】袁樵心思正亂飛,念頭才動,手卻像灌了鉛,一下子整個人如墜冰窖。


  【我在想什麼?!我現在做她的老師!仗著為師的身份,就行輕薄之事,這絕不是值得炫耀的風雅□□,是無恥!師道尊嚴四個字都餵了狗了嗎?】袁樵知道,自己如果現在伸手就能摸到她的頭頂,就能知道那觸感,梁玉是絕不會反對,甚至因為他是「先生」而覺得此事就該如此。但是不行!他感謝自己及時清醒過來。


  袁樵對自己說,【她信你,是因為你是她先生。她帶著信任來聽你說的每一個字,你得做個人!你可做個人吧!門第有差,你能給她一個將來么?不能就管住自己的手吧。】


  袁樵想哭,還是忍住了。


  「各有各的做法,你得想好,自己要什麼,自己算什麼,又要與什麼人相處,」袁樵竭力讓自己冷漠起來,「誰也不能教你每一件事,得學會自己想。要是對你,我會說,多讀經史!一定要讀經史!去把外戚傳嚼爛了!」


  梁玉從未見過這麼嚴肅的袁樵,心裡沒來由有點慌,胡亂點頭:「自己想,弄明白,經史,外戚傳,記住了。」


  袁樵無心講下去,保持住了冷漠的外表,釋放了活猴們。在梁玉不解的目光中,舉止從容、內心狼狽地回到了自己的船上,坐在榻上將臉埋在雙掌中,直到楊氏來尋她。


  楊氏一個寡婦,只有這一個兒子,關切得緊:「佛奴,你怎麼了?」


  小名佛奴的袁樵狠狠搓了把臉,站起來又是那個淡漠疏離的公子了:「快到京城了,在想些事情。」將楊氏扶到榻邊坐下,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開箱取出一柄短刀來,貼著楊氏的胳膊比了一下。


  楊氏奇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就看看,」梁玉現在比楊氏矮點,這刀長短合適,袁樵滿意地點點頭,轉移了話題,「阿娘看,上岸之後,咱們還與陸七他們一道走嗎?」


  老天兜頭砸了個大餡餅,還是肉餡的!


  梁玉懵了,梁家全懵了。


  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他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一輩子土裡刨食,常年只能每餐八分飽,青菜豆腐保平安。今天所見,已是平生所想都沒想過的繁華了,他們連馬車裡的擺設都說不出個幺二來。


  他們當然知道原本的太子死了,也知道要有新太子,可於他們而言,立太子的意義只有一個——立了新太子能減點稅,今年過年能多吃一點肉了。


  梁家人到底不是傻子,蕭度說的也還是人話,梁玉解釋完了,他們兩下印證,沒錯!就是這樣!還能進京城享福了!頓時,都醒過味兒來,十幾張臉,彷彿春天的花園,漸次開了花。


  這是要上天了!


  這年頭,人分三六九等不假,有名望的人家幾十代幾百年的高居人上不假,皇帝有皇后,梁家大姐哪怕生了太子,也沒個「扶正」的說法。但是!比起依舊刨食、見了里正都要陪小心,那是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梁玉很開心!給吳裁縫做了幾個月的徒弟,她早有了一份野心——學成了手藝,自己要開個裁縫鋪,開得大大的、多收幾個徒弟,用心經營,多掙了錢買田宅,雇幾個人做活,好叫父母不用再下地了。


  她是家裡最小的孩子,父母生了九男三女,她今年十三歲,父母卻都五十多了。她很怕父母壽數早盡,自己不能讓父母多過幾天好日子。現在好了,雖然不是自己供養的,可父母、尤其是親娘能少受點罪,她還是很高興的。


  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南氏,心道,這下娘也不用起五更睡半夜紡線織布了。卻發現南氏很不對勁。南氏只是不停的喃喃自語:「我的大娘還活著,我的大娘還活著。」


  梁玉一股歡欣之意登時被兜頭一瓢涼水澆滅。


  梁玉又一份野心,少女心事就無法在她心裡佔據位置,心思都用來琢磨怎麼置產了。今時不同往日,生計無憂,心思也細膩了起來。少女的憂思升起,想到十幾年來南氏念叨「你大姐」時的神情,歡喜的心也冷了下來。


  本該是盼著人能活著回來就好,現今又為自己沾光而歡喜,竟沒想到大姐過得好不好。想要人前顯貴,必得人後受累,她在師傅面前露臉,除了自己聰明,也是比旁的小娘子多做許多活計換來的。


  【大姐找著了,娘能放心了,我以後能睡個懶覺了。】梁玉想,【是件好事兒。】


  梁家人人心裡一本賬,歡喜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陸誼包容地看著這些鄉民,朱寂索性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連同蕭度,三人將梁家的反應都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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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縣令坐不住了,原本他是陪客。陸誼等人過來的時候,只讓他準備,可沒有告訴他這些。此時拱起手來,不知是該恭喜梁家好,還是先跟陸誼等人商量好,隱隱有些怪這三人:這樣的好事,為何不先告訴我?我也好辦事不是?

  好在梁家鄉下人,準備賀禮也不用太費心,有金帛即可,張縣令還怕太雅緻的禮物梁家不識貨呢!

  陸誼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稍後再談,這會兒他們三個都看出來了,這梁家,除了一個小姑娘,沒一個能順順噹噹聽懂官話正音的,更不要提講官話了!事情,麻煩了。


  他們三個奉命而來,為的就是觀察梁家為人,據此想出對策,好叫梁氏不致為政敵利用而對太子不利。原以為梁家會是「乾淨整潔、識文懂禮的普通人家」,現在一看,心涼了一半。人話都聽不懂,這要費的心,可就多了。陸誼頗為惆悵。


  朱寂已經想吐了,那邊那個黑黃臉龐的年輕婦人,將一塊肥肉挾入口中,嚼碎了吐出來往兒子嘴裡喂!

  噁心!


  朱寂轉過頭去,真的掩住了口,並且發誓以後連五花肉也不吃了。


  蕭度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從此地到京城,走得再慢,二十天也能到了。二十天的路途,讓這些人脫胎換骨,除非來個神仙。


  時間不等人!如今京城的形勢實在稱不上好,讓他們就這樣進京,必會給太子惹麻煩,會壞了大事的。


  太子的地位並不穩。


  梁氏「更衣」之前,蕭度等人便將馬縣丞、里正,與衙里一個女兒恰巧與梁玉一同做學徒的雜役召了來,細問過梁家的風評。馬縣丞說的是,梁家人丁興旺,所以看起來鄉里都不敢欺負他們家。里正說的是,梁滿倉就是個鐵公雞,死摳錢。雜役則言,梁家女兒小小年紀已初具潑婦的規模,曾經提刀追砍了自己親六哥八條街,仗著熟悉地勢,將親哥哥堵在巷子里,一刀砍過去,剁掉了半邊頭髮。


  再翻這一家戶籍,名字從梁滿倉到梁有財……


  橫、窮、摳、潑,愛財,還聽不懂人話,哪怕是皇帝的親舅舅,也是個招御史的命。何況一個搖搖欲墜的太子?


  蕭度不抱希望地問梁玉:「你們府上,可曾延請西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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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臉上燒了起來,沒想到蕭度會直接對自己講話。朱寂「嗤」一聲嘲笑,梁玉臉上更紅了,聽蕭度又問了一遍,忙搖頭,試圖用官話回說:「沒有的。」那得多少穀子?連湊到私塾里聽,都不可能的,得幹活呢,哪有那閑功夫?

  朱寂大大地嘆了口氣:「十九郎,要我說,你先別費這個心了,先把禮儀教了吧。面聖總要有個樣子的。」他雖是個輕浮少年,也看出來了,全家最有可能拿得出手的是這個小姑娘,就這姑娘,還是個潑婦的好苗子。


  蕭度不理他,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梁玉從中做翻譯。問得差不多了,陸誼忽然起身,笑道:「我們在這裡,怕諸位也不自在,酒肉盡有,諸位只管盡興,後天咱們便啟程。」說完,也示意梁玉給傳話,然後拔腳就走。


  梁玉的臉又紅了,這回是氣的。陸誼長相頗佳,然而輕蔑的態度雖不如朱寂明顯,也是裝出來的禮貌、骨子裡的冷漠。


  這趟上京的路不好走,到京城后的日子也未必就好過了。這三人說是出身高貴,可她外甥已經是太子了,他們還這樣的不加掩飾,可見她外甥、她姐姐的處境並不好。


  【王八蛋,咱們走著瞧!我一定要活出個人樣子來!】梁玉低下了頭,暗暗發誓。


  兄妹二人回答都有點含糊,梁滿倉看一眼兒女,又把車簾撩開了往裡探了探頭,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暗自嘀咕:咋一點回頭禮也沒呢?

  便說女兒:「書也不討兩本來。」


  梁玉打起精神,她發現父親今天尤其的不滿,估摸著是因為出的帛太多,答道:「我和大哥開了眼了呢。是吧?大哥?」


  梁大郎飄著點了點頭,一改沉默的習慣,對梁滿倉道:「阿爹,貴人就是貴人,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梁滿倉擺擺手:「行了行了,先吃飯。」


  梁家的伙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在縣衙、跟著陸誼等人,吃飯是不用自己花錢的,全家甩開了腮幫子拚命吃個肚皮溜圓,到了「自己家」一應用度都得是自己花錢,梁滿倉的舊習性又回來了。主人家的肉食減到了兩天一頓,僕人們的肉食他已經給停了,且很有理由「又不幹力氣活,要吃那麼好做什麼?」


  今天的飯桌上,有孫輩以哼唧哭扭不肯吃來抗議。梁滿倉心氣正不順,冷冷地垂下了眼:「還是不餓!我看小崽子們就是吃太撐了!餓他三天,我看他吃糠都香!」


  嚇得四嫂惡狠狠把兒子扯到身邊,恐嚇:「你再鬧,狼來把你叼了吃了!」


  一家人戰戰兢兢吃完了一餐飯,梁滿倉咳嗽一聲:「都早點睡!別他娘的點燈熬油的!你們點的都是老子的血!老大,跟我來。」


  梁大郎急忙站起來,跟梁滿倉回了正院,南氏也慢慢起身,扶著使女回去了。梁玉幾個哥哥打哈欠、咳嗽的都有,懶洋洋各自回屋,一天演禮,比鋤地都讓人焦躁。嫂子們還不能很快的離開,碗筷如今不用她們收拾了,她們卻得收拾好孩子。


  大嫂趁機問梁玉:「玉啊,今天出了啥事?爹咋脾氣又上來了哩?」梁大嫂娘家姓南,是婆婆的娘家堂侄女,親上做親,與梁玉還是表姐妹。她嫁過來的時候早,梁玉小時候她還奶過,兩人說話也就沒那麼講究。


  梁玉道:「我還想問大嫂呢,今天家裡沒啥事吧?」父親這態度變得非常奇怪了,她就猜是她離家的這段時間出了什麼事兒。


  大嫂搖搖頭:「一天凈學磕頭走路說話了,能有啥事哩?咱只跟阿家一道學,不知道他們男人那裡有啥事。」


  其餘幾個嫂子都站住了,想聽她們說的什麼,又忍不住,七嘴八舌跟梁玉抱怨。


  二嫂說:「有啥事也不對,咱這不是到京城了嗎?咋吃的一天比一天差哩?」


  四嫂接著說:「一路上不是好好的嗎?咋晚上燈也不叫點了呢?」


  五嫂問出了一句梁玉能回答的話:「是沒人管咱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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