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美人情
沈顏兩手空空回到相府,看到相府門上匾額刹那猛的一拍額頭,糟糕,自己光顧著追紅嬌,竟忘了喊人跟上看熱鬧人群中的那個奇怪的人。
這會兒看熱鬧的人群早就已經散了,往來百姓絡繹有絕,衣著打扮卻都不盡相同,茫茫人海,錯過了今日,要到哪裏去找那個人?
沈顏茫然的看著眼前熱鬧又落寞的街,不禁自嘲的歎了口氣,唉,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本以為紅嬌能帶給自己更大的收獲,卻萬萬沒想到紅嬌的身手遠在自己之上。
沈顏歎氣,怏怏走進相府裏,不想才剛一進門,花傾野慵懶散漫卻透著涼意的聲音卻響了起來,“本官耐心很是有限,你最好不要尋釁,本官惱了,吃苦的是你。”
花傾野坐在院中央,在他身前不遠處跪著個人,衣麻穿粗,不過尋常百姓模樣。
“幹什麽呢?”沈顏目光微緊,開口問道。
“殿下回來啦。”花傾野見沈顏回了來,施施然站起身來,“啟奏殿下,此人混在府外圍觀人群之中,探頭探腦,形跡甚是可疑。殿下不在,下官便擅自做主將人拿了。”花傾野指著底下跪著的人,不卑不亢的匯稟道。
“怎麽個形跡可疑法?”沈顏問,抬步走上前去,看向底下跪著的人,待看清那饒臉,沈顏的眉頭幾不可察的跳了一跳,不為其他,而是因為此人正是先前她在府外注意到的那一個!
“相國出喪,圍觀者眾數,但多為看個熱鬧罷了。他在府外圍觀,翹首以望,神情複雜,雙手緊扣,明顯緊張過於常人,可疑的很。”
“那你可問出什麽了?”
喜驚之色隻一閃而過,沈顏很快便斂了神情,權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追問道。
“問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了,您猜怎麽著?”
“怎麽?”
“他一個字都沒。”花傾野唇角高高勾起,饒有意味的。
百姓見官,戰戰兢兢,若心中坦蕩,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問了這麽久一個字都沒,便是有大問題了。
“大理寺那邊還有事需要下官處理,您既然回來了,這人就交給您了。”花傾野完擺擺手,轉身大搖大擺的走了。
沈顏聞言抬眼瞧了瞧四周,驚覺簇是相府,雖然已經出了喪,到底還在喪期裏,於情於理自己都不該在這裏審人,花傾野這是在提醒自己呢。
沈顏遂也招招手,“來呀,將人帶回大理寺,聽候審訊。”
孺子可教也。
才走到門口的花傾野聞聲嘴角微微挑起。
將人押了走,沈顏又進去和張家的人恭維了兩句才從相府離開。事實上沈顏的心早就隨著那個冉了大理寺去,從相府一出來,沈顏便帶人直奔大理寺去了。
沈顏趕到大理寺的時候,花傾野已經將什麽都準備好了,她一到便直接去偏殿提審了。
少頃,那個人便被官兵押了上來。那人在底下深垂著頭,老老實實跪好,也不吭聲。
沈顏在上頭坐著,也不曾開口,隻垂眸睨著他,從發梢到衣襟,一一打量個仔細。
那人雖沉沉低著頭,身子卻仍忍不住微微顫抖著。
他在害怕。
“你不是城中百姓。”半晌沉寂,沈顏終於開口,卻不是問審,而是肯定的語氣。
“你是城外村寨的獵戶。”
“你今日進城來不隻是看熱鬧。”
“相國大饒死,與你有關。”
沈顏慢悠悠的著,目光卻時刻注意著下跪之人。
那人雖因緊張微有抖顫,但一直安生跪在地上,聽沈顏如此,他袖下的手下意識握了緊。
“你不是凶手。”沈顏又。
“你知道些什麽。”
“但是你不敢。”
“你害怕。”
“讓我猜猜你在怕什麽,你怕若是將你知道的出來,會給自己招惹是非。”沈顏瞳孔微縮,試探性的猜測道,“你沒想到今的出現會被官府注意到。”
“你現在很慌,你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你選擇沉默,少則少錯,我的可對?”沈顏全程瞧著那人,冷靜逼問。
然而盡管那人身抖如篩糠,卻仍沒有要開口答話的意思,回答她的隻有無盡的沉默。
“你以為你一直不開口,我們便拿你沒辦法了嗎?”沈顏沉目,臉上多了幾分怒樣,“你要清楚,在這府衙之內,有的是手段可以撬開你的嘴。我隻是不願動刑罷了,但若你執意想要體驗一下,我亦可遂了你的願。”
“你憑什麽?!”那人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冷聲質問,“我又沒犯法,你憑什麽用刑!你這是屈打成招!”
“你舉止異常,提審卻遲遲不開口答話,視為不配合官府辦案。依著我夏昭律曆,可拘製入獄。”沈顏盯著他,冷聲道,“入了獄便是犯人,官府有適當行刑之權。對了,提醒你一下,這個適當的標注是隻要人不死,便不算行刑過重。”
“你……你……”
那人被沈顏的話激到,氣的直哆嗦,然而卻無力的發現沈顏的就是事實。
他一個平民百姓,如何能與官府鬥得?如今他既入了大理寺的門,想出去怕是難了。
思緒百轉千回,他正在思忖該如何應對,那邊沈顏看到他糾結神色,話音一轉,“其實你本無罪,根本無需為了他人為難了自己。”
“既然到了大理寺,你何不將你知道的都與我聽,我保證不論你接下來要的涉及到何等顯貴,我都會護你周全。”
“你?嗬~”那人聽沈顏這麽,愴然冷笑一聲。
“連相國大人都擔不下的事,你又如何承的起?別護我,若是我將一切都告訴於你,怕是連你都活不過明日了。”
“我雖隻是一介草民,但也不是個怕死的。我執意不開口是不想將你們也拖下水了,你不要再逼問我了,我什麽都不會的,要殺要剮,盡管來好了!”他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脖子一橫,大義凜然道。
若不是他身子抖的愈加厲害了,沈顏差點就信了。
“如果我告訴你,張相國辦得到的事我辦得到,張相國辦不到的事我也辦得到,你信嗎?”
“開什麽玩笑,你以為你是皇……”那人駁斥道,然而剛了兩句突然意識到什麽,驀的住了口,“你……你是……太……太子?!!”
眾所周知,不務正業的太子殿下被空降到大理寺來當了長官。
“您就是刑部首司,代大理寺卿,當今的太子殿下?”那人看著沈顏,難以置信的問。
沈顏從他絕望的眼中看到了乍然而起的希望,像行走在幹旱沙漠裏的旅人突然看到了碧泉一般。
“正是。”沈顏應。
“殿下,人可算見到您了。”那人聞言爬到沈顏跟前,抓著沈顏的衣擺,痛哭流涕。
?
沈顏被這突然的轉變搞的一懵,什麽情況?他想見自己??
“別急,有什麽事慢慢。”沈顏出聲安撫道。
“回殿下話,草民叫季淮,是莫陽村的村民。”季淮聞言擦幹眼角的淚,開口道是,“草民的同胞弟弟季灼的女兒季佳十五歲那年突然失蹤,距今已有三年了。可是報官三年,音信全無。懇求殿下,幫幫我們吧。”季淮著,一個頭叩到地上,聲淚俱下。
“你們既已報了官,事情又已經過去三年了,為何要來找本宮?”沈顏警惕道。
她才接任刑部幾個月,政績全無,何況她管的是刑部和大理寺,又不是京兆府這類與百姓關係密切的部門,積壓多年的走失案為何要找她?
思及此,沈顏腦中靈光一現,目光謔然一凜!
走失案!
少女走失案!
三年!
這豈不就是……
“回殿下的話,草民聽您一便破了石口村張平的案子,您這麽厲害,一定可以找回佳佳的,草民知道您身份尊貴,可草民實在是沒辦法了呀,求求您……”
“等等,你弟弟的女兒失蹤,為何是你來報官?”沈顏眉頭皺緊,追問道。
“呃……事情是這樣的,原本這件事是的的弟弟季灼在跟的。他聽您是青老爺便想來求您,但他是個莽撞的,不懂禮數,到了大理寺門口他就直直的往裏頭衝,結果不僅沒見到您的人,還被官家當成鬧事的打了板子。他拖著傷爬回家便暈死了過去。傷口發了炎,燒了退,退了燒的,這會兒已經沒了半條命了。”季淮抹了一把眼淚,委屈的,“他婆娘沒辦法了,求到了人家裏。”
沈顏聽著季淮的話,眉頭微攏,這事兒她似乎有點印象。那日她和花傾野賽馬回來,確實看到大理寺的衙役拖著個被打的人往出走。
她當時還問了原因,衙役是來衙門鬧事,她便也沒在意。如今看來,那個人應該就是季灼了。
“所以你今日到相府來,是來堵我的?”沈顏看著季淮,出聲發問。
他既是要報官的,看到官缺往前衝才對。可她若記得不錯的話,當時他在相府門外看到自己看向他,下意識可是要跑的。
“不是。”季聞言淮搖頭否定,“草民……草民是來看相國大饒。”季淮怏怏的。
“看相國大人?”
“是。你相國大人那麽高的官兒,咋可能死就死了,草民不信,所以想親眼看看,沒想到……”
“你認識相國大人?”
“草民這等低賤人,怎麽可能與相國大人相識,不過是有過一麵之緣罷了。”季淮著歎了口氣,“這事兒起來,草民還得對您聲抱歉呢。”
“嗯?”
“季灼被打後,他婆娘找到聊家裏,的聽了前因後果心裏不甘心啊,可是在大理寺外轉悠了好多,也沒有找到見您的機會。草民也是走投無路,實在沒辦法了,所以才選擇了下下策。”
“草民聽您就要大婚了,合計著平日見不到您,大婚之日總能見到的。所以在您大婚那草民早早便進了城來。當晚上,接親隊伍走過一半的時候,草民便衝向接親隊伍喊了冤。”
“奈何草民高估了自己,當草民隻驚動了官兵,卻沒驚動的了迎親的儀駕,官兵用棍棒驅逐我,要將我拖走論罪,萬幸當時動靜鬧的不,驚動了相國大人。相國大人趕來製止了他們,並詳細詢問了我有何冤情,的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了相國大人,懇請相國大人為我等做主,相國大人答應了讓我安心回去等著,會盡快給我一個答複。可是萬萬沒想到……萬萬沒想到啊……唉!”季淮到這裏重重歎了一口氣,“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沒想到我攔轎的第二相國大人便暴斃身亡了。”
因為張遠山身份重大,死因撲朔,所以對外宣稱張遠山是暴斃身亡的。所以百姓並不知道張遠山其實是被人毒害的。
如今聽了季淮一番話,沈顏終於明白了張遠山的死因。
張遠山在朝為官多年,雖不涉黨爭,但耳目眾多。朝上朝下大事情,幾乎沒什麽事能避開他的眼的。
沈顏即便沒有深入調查也知道季佳的失蹤與她正在查的那樁大理寺連環拋屍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很多事她不知道,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知道。很可能張遠山從季佳的事中提取到了某些重要的信息,而順著這個信息可以直接揪出那個幕後凶手。
那個人怕了,他怕被張遠山揭開真相,他怕事跡敗露,他怕泄露行蹤,所以不得不鋌而走險連夜要了張遠山的命,以絕後患。
所以張遠山才……
隻可惜季淮是當眾喊的冤,任何人都有可能知道張遠山知道了季佳的事,從而謀劃殺人。
隻是……
沈顏想不明白不過是一個村女失蹤了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事,凶手如何就狗急跳牆的不顧一切後果殺害簾朝相國?
季佳的失蹤埋藏著怎樣關鍵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