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我的辦法
沈顏費了好多唇舌才向花傾野解釋清楚叫花雞不是嘴裏叼著花燒的雞,而是泥巴裹著燒的雞。
花傾野聽明白了,轉頭看著排排躺的三隻雞,和沈顏一起笑,笑著笑著卻又哭喪著抱怨起來,“那你不早,早我還能歇息一會,我忙活了一上午,燒了足足三捆柴!”
花傾野蹲在灶台口對著三隻燒雞委屈抱怨,沈顏看著這樣的花傾野,同情心嘩啦啦泛濫了一地。
“好了好了,別委屈了,以後我不折騰你了還不成嗎。”沈顏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安慰道。
“當真?”花傾野聞言謔的抬頭,眸中閃閃,滿目繁星燦。
“當然,本太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沈顏拍拍胸脯鄭重應常玩也玩夠,鬧也鬧夠,氣也出的差不多了,該幹點正事了。
“算你還有點良心。”花傾野哼哼了聲。
“行了,不早了,該吃午飯了。”沈顏了句,轉身便要走,花傾野聽到午飯二字,嘻嘻一笑,抬手撿起一隻叫花雞遞給沈顏,“給!”
“啊,我不吃。”沈顏看著遞到手邊的叫花雞,笑著搖了搖頭。
“不吃你讓我烤!!”
花傾野聞言登時起了火氣,啪的一下將雞摔在地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沈顏。
“你做的東西我怎麽敢吃。”沈顏嗬嗬一笑,“不怕你哭,不怕你鬧,怕你下耗子藥。”
“耗子?藥?那是什麽?”花傾野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疑惑。
“就是老鼠藥,給老鼠看病的。”沈顏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森牙。
“你又不是老鼠,我放那玩意兒幹嘛!”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鬼知道那隻雞被烤熟之前都經曆了什麽,沒放耗子藥,一包瀉藥也夠她折騰的。沈顏心中腓腹。
“我沒胃口,你吃吧。”
“太子殿下不動口,下官怎麽敢先吃。”花傾野聞言哼哼一聲。
“你吃不吃?要吃快點吃,吃完好帶我去看最新發現的那具男屍去。”沈顏見花傾野沒有動口的意思,吆喝了聲。
“你要看屍體?”花傾野聞言詫異的看著沈顏。
“怎麽,屍體跑了?”沈顏見花傾野一臉震驚模樣,反問道。
“跑……你見過死成那樣的屍體還會跑的嗎?”花傾野翻了她一眼,“我隻是意外你竟然主動要求去看屍體,不容易啊。”
“哪那麽多廢話,你吃不吃,不吃帶路!”
“去那地兒之前還是不吃東西的好。”花傾野著當先踏出廚房的門,“走著。”
難怪上次自己都吐成那個樣了這貨卻麵色不改的,合著他去冰室之前都不吃飯的。
“你看屍體做什麽?”去冰室的路上,花傾野問。
“我有問題需要他告訴我答案。”
“你會驗屍?”花傾野詫異。
“不會。”沈顏答的幹脆。
“那你能看出什麽?”
“仵作會驗屍,可他們不知道什麽線索對破案有用。我不會驗屍,但我知道什麽線索是對破案是有用的。屍體身上有很多信息是不需要經驗的,憑著一雙肉眼就足夠了。”沈顏雙指在眼前晃了一晃。
二人話間,冰室已經到了。
冰室一如她上次來時的樣子,晦暗陰冷,混著潮氣。走過長長的階梯下到地下,冷氣混著屍臭一齊襲過來,嗆饒很。
冰室不是很大,隻夠存放十具屍體,所以一般隻將新發現的屍體停在冰室裏,以供仵作勘驗取證用。但是因為條件有限,屍體停放在冰室裏也還是會繼續腐爛,所以新發現的屍體也不會在冰室停的太久,一般仵作勘驗過屍體後,最多再停個三五日便要將屍體封棺下葬了。
花傾野帶她來到唯一一個被白布遮著的停屍案前停下,招了招手,立刻有衙役上前來。
“等下!”
衙役剛要掀苫布,沈顏一伸手,製止了衙役的動作,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四層綢緞做的粗製口罩給自己戴了上。
“你幹什麽?”花傾野見沈顏用奇怪的布條遮了半麵,不解的皺了皺眉。
“口罩,防毒的。”沈顏解釋了句,然後朝衙役擺了擺手,“掀吧。”
白布掀開,入目的是腐爛露骨的腮和兩個深陷的眼窩窩,脖子上的皮肉像皸裂的牆皮,一塊一塊的咧著瘮饒口子,顫巍巍的掛在骨頭上,肩頭胸口處血肉黑乎乎的堆了一灘,分不清是泥土還是爛肉。
盡管戴了口罩,沈顏還是聞到了撲麵而來的濃鬱黴腐屍臭味。胃中無糧,沈顏仍忍不住幹嘔了兩聲,“嘔~”
“你沒事兒吧?”
花傾野見沈顏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吐出來的樣子,猶豫了會,然後默默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行了,差不多得了,堂堂九尺……不對……堂堂六尺男兒吐成這德性,丟人不丟?”花傾野看著比自己矮了一頭的沈顏,有些扭捏的安慰。
“我沒事,沒事~”
腹內空空,沈顏扒下口罩隻幹嘔了一下,口罩拿開,劇烈屍腐味直衝進鼻子裏,沈顏隻覺得有刹那窒息,再之後便失去了嗅覺,胃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怎麽會爛成這個樣子?”
沈顏平複了翻覆胃腸,重新戴好口罩轉過身來看著案上腐屍問。
“許是掩埋屍體的地方地勢低窪,又積了雨水的緣故吧。”花傾野解釋著。
“不。”沈顏搖頭反駁,“不是。”
人死後機體組織的腐敗是由內而外的。因為機體的死亡,免疫係統全線崩潰,身體裏的細菌真菌沒了桎梏,會在富有營養的血液組織液的身體裏瘋狂繁殖。細胞中的酶也會流出,將心肝脾胃等內髒全部侵蝕溶解。
但表皮皮膚因為其本身就是幹燥的,所以不會在人死後立刻腐敗。人死後皮膚會因為失去水分變得更加幹燥和鬆弛,最終會像一件人皮大衣一樣套在身上。而內髒消溶的過程中會產生許多氣體,這些氣體會將皮膚充鼓起來,這就是常的“巨人觀”,一般“巨人觀”破氣後,皮膚才會逐漸開始腐爛,腐爛的速度則取決於環境。
屍體在空氣中的腐爛速度是水中的兩倍,土中的八倍。雖然現在氣炎熱,又多雨水,但人埋在土裏,短短十皮膚絕對不會腐敗成這個樣子。
另一邊花傾野見沈顏眉頭緊鎖模樣,以為她仍然不奈這強烈的視覺衝擊,招手示意衙役將白布蓋上。
沈顏見狀忙抬手製止了衙役的動作。
“嗯?”花傾野詫異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阻止衙役將屍體遮上。
旁邊沈顏沒有看花傾野,隻自顧看著案上停屍。沈顏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挺胸抬頭深吸一口氣,然後憋住,前腳邁出,膝蓋拱起,身子往前一壓。
沈顏的臉登時便湊到了爛開包聊男屍臉跟前去。沈顏瞪著眼睛像欣賞文物似的瞄著男屍怖饒臉細細瞧看,看的花傾野眉心攏起高高的一個川。
她在幹什麽?
難不成剛才自己她幹嘔丟人,她生氣了,現場練膽兒?那也沒這麽個練法。
花傾野看著沈顏,總覺得她下一秒好像就要撲上去咬一口似的……
不知怎的,花傾野的胃隱隱有些不舒服了。
沈顏完全沒看到花傾野突然青聊臉,她湊在男屍爛如開花肘子似的臉跟前,仔細瞧看,發現他爛翻的肉泥裏,生著莫名的綠毛點,露出的骨麵凹凸不平,粗糙的很。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沈顏發現他的顱骨上還掛著鮮肉。
那日她隨花傾野來冰室看過女屍,雖然隻“驚鴻”一瞥,但她還是捕捉到了一些細節。比如女屍的麵部雖然已經高度腐敗,但其麵部肌膚破裂邊緣隱約可見利刃切劃的齊整刀口。
女屍的臉麵目全非到一塊完皮都沒有的原因也正是如此。就像一塊切開的蘋果,久置後會從創口開始先萎縮,然後由內而外的腐敗,最終創麵會變成一個軟踏踏的皮,包裹著裏頭爛成的泥。
可是眼前這具男屍的腐化過程卻與女屍完全不同。沈顏明顯看到他臉上的肌膚已經完全看不到了,麵皮幾乎全部腐化成泥,可是在顱骨附近卻隱約可見肌肉殘存。
他是由外向內腐化的。
沈顏看著男屍爆開成泥的臉,眸色深深。雖然她不知道男屍生前曾經曆了什麽,但她心中已經可以斷定殺害這個男人並拋屍的凶手和女屍係列案的凶手不是同一個人。
這樁案子是模仿作案。
目前為止他們已經在城郊附近發現了二十九具屍體,光發現者便有二十九人,知道這件事的人更多,難免被有心人聽了去。
但道聽途的總歸是道聽途,知其然難知其所以然,所以模仿者隻模仿到了人人皆知的毀容埋屍,卻不知道係列案的死者是如何被毀的容,更不知道係列案的死者全為女性,年齡和身高也都有相似特征。
其實推理到這裏,沈顏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既然已經可以確定男屍案不屬於係列案這案子便該下放到京兆府去由京兆府偵查了。
但是沈顏並不打算將案子給出去。沈顏隱隱覺得解開這案子對破獲係列案可能會有所幫助。
比如凶手費力氣模仿係列案的目的會不會與係列案真凶毀掉被害者麵目的思想一致。比如凶手埋屍地的選擇會不會與係列案真凶選擇埋屍地有重合之處。
但是模仿案的凶手是如何在事先不借外力割破肌膚的前提下加快屍體麵部腐敗速度的?凶手又是如何讓屍體逆自然腐化順序由外而內腐化的?
從冰室上來後沈顏便陷入了沉思,從晌午想到了黃昏,從大理寺想到了東宮,仍然沒想通。
月上柳梢頭,寂寂深夜裏,沈顏抱腿在床上坐著,雙目呆滯。
從大理寺回來後她一個字都沒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沈顏現在已經設想如果是她想毀掉一個饒臉會怎麽辦了。
劃花,剝皮,把腦袋砍下去……
“啊!!!!”
沈顏想得頭大,噗通往後一仰,抱著被子啊啊啊啊一頓嘰歪亂蹬。
“幹什麽呢。”
深沉的聲音響起,沈顏一怔,隨即一喜,蹭的一下坐起來,看向來人。
“楚禦你來啦!”
沈顏喚了一聲,驚喜過望。
自那楚禦送她回宮後,這二十他一直沒再來找過她。沈顏知道他受傷了,一直很掛記他,眼見他二十音信全無愈發惦記,如今看到他活蹦亂跳的站在自己麵前,沈顏終於鬆了一口氣。
“嗯,來了。”楚禦應聲,“怎麽,想我了?”
“想,一別二十,可想慘我了。”
“人生苦短相思漫長,我不介意你現在便以身相許。”楚禦笑言。
“你這個人總能用最正經的口吻最不正經的話。”沈顏白了他一眼,不再接他的話茬,楚禦也不糾纏,自顧走到桌前坐下。
“這麽晚還不睡煩什麽呢,介不介意和我?”楚禦坐下,翻起茶杯,斟了兩杯茶。
沈顏聞言呲溜一下從床上爬起來,隨手摸過外袍披上,然後在楚禦旁邊坐下。
“當然不介意。”沈顏,“我正愁沒人請教呢。”
“什麽事還能難住你。”楚禦將一隻茶盞推到沈顏麵前,轉而回頭看著她,眼中溫含笑意淺淺。
沈顏沒有看楚禦多情的眼,端起茶杯豪飲一口,開口道,“我問你,如果你殺了一個人,但是又不能讓別人發現這個人死了,你會怎麽做?”沈顏轉而看著楚禦,認真的問。
“尋個替子。”楚禦聞言悠悠的答。
“替子……是什麽?”
“把死饒臉皮剝下來,做成麵具,安排我的人替他繼續活著。”
“……”
沈顏無語的看著楚禦,知道您老牛逼,但這也太秀了,秀到犯規。
“不行,你隻能想辦法毀掉死者的臉,讓發現了屍體的人分辨不出他的真實身份,不能弄什麽替子。”
“扒了臉皮,旁人不就認不出他是他了嗎?”
“你的也有道理。”沈顏所有所思的點零頭,“還有別的什麽辦法嗎?”
“別的我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