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34
這天, 江曉去任迦南辦公室拿CFA的複習資料，和他自己錄的教學視頻。
臨走的時候，她吞吞吐吐的模樣被任迦南發現了，笑了一下，「怎麼, 終於發現師兄長得帥了，挪不開眼？」
「嘁。」江曉撇嘴, 「你這才哪兒到哪兒。」
跟某人比起來差遠了好嗎，雖然很有可能只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平心而論, 任迦南和顧廷禹在學校的名氣算是不相上下，可是為什麼總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江曉嘆了一口氣，說：「師兄，你還好吧？」
她指的是和金微分手的事。
金微那條微博發出去不久, 她就聽說任迦南和金微分手了, 是金微主動跟他提的。這段時間任迦南看上去貌似和之前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可是越這樣，江曉越覺得他是在強顏歡笑。
「你覺得師兄哪兒不好了？」任迦南挑眉看了看她, 把手頭一本厚厚的詞典放到書櫃頂層。
江曉咬咬唇, 很小聲地說：「其實, 你如果心裡難過的話，不用這麼……」
任迦南忽然笑了笑。於是江曉住了嘴。
「你多慮了, 我真的很好。」任迦南雙手揣兜走到她面前, 「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老公那麼專情, 很不幸, 你師兄我就是大家口中的那種渣男。女人么，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真沒什麼。」
江曉撇撇嘴，「真的？」雖然此刻他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雲淡風輕的渣男，但是……相處那麼久以來，她多少還是了解任迦南人品的。
「不信？今天晚上陪我去相親？」
江曉：「……」
相親狂魔，拜拜了您內。
顧廷禹在樓下等她。又到了半個月一次的大採買，兩人說好了今天去逛超市。
「明天中秋，你……」顧廷禹說了一半又頓了頓，「我媽問你想吃什麼餡兒的月餅。」
江曉知道他原本是想說什麼，但是有些事情她不想提，只好揣著明白裝糊塗，「蛋黃呀，紫薯呀，豆沙呀，除了五仁都可以……不過我最喜歡吃蛋黃的，還有紫薯餡兒的冰皮月餅。」
顧廷禹笑了笑，「好。」
江曉手機響了一下，是舒藝發來的消息：寶貝，我要回國兩個月~
江曉興奮地眼睛一亮：哇！什麼時候！
舒藝：明天晚上到~
江曉：那你先回去看奶奶嗎？
舒藝：嗯~後天再寵幸你啊乖~
江曉：吼！[親親]
放下手機，她立馬對顧廷禹說：「明天我閨蜜回國啦，就是之前跟你說的那個，在美國念書的！」
「哦。」男人顯然沒她那麼高昂的情緒，甚至稍微有點喪，「你忙得沒時間陪我，倒有空陪她了。」
「那不一樣啊，我和她上次見面還是結婚前呢，都快兩年了，沒空也得擠出空來。」江曉嘆了一口氣，「她又不是什麼富家子弟，一個人在美國好辛苦的，來回機票那麼貴，沒事一般不回國。」
「這樣。」顧廷禹略一點頭，過了一會兒，問她：「你怎麼沒想著出國去念？以你的成績，考全獎應該沒問題。」
「我覺得就在中國挺好啊，我對國外唯一的興趣，大概就只有旅遊了，好多地方都想去呢，但要我在異國他鄉待個好幾年，我難受。」江曉努努嘴，她是個很傳統的人，對出國留學沒有執念，「舒藝當時出國，其實也是因為……」
說著說著就沒了聲。
顧廷禹心想應該是人家的隱私，也不追問了。
第二天中秋，江曉沒課，於是自己給自己放了一天假，跟著顧廷禹回了他爸媽那邊。
顧廷禹大哥顧致遠一家也在，顧小茵還是那麼喜歡江曉，一看見她就撲上來要抱抱。
「曉曉孩子緣真挺好的，小區里認識的好幾個孩子都喜歡她。」大嫂笑了笑說，「什麼時候跟咱們小禹生一個就好了，這都兩年了，你們倆也真不著急。」說完看向顧廷禹。
顧廷禹坐在沙發邊上，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她還小，自己都是個孩子。」
眼角眉梢儘是寵溺。大嫂看著都嫉妒了，直拽自家老公，「致遠哥你瞅瞅你弟，什麼時候你也把我當個寶寶啊？我沒別的要求，幫我洗碗刷鍋行不行？」
江曉悄咪咪彎了彎唇，在他們家，別說洗碗刷鍋了，顧廷禹只要不是頭天值班累成狗回家，家務活都不會讓她一個人干。
「來來來，吃飯了啊。」顧母在餐廳喊他們。
「吃飯嘍！」顧小茵跑跳過去，抓著顧母的手晃晃，「奶奶我要吃月餅。」
「乖，月餅一會兒再吃。」顧母把她抱起來放到椅子上，「你現在好好吃飯，一會兒就能多吃幾個月餅，好不好？」
顧小茵連連點頭，「好！」
*
金微坐在星巴克的高腳椅上，面前放著一份提拉米蘇小蛋糕，才吃幾口就放下勺子，盯著桌面上的木紋發獃。
她做的那些事一傳十十傳百，被爺爺知道了，雷霆大怒，今天中秋佳節，是家人團圓的日子，她卻連老宅都不敢回。
面前突然出現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她看了一眼上面的LOGO，又重新垂下眼。不知道什麼人，那麼多位子空著，非要坐她對面。
「送你的。」那人把咖啡往她面前推了推。
是熟悉的聲音。
金微抬頭一看，是任迦南。哦，前男友。
想想之前的那些日子，任迦南一直對她很好，百般照顧，自己卻從來沒打心眼兒里把他當成男朋友，不是假裝就是敷衍。
此刻看著他依舊溫文爾雅的面容，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愧疚得很，唇動了動，「謝謝……還有，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任迦南雙手交握，「我也該謝謝你，主動跟我分手。」
金微看著他，面露疑惑。
「微微，我確實在第一次見你的那個瞬間，就對你有好感。」他的眼神很認真，「我一直記得那天，你脖子上戴著一條白金的Etincelle。」
金微等著他的下文，卻彷彿有了點預感，心臟緩緩地往下墜。
「很多年前，我送過一條一模一樣的，給我喜歡的女孩兒。」任迦南低下頭，語氣帶著一絲自嘲，「但是她從沒戴過。」
「或許是那一個瞬間的錯覺，再加上你確實優秀，讓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應該也還行。」任迦南說，「我知道你心裡有喜歡的人，但是那個人不可能，而我們兩個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是合適的。」
「如果你不主動提出分手，我想我也不會想重新面對自己的心意。」
「所以，我謝謝你。」
任迦南說完就走了，留下金微一個人，定定地望著面前這杯一口沒動的咖啡。LOGO上美人魚唇角的笑容也像是在無聲地嘲諷她。
從前的那些驕傲那些不可一世，全都是笑話。
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喜歡她的，就連她一直以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也不過當她是個替身。
愛情沒有了，前途沒有了，連尊嚴也一併沒有了。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
任迦南從咖啡店出來，就開車往郊區的方向去了。今天中秋，晚飯在爺爺家吃，他還答應了下午去陪叔伯嬸嬸們打牌。
忽然，車子一個急剎，停在公交站旁邊。
這邊屬於在建的城區，沒有什麼高樓大廈，再加上臨時搭建公交站太過簡陋，風大雨大，和露天站著沒什麼區別。
女孩單薄的身體瑟縮著，撐著一把天藍色小花傘，衣服全打濕了，身旁還放著一個超大的行李箱。
任迦南輕嘆一聲，按了按喇叭。
那女孩望著他，在發愣。雨簾中他看不清她的臉，只覺得隱隱約約，很像記憶中的那一張臉。
心底一顫，他把副駕駛的車窗打開，朝她喊道：「上車。」
女孩依舊愣著，他直接撐傘下車，去把她的行李箱放進後備箱里，全程都沒看她的臉。
穿著白T熱褲的小姑娘一直笨拙地站在他旁邊，也不說話，上了車還是不說話，整個人拘謹得很。
任迦南從儲物盒裡拿出兩條新毛巾，遞給她一條，順便看了看她的臉。
然後愣住了。
「……看，看什麼看？」女孩把頭偏到另一邊，用毛巾包住濕透了的頭髮，「麻煩你掉頭走一公里，那裡有個長途汽車站，把我放門口就好了。」
任迦南沉著臉收回目光，發動車子，卻沒有掉頭，而是徑直往前開去。
女孩慌了慌，轉過頭，「喂……」
「這麼大雨，你要拎個箱子從汽車站走到花園巷？」任迦南打斷她，「奶奶還住那兒嗎？」
女孩咬了咬唇，「嗯。」
任迦南左手搭著方向盤的橫杠，覺得不太舒服，又轉移到窗框上，因為窗子關著，並不是想象中那種感覺，於是只好放了回去，兩隻手握著方向盤，沒忍住又看她一眼，「我要回長陵吃飯，順路。」
女孩點點頭，「哦。」
心裡的不安終於消散了大半，緊繃著的身體也稍稍放鬆下來。
她不自覺朝左一偏腦袋，餘光卻發現對方也在看著她，觸了電似的轉回來，假裝玩手機。